第2章 瘋狂的人性

我搖了搖頭,努力的想擺脫這種被盯住的感覺。

我自己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因為老太太平躺著,臉上還蓋著遮臉紙,她的眼睛是不可能盯著我的。

我扭頭看向吳大叔,吳大叔正在用力的鋸木板,有些蒼老的身軀依然很有力。

我閉上眼,調整著自己的呼吸,想盡量擺脫這種窒息的感覺。

試了幾次都不成功,另一方麵我還節奏不亂的敲打著木魚,抑揚頓挫的誦念經文,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似乎我的精神已經分成了兩半,一半在操控著身體正常的機能,另一半還在感受體會這恐怖的窒息。

我無奈的再一次睜開眼睛,就在這一瞬,那雙血紅的眸子猛的衝入了我的雙眼。

我頓時覺得兩眼劇痛,淚水已經不自覺的流了下來。

與此同時,我的大腦裏展開了一幅畫麵,畫麵中似乎是一個小小的民居。

很快我就認出來了,這民居正是我所在的房子。

隻是畫麵裏的房子要新的多,畫麵一轉,一個年輕的婦人,從房門裏走出來,輕聲呼喚:“員外吃飯了!”

一個胖乎乎的小男孩從院子外跑進來,他手裏捏著一隻七彩的蝴蝶。

跑到婦人近前,小男孩把手裏的蝴蝶展示給婦人看:“媽媽,你看多麽漂亮的蝴蝶!”

這時候,我的兩隻眼睛已經不痛了,恢複了正常的視覺。

吳大叔還在案板前賣力的工作著,我手中的木魚聲和我的誦經聲依舊在屋子裏回蕩。

而我腦袋裏的畫麵和聲音卻是一刻不停的在變化著。

這兩種畫麵和聲音同時存在著,相互之間沒有任何的幹擾,就像彼此從來都不存在一樣。

腦海裏的畫麵和聲音展示給我的是一個普通的一家三口日常生活的畫麵。

很簡單,也很溫馨,基本上可以說是男耕女織,小男孩活潑淘氣,看著像是一個幸福之家。

畫麵在不斷的延展,日子也一天天過去。

畫麵裏的人物,都在各自不同的變化著,成長和衰老。

可是感覺還是很好,依舊是很溫馨很溫暖的一家三口。

原本我以為這畫麵會持續下去,讓我這個從來沒有享受過家庭溫暖的小道士也體會感受一下。

可是突然之間,畫風變了,一切的變化,都源於小男孩長大了。

他擁有了自己的力量,不再需要他曾經倚仗的臂膀和懷抱。

畫麵裏嘴唇上稍微有點黑色絨毛的大男孩,重重地一把推倒了那個曾經年輕的婦女。

還大聲的咒罵著,從男孩兒的咒罵聲中我知道,那曾經年輕的婦女,並不是男孩的親媽。

有些蒼老的父親在一旁吼叫著,卻不敢伸出拳頭,因為他老了,他已經打不過大男孩兒了!

變老了的婦女無助的躺在地上,她沒有咒罵,也沒有哭泣,隻是空洞的眼神兒裏無比的蒼涼!

我憤怒著,一股怒火從心底裏升騰上來。

我轉動了一下脖子,看著眼前床板上躺著的屍體,也看這賣力幹活的吳大叔,努力的調整著自己的情緒。

畫麵繼續在延展,老人變得更老,壞人同樣也變老了!三個人之間除了冷漠再也沒了任何的溫情。

直到有一天,男人過世了,老婦人是無比的痛苦,變老了的男孩兒是那樣的無所謂。

畫麵延展到這裏,我就可以想見那婦人的結局。

果然,畫麵延展下來,老婦人一天天的蒼老,終於有一天她不能夠再勞動了,甚至於吃飯都沒了力氣!

終於在一個清冷的早晨,老婦人孤零零的死去了,沒有一個人在她身旁,她是餓死的。

畫麵到此結束了,沒有一絲的抱怨和一絲的感歎。

我細細的回想了一下,畫麵中更多的是溫馨和懷念。

就在此時,那種極度令人不適的窒息感一下子消失了,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

我感覺就像自己睜著眼睛發了一場夢魘,眼前的情形和夢魘中的經曆,都是無比的清晰。

我停下了手中的木魚,一部《太上九幽拔罪心經》已經念誦完了!

我無意再念誦別的經文,那些畫麵在我腦海裏形成的衝擊力,依舊讓我無比的憤怒。

我不能明確的這些畫麵是真的還是假的,同時我也不覺得這些畫麵,是躺在對麵的老太太傳遞給我的。

一個已經身故了的人,就算是死後變成了厲鬼,也沒有能力把她的一生都用這種方式展示給別人看。

同樣也不是我這個活人能做得到的,除非我的境界到了神佛的地步,可以感知過去未來。

一定是有人在作怪,作怪的目的,不明確,而且作怪的這個人不在我的精神感知範圍之內。

我放下木魚的同時,就已經把精神散步到了極致,在我精神範圍能夠感知的所有地方探查了一遍。

毫無異樣,我把目光投向了吳大叔,會是他嗎?

吳大叔似乎覺察到了我的目光,他放下手裏的家夥,轉過身來看著我。

“小道長果然不俗,一部超拔心經很見功力,老太太上路會走的安穩許多。”

我站起身來拱了拱手:“吳大叔謬讚了,我還嫩的很!”

吳大叔笑了起來:“小道長太謙虛了,好便是好,那些道貌岸然的家夥也就是麵上光罷了!”

我笑了笑,轉過頭對門口說:“你來了很久啦!我的經文你也聽完了,可否如五雷轟頂,就此痛改前非,皈依我道家門下,洗心革麵重新做人呢?”

門口那人哈哈大笑:“狗肉道士,癩蛤蟆張嘴好大的口氣!也不怕風大扇了你的舌頭?”

房門一開,一個人走了進來。這人的出現在我的意料之中,隻是他的形象多少有些讓我覺得意外。

那人看著我的眼神兒做了個鬼臉:“臭道士,士別三日當刮目相見!你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是什麽意思啊?我就不能換個形象?”

我張了張嘴說道:“隻是有點兒不習慣,現在起,我該叫你什麽,黑毛?”

那人轉身向吳大叔打了個招呼:“大叔您好!我是這臭道士的朋友,我們兩個玩笑慣了,您別介意。”

吳大叔笑吟吟的說:“沒關係!身在異鄉我也是客!談不上介意不介意的。”

來的這個人是我的朋友,平常的時候頂著一腦袋殺馬特造型的黃毛,因此我就叫他黃毛。

今天這小子不知道抽的哪門子瘋?居然剪了個平頭,還染回了黑色。

黑毛不順口,所以我還按著習慣叫他黃毛。

黃毛跟我這個小道士不一樣,他都是個標準的市井之徒。

沒兩分鍾就和吳大叔搭訕起來,兩個人熱火朝天的聊了起來,我也很快的加入了進去。

我們身在高家說的自然是高家的事兒,黃毛說:“高家的別墅看著何等的氣派,想不到還有一個這樣的所在,一路找過來可是費了牛勁,這有錢人的想法真的是不一樣啊!”

我說:“是啊!這房子太老舊了!高員外這樣的大財主,為什麽不修繕一下呢?”

吳大叔抽一盒煙點上,吐了兩個煙圈兒說道:“自古以來,這人心是最難揣測的,你們知道這房子以前是幹什麽的嗎?”

我和黃毛自然搖頭,這房子年深古舊,怕是有些年頭了!

吳叔叔又抽了一口煙說:“這是高家的祖屋,不過不是你們想的那樣,高員外這個人心黑透啦!留著這個祖屋不是為了紀念而是給他的後媽來住,有了這個祖屋的名義,任誰也說不出來啥!”

黃毛冷笑了一聲:“看見這個高員外,就覺得他不地道,沒想到心黑成了這樣!無論誰想說啥,一句老人家念舊就堵回去了!”

吳大叔歎了口氣:“他不止黑心還變態!說出來也你們也許不信,你們知道他在別墅裏舉辦的這場打齋是為了什麽嗎?”

我說:“還能為了什麽?無非做的孽多了,想要花兩個糟錢替自己消解一下。”

吳大叔搖了搖頭:“他才不在乎呢!他後媽死了不也安置在這兒了嗎?他找千葉寺的和尚來打齋是為了超度他的愛犬哈利,一條狗,一條狗都比他後媽來的尊貴!”

我摸了摸鼻子說:“大叔,你說這老太太是高員外的後媽,高二怎麽說老太太是高員外的遠親呢?”

吳大叔把手裏的煙頭一丟:“小道長你是信不過我,還是覺得我在說謊呢?”

我看著吳大叔明亮的目光,早就去了心中的質疑。

我在心裏感歎了一聲,這tmd世界太瘋狂啦!

黃毛卻在一旁哈哈大笑,笑得上氣兒不接下氣兒的說:“法明那幫家夥要知道他們費勁巴力超度的居然是一條狗!不知道心中該作何想法?”

我淡淡的說了一句:“有什麽想法也沒用!有圓智大師在還輪不到他們說話。話說回來,你黃毛不在夜場裏燈紅酒綠,跑到這山溝裏來幹什麽來了?”

黃毛摸著鼻子說:“還不都是你們害的,青春無敵美少年的我在夜場裏如魚得水,隻要在呆下去,說不準哪天就會來一場轟轟烈烈的靈與肉的愛戀。

可是你們一個說如果我破了戒就永遠別想練成功夫,一個又說如果我老是跟人打架,不學點兒真本事,早晚得餓死!得了,現在如你們的願,少爺我到百味齋去學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