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2章 斷線·疑惑

薛郎驅車趕往東江市,從他這裏走,兩千多公裏,再快也十幾小時。

他們走的時候已經是午後,等趕到東江市的時候,天光大亮,已是上班時間。

薛郎讓陸錦倆人找個酒店住下,休息下,沒準很快就要接著趕回鬆江市。

他則顧不上疲勞,直接打電話給金騰。

金騰並不意外薛郎到的如此迅速,電話一通,聽到那頭薛郎在咀嚼,知道也是剛到,遂說道:“不用休息下?不著急的。”

“什麽不急?這可是目前唯一線索了,人在哪?”

薛郎一邊啃著早餐一邊說道。想著是盡快搞定,好撒網尋找崔廣義。

金騰那頭搖搖頭說道:“你在什麽位置,我這就過去。”

“我?”

薛郎頓了下,隱隱覺得不太對勁。要是正常的,應該是自己過去,親自審問,而不是金騰過來。

念頭一閃,他也沒問,告訴了金騰自己的位置,就坐在車裏邊吃早餐,邊安靜的等著了。

等了不足二十分鍾,金騰就驅車趕到,搖下車窗,連車都沒下,擺擺手示意跟上,就起步離去。

搞什麽?

薛郎一腦袋的問號,但還是快速打火起步,跟上了金騰。

倆人一路疾馳,十幾分鍾後,薛郎的手機傳來了一張照片。

薛郎一邊開車,一邊打開一看,不由疑惑,這不是譚軍父母嗎?怎麽這麽蒼老?而且裝束顯然是屬於社會底層的樣子,臉上的滄桑,手的粗糙,都說明倆人生活窘迫的現狀,跟身份證上截然不同。

難道就為怕被發現,譚軍拋棄了父母?

薛郎收回視線,回想著譚軍所有資料,愕然發現,關於他家庭的隻言片語,隻是說父母是農村的,家境普通,卻沒有關於他父母的任何信息。

薛郎的眼睛虛了下,隨即抬頭盯著金騰的車,一路拐了幾個彎,出現在一條輔街上。

到了輔街,金騰的車速慢了,僅有幾公裏的速度,慢悠悠的在前麵走著。

薛郎不知何意,也跟著慢慢的向前。

突然,街邊一對情侶吸引了他的注意,隨即笑了笑。

這倆人就算偶有親密舉動,你也不用老是輪番盯著一個方向吧。

普通人看不出來,薛郎曾經可是老家賊,可不是雛鳥,當然一眼就看出了,這是兩個便裝的偵查人員。

慢慢的前行,他順著倆人的視線方向看去,三四十米外,一對老人吸引了他的眼球。

這是……

他眼睛慢慢的眯起,仔細的觀察著。

這倆就是金騰發給他照片的主人,倆人都白發蒼蒼,蹣跚著,女的蹬著破人力三輪,男的在旁邊一手扶著助力,車上,堆滿了報紙,紙殼,飲料瓶,啤酒瓶之類的可回收的生活垃圾。

倆人貼著馬路牙子,走到前方的垃圾桶,車停下了,老頭上前開始翻找裏麵的東西,不一會,拿出兩個飲料瓶,一個吃了一半的肯德基。

老頭熟練的將飲料瓶踩扁,放進車裏,抬手將那個明顯隻咬了了一兩口,中間雞肉和蔬菜還在的漢堡遞給了女的。

老太太沒有拒絕,就這麽直接咬了一口,一邊嚼著,一邊從車把那裏掛著的破布兜裏拿出個飲料瓶,擰開蓋遞給了老頭。

老頭也很自然的接過,仰脖喝了口,遞還水瓶,咬了口手裏的漢堡,咀嚼著,遊目四顧,顯然,在尋找目標。

這就是譚軍的父母?!

薛郎看的鼻子直發酸。

不管譚軍所做所為,老人如此艱辛,卻相互依偎,撿垃圾吃已經常態,一點看不出做做或者抵觸,在他看來,老人不應該受這個罪。

金騰的車慢慢靠邊了,顯然,準備停下。但也能看出,他應該是知道薛郎已經看到了前麵的畫麵,就算沒回頭,連倒車鏡都沒看也不耽誤。

薛郎也慢慢的跟著靠邊,視線始終沒有離開兩個老人的身影。他很奇怪,一個才子的父母,居然是靠著拾荒過活,就算因他的事受牽連,也不該。

難道倆人並非毒蠍子那一小撮人裏的成員?

就在他車停下的一刻,旁邊胡同裏鑽出兩個瘦小的身影,一男一女,兩個身上衣服很破舊,但很幹淨,頭發略微蓬亂,但臉上卻很幹淨的孩子,各自拎著一個方便袋,小跑著奔向兩個老人。

薛郎瞥了眼,發現男孩顯然腿腳不利索,似乎有先天殘疾;女孩臉蛋很幹淨,卻是個兔唇,讓原本的可愛被影響到了,顯得有點猙獰。

還沒等薛郎搞明白怎麽回事,這倆僅有五六歲的孩子就跑到了老人身邊,一起舉起手裏裝著礦泉水瓶的袋子,小臉滿是笑意,說著什麽。

老頭伸出跟雞爪子一般的手,撫摸了下倆人的頭,顯然是在讚許。老太太也忙不迭的從布袋裏拿出一個塑料袋打開,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拿出裏麵還冒著熱氣的包子,一家遞了一個。

倆孩子很高興,接過包子就啃,雖然隔著二十多米,薛郎也看得到倆人臉上的幸福流露。

這是什麽情況……

薛郎有點發懵了。

他是來抓譚軍父母的,審問可能是邪惡恐怖組織成員的,怎麽卻看到了這一幕?看到了讓人心碎的畫麵?

正滿腦子各種念頭亂轉呢,手機提示來了文件。

他低頭看了眼,見是前麵的金騰發來的,不知道他幹嘛不過來直接說,但還是接收了。

接收的過程中,兩老兩小已經繼續上路,直奔前麵的垃圾桶,顯然已經開工,就算還嚼著手裏的食物。

薛郎打開文件一看,居然是譚軍父母的資料。

隨著翻看,他的心漸漸沉重起來。

譚軍的父母是下崗職工,並非什麽農村的。而且,他們也不是譚軍的親生父母,譚軍,居然是撿來的。

譚軍的父母一直沒有孩子,在結婚幾年後,就撿到了一個被遺棄的,天生缺少一隻胳膊的女嬰,隨之開始了他們撿孩子撫養的旅程。

譚軍也是其中之一,被撿的時候僅有個把月大,已經快被凍死了,渾身發紫,派出所還有記錄。

老兩口沒有一技之長,沒下崗的時候還好,家裏撫養了六個孩子,並都供養上學,譚軍更是考上了大學。

隨後下崗了,老兩口就開始撿破爛。這一撿,他們家的成員開始增加,幾十年裏,已經撿了四十多個孩子。

但大部分都先天有殘疾才被父母遺棄,也有被拐,然後走失,找不到家的四五歲,五六歲的孩子,但兩個老人愣是將能治病的治病,能上學的供上學,住在僅有不足四十平的房子裏,最多的時候,家裏成員卻有二十人。

這期間,有媒體報道過,也有健全的孩子被好心人領養,也有愛心人士資助,讓兩個老人有了一棟九十平的大房子,改善了他們當時的現狀。

但,老人沒有善能,善心卻依舊不減,還是見到被遺棄的孩子就收養,甚至,有的黑心父母還將有殘疾的孩子直接放到他們家門口,一走了之。

現在家裏還有十三個孩子,但都有殘疾無法離家,甚至有六個隻能是被照顧,連話都不會說。倒是六個上學的孩子,三個初中生,兩個高中生,一個大一學生,在好心人的幫助下,不用擔心學業,還能抽空幫助老人照顧這個特殊家庭。

嗎的!怎麽會這樣!!

薛郎狠狠的砸了下方向盤。

他不是懊惱線索斷了,那無所謂,重新找就是了,隻要對方還活著,總有找到的那一天,就算崔廣義躲到境外,也有再見麵的機會。畢竟他不會甘心寂寞下去。

他是恨譚軍,你特麽的被老人撿來含辛茹苦撫養成人,卻連父母都不認,養大於生,這老夫婦就是你的父母才對,居然連父母的信息都不對外公布,也不拿出錢來幫助父母,還特麽的想搞東搞西,這還是人嗎?

薛郎鬱悶的喘了幾口,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按說,感恩的心是從小培養,為何譚軍就沒有繼承養父母的高尚情懷呢?

他抬頭看了眼遠去的蹣跚背影,深吸了口氣,打開車門,來到金騰車前,用力踹了他車軲轆一腳,沒有說話。

這一腳踹的金騰的牧馬人直晃悠,連裏麵的金騰也被閃了下,頭砸在了方向盤上,惹的監視兩個老人的那對情侶和一個路人甲下意識的手摸向後腰。

薛郎麵無表情的看了三人一眼,轉回頭來,在金騰搖下車窗的一刻說道:“幹嘛讓我來看,直接告訴我不就完了?我很閑嗎?”

金騰笑了笑說道:“我可是拿工資的,有心幫忙,也隻能解決幾頓溫飽,你可以徹底解決問題不是,不來看,你扔個幾萬塊,好幹嗎?”

薛郎一下子沒詞了。

他不是生氣金騰忽悠他來看,而是他現在的時間非常寶貴,要不也不至於馬不停蹄趕路了,他還要抓緊時間趕回鬆江市,沒有線索,他更需要抓緊時間走,要不,萬一崔廣義在那搞風搞雨,於磊是擋不住的。

可金騰的意思顯然是讓他徹底解決這對好心老人的麻煩,讓老人安度晚年,讓那些有殘疾的孩子得到治療。

好吧……

薛郎搖了搖頭。

那對情侶和路人甲見這人不是危險人物不說,還跟老大熟悉,遂恢複了遊蕩的狀態,準備繼續執行任務。

就算金騰這麽做沒錯,薛郎還是有氣,回頭說道:“業務不熟練,打眼就被認出了,結束任務,回爐去吧。”

那三人一愣,都看向金騰。他們雖然不是直接歸金騰領導的,可也是金騰的手下,隻是隔著領導而已。

金騰搖了搖頭,心說這小子還屬皮球的,說他混蛋,還一肚子氣,一點虧都不吃。

搖了下頭,擺手說道:“總教官的話都聽到了吧,過完年就送你們去他那回爐,任務結束,解散。”

那三人吃驚的看了眼薛郎,覺得這人雖然三十幾歲,卻其貌不揚,怎麽就成了總教官了?又什麽時候有總教官了?

但他們不會問,都點了點頭,轉身就走。

他們到走了,薛郎站在那裏直眨巴眼。

自己就是發下邪火,剛才看到的畫麵太心酸,但也沒過分,卻被金騰算計了。

眨巴眨巴眼睛,想了想,他沒拒絕,反正一個是趕,三個也是放,多幾個無所謂了,年前年後煙炮季節過後,也是要訓練跟蹤潛伏的,就算城市裏的項目,也要訓練,去就去吧。

撇了撇嘴,薛郎沒爭辯,說道:“金大哥,既然把這包袱扔給我了,那總要請我吃頓飯吧,你說的蟹黃呢?”

“嘿嘿……”

金騰指了指他的車說道:“想吃蟹黃還不上車?難不成蹭吃不說還蹭車?”

薛郎看了下表,知道陸錦他們還要休息會,中午前走,天黑就到家了,一千公裏而已,於是也沒說話,扭頭回到車裏,跟上了起步的金騰,在路過兩個老人的時候,再次看了眼,轉回頭,徑直離去。

金騰帶著薛郎回到鬧市區,在一個門臉很不錯的小飯店附近停下,在薛郎下車後,指了指裏麵,徑直走了進去。

薛郎抬頭看了眼招牌,見是四季海鮮館,知道真的是來吃海鮮了,遂跟著金騰進了飯店。

他們這個點到來,根本不到飯口,除了兩個服務員在擦桌子,準備中午飯口,就沒有客人。

金騰似乎對這裏很熟悉,衝著吧台的一個半老徐娘點了下頭,沒用招呼,徑直走向靠裏的包間。

進去後,薛郎以為要在這裏吃,回頭看了眼懸掛的半截門簾,搖了搖頭。

可緊接著,他看到金騰繞過房間裏的桌子,徑直走到房間裏擺放的一個座鍾前,隨之推開,漏出一個不大的門戶,回頭擺了下頭,率先走了進去。

我勒個去,還是老窩啊!

薛郎震了下,不明白幹嘛弄這麽個窩點,跟地下黨似的。

一進裏麵,薛郎看出不一樣了,裏麵裝修一般,看不出豪華,但薛郎還是看得出材料,應該都是隔音材料,跟普通裝修的材料不一樣。

“坐吧。”

金騰隨意的說著,坐到了房間裏唯一的圓桌旁,沒有去沙發那裏。

回頭看了眼已經關上的小門,薛郎笑了笑說道:“這倒是不錯,是個藏金絲雀的好去處。”

金騰卻沒回應,讓薛郎被閃的眨巴了眨巴眼睛,慢慢的坐了下去。

金騰待薛郎坐下,身後的門被打開的一刻說道:“招待餐。”

那個半老徐娘微微一笑,看了眼薛郎,沒說話就走了出去。

“你不會真的金屋藏嬌吧……”

薛郎看著那個年輕肯定是美女,這會也不差的背影,小聲嘀咕了句。

金騰白了他一眼說道:“要背著你從那個門進來就是了,幹嘛走外麵?你以為就大街上的便衣才是城市安穩的力量?”

薛郎笑了笑,沒接茬。

其實這會他知道了,這裏應該是城市反恐快速反應部門,融入到社會中,不易被察覺,還比警察來得快,分分鍾就能抵達事發現場。

這是他沒接觸過的領域,心裏難免還是有震驚。

看來是小看這些安全部門了,要不是金騰說破,就算自己剛才看出服務員絕對不是剛畢業的大學生,那半老徐娘也絕不是老板娘那麽簡單,也不會往這上猜。

金騰也沒再繼續說,而是從旁邊的包裏拿出艾派德,打開,推給了薛郎說道:“他還活著?”

薛郎看了眼金騰,狐疑的接過艾派德,低頭一看,頓了下,隨之說道:“他是誰?”

金騰眼睛虛了下,盯著薛郎問道:“你去蜀都,不知道他是誰?”

薛郎氣息平穩,跟金騰對視著,絲毫不退縮,點了點頭說道:“沒見過,這是第一次見。”

金騰深深的吸了口氣說道:“他是崔廣坤的哥哥,崔廣義。”

薛郎再次低頭看了眼那張照片,狐疑的問道:“崔廣坤還有哥哥?我怎麽沒查到?”

金騰依舊不相信,向後靠了靠說道:“崔廣義,雪狼突擊隊隊員,第二狙擊手,隊長候選人,在地方資料裏,是沒有這個的,他屬於國之利刃。”

“哦了……”

薛郎恍然,隨之問道:“他既然是崔廣坤的哥哥,你的意思是我從邊境追蹤的線索,目標是他?”

金騰仔細觀察著薛郎,不論是對方微表情,還是反應,語氣,讓他拿不準薛郎是不是真的知道崔廣義這人了。

但他從薛郎締造的種種神奇中,還是不能將薛郎就是一個山村少年坐實,總覺得薛郎有秘密,而且觸手可及。

“雪狼精英小隊,雪狼小隊,你不覺得太巧了嗎?”

薛郎放下艾派德,抬頭看著金騰說道:“你的意思,我的小隊名字跟那個雪狼突擊隊重疊?”

見金騰點頭,薛郎笑了:“其實我正想說,還真巧了,我起這個名字的時候,隻是想著叫薛郎小隊,薛郎精英小隊,多有成就感,但後來發覺直接將名字做小隊隊名很二,就幹脆弄了個同字母,不同音,不成想還跟國之利刃扯上了關係。”

金騰在薛郎的解釋裏還真找不出毛病,的確,薛郎,雪狼,就差個音標而已。

可他那些軍事素養哪來的?那些搏擊,追蹤,潛伏的本事可別說都是獵戶經驗,那騙別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