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雷光恒的臉色瞬變,沉積在眸底的那抹深痛,又陰沉浮現。

「人死不能複生,總不能守身如玉一輩子吧。」夏恬馨故意涼涼的說,邊將嬌軀擠向寬大胸膛,雙手掛在他後頸上,宣示她的主權。

「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麽在這裏說這種話,你立刻給我滾出去!」柯紫苓伸手去扯弄地,想把她從雷光恒腿上拽下來。那裏是屬於她的位置,沒人可以跟她搶!柯紫苓憤恨的眼神宛若毒箭,恨不能狠狠射穿這隻小野貓的踐臉!

從未見過眼神如此陰毒的繼妹這一麵,夏恬馨征住,心底爬滿冷疙瘩。

這人真是她認識的那個紫苓?她的溫柔天真都去哪兒了?

「他不是你可以碰的男人!」柯紫苓氣得幾乎快瘋了,哪可能有多餘心力察覺她的震驚眼神。

「那不然,他是你可以碰的男人嗎?」夏恬馨忽然冷冷的端出這一句。

柯紫苓聲音一嗜,忽然驚覺這隻小野貓的眼神像極了……盛怒中的柯宥心。

「你叫他姊夫,論輩介,你比他小,論身分,他的妻子已死,你也無權幹涉他跟別的女人來往,就算他結交新歡,也不犯法,你到底憑什麽在這裏鬧?」

老天!她咄咄逼人的質問,那種據理力爭,絕對不輸人的氣勢,完完全全就是柯宥心的翻版。難道就是因為這樣,雷光恒才會跟她搞上?柯紫苓一雙美眸霎時又被妒恨占滿。

「夠了。」就在氣氛僵持不下時,雷光恒陰沉沉的揚聲,鐵臂一揮,像彈灰塵似的將腿上那隻小野貓推開。

夏恬馨沒想過他會有此舉動,整個人狠狠摔了一跤,小屁股跌坐在光可鑒人的灰白石英地板上。

好痛!不僅是上的,就連精神和心靈都好痛!

雷光恒這個混蛋!怎麽可以在她占盡上風,就快吵贏這場架的時候,潑了她一捅加冰塊的冷水,害她麵子全都丟盡了!

果然,看她狼狽的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一臉錯愕糗態,柯紫苓得意的勾動紅唇,亮開無比刺眼的笑容。

呆征三秒過後,夏恬馨氣得大哭,心中委屈徹底炸開,忘記自己不是「本尊」,暴走大罵。

「雷光恒!當初你跟我結婚的時候是怎麽說的?你說你不會讓任何人欺負我,還說隻要有人膽敢對我不好,不管那人是男是女,就算是我親人,你都會讓那人死得很難看!結果咧?你現在把我推開,給我難堪,這又算什麽?」

夾雜哭音的火爆控訴一落,雷光恒整個人從座位上悚然肅立,柯紫苓則像是看見瘋子似的垂瞪著地。

「宥心?是你嗎?」他不敢肯定的蹲下身,想握住她的手,卻被她用力甩開。

「你不是要我走開?!還靠過來幹什麽!」她才不稀罕他,滾!

「姊夫你瘋了嗎?你剛才喊她什麽?」清楚看見雷光恒眼底的柔先,柯紫苓瞬間又露出憤恨的眼神,美麗容貌堪比醜陋巫婆。

「這裏沒你的事,你先離開。」雷光恒冷眸一橫,對柯紫苓下達驅逐令。

「不對,應該離開的人是我!」夏恬馨忽然抹掉眼淚,站直身,一雙盈淚的大眼狠狠瞪視雷光恒與柯紫苓。

沒錯,事已至此,她還留戀什麽?還妄想能挽回什麽?

不管這是上天惡意的懲罰,還是無心的惡作劇,又或者是死神的一場戲弄,她這輩子都無法再以柯宥心的身分活下去。

靈魂重生這檔事,說出來有誰信?就算是雷光恒──不,正因為是他,她更不敢把這事實說出來。

因為她太清楚他的個性,一旦在最初之際他選擇不相信,那就是不相信到底,沒有擺蕩懷疑的空間。

她沒把握他會不會信她,因此更害怕把事實說出來,怕他選擇不相信,從此將地列為妄想以怪才亂神攀附他的瘋女人。

那樣的話,她的心會碎,她無法承受被他冷眼鄙視的滋味,與其這樣,不如什麽都別說。

她不該編謊,不該讓他以為柯宥心的鬼魂還流浪在人間,她錯了,錯得好離譜,錯得好愚蠢。

思定,夏恬馨隔著不過片刻便又重折醞酸的淚霧,忿忿瞪住雷光恒,口氣冷倔的說:「我決定取消我們之前談的那些交易──老實告訴你吧,我之前說的那些話都是在唬你,我根本沒有陰陽眼,也從來沒看見你老婆的鬼魂,我隻是想炸財的神棍,所以從今以後你不要再來找我!」

一刀兩斷!轉身便是陌路人,兩不相關!

枯燥乏味的生活不斷重複──上學,打工,趕報告,吃飯睡覺。

說實話,夏恬馨的人生無聊透頂,唯一能灑狗血的,就隻有悲摧的家庭環境。她想,上天一定是看她非常不爽,所以才會讓她重生成了夏恬馨。

「回來了。」

一推開門,就看見繼父林和順坐在彈著批發的老沙發上,手中還拿著一張出自某某宮廟所開的簽詩,專門用來推敲彩明牌的那種,她心中陡然一陣惡寒,隻懂賭博玩樂的繼父沒事等門,絕對、絕對不會有好事。

低下頭,悶著聲,她想默默穿過客廳,迅速回到自己房間,結果腦中跳動的壞預兆竟然成真,才剛邁開步伐,立刻被林和順攔下。

「今天十號,你的薪水呢?」林和順不客氣的伸手討錢。

「我還沒去提款。」她冷冷回應,眼神中的不馴還令林和順愣了一下。

自從這個繼女半年前發生車禍,醒過來之後整個人都變了。從前的她哪敢頂嘴反杭,哪一次不是乖乖把錢繳出來,結果現在她不僅變得不怕他,還敢反過來瞪他。

林和順陡然心頭火起,拉住想繞過自己走開的繼女。

「我話還沒說完,你這是什麽態度?」

剛結束美食街的假日兼差,夏恬馨累得手腳發麻,隻想快點休息,被混蛋繼父這樣一鬧,她的拗脾氣也整個衝上來。

「別碰我!」她狠狠瞪回去,那股氣勢懾住看慣繼女軟弱神情的林和順。

「眼睛瞪這麽大,幹什麽?你想造反啊?!」林和順氣急敗壞的將她拽過來,手起掌落,便是火辣辣的一巴掌。

「放開我!」她被打偏臉頰,耳鳴得厲害,視線也開始搖晃,但她依然努力抵抗粗暴的繼父。

「還敢頂嘴!今天不好好教訓你,以後你還要反過來騎到我頭上!」

「不要!」正在房間休息的林吟香被爭執聲驚醒,一出房門就看見女兒被林和順壓在地上扭打。

「賤人滾開!」林和順早年是建築工人,每天扛鋼條挑磚頭,臂力強得駭人,隨手一揮就將病弱的林吟香推倒。

世界好像在一瞬間全變了形,夏恬馨聽見林吟香的哭喊,林和順的咒罵叫囂,她被他壓在地上動彈不得,兩邊臉頰已經挨了幾巴拿,又麻又腫。

除了那天摔下山穀的前一刻,她從來沒嚐過如此絕望的滋味。滿滿的淚水溢出眼眶,的疼痛像火燒似地灼痛,不管她怎樣奮力抵抗,就是無法掙脫蠻力可怕的林和順。

上天為什麽要這樣惡整她?她好疲憊,要用另一個人的身分活下去,代替別人過生活真的好疲累……

慢慢地,她放棄了掙紮,絕望的眼也緩緩閉上,隨便林和順怎麽折磨她都無所謂了,她不想再當夏恬馨,柯宥心的靈魂想得到自由,就算不能再活著,至少她不必再當別人……

「你是誰?你想幹什麽……啊!」林和順被突然闖進的高大男人抓開,那個男人的氣才整整大出他一倍,強壯得像魔鬼,他防範未及,整個人撞上牆麵發出痛呼。

壓在身上的龐大力量陡然消失,夏恬馨睜開茫然的眼,卻在下一秒眼淚奪眶迸出。

冷俊的臉龐,如結晶般的琥珀色眼眸,那個在半個月前被她下定決心不再留戀的男人竟然出現了。

他陰沉著俊顏,手勁輕柔得不可思議地將她抱起。她哽咽了,累積已久的情緒全盤崩潰,她偎入他懷裏放聲大哭。

「雷光恒……嗚啊……嗚嗚……雷……光恒……哇……」

管不了這麽多,也不想管,她隻覺得好累,當別人好累,過別人的人生好累,扛別人的責任好累,占用夏恬馨的身體也非地所願,她不懂為什麽上天要這樣對待她。

「你是誰?」林和順氣急敗壞的指著雷光恒,卻被他一記陰狠的冷瞪嚇得全身發涼。

「你要帶我女兒去哪兒?」林吟香也嚇呆了,趕在雷光恒跨出屋外時拉住他。

豈知,這個全身散發尊貴氣息,無比俊美,憤怒氣焰卻像惡魔般的男人,表情嚴酷地睇了林吟香一眼,眼中的寒光宛若劍芒,可以挑起人心底處至深的恐懼。

林吟香打了個激靈,涼意從腳心直竄上腦門。

「她不是你女兒。」擺下冷如冰塊的這句話,雷光恒抱緊懷中崩潰痛哭的人兒離去。

哭得昏天暗地,肺葉裏的空氣都被榨幹,全身好似虛脫,哭盡剩餘無多的力氣,她才逐漸恢複正常,看清楚身下所在之處。

米白色調的一間房,南法度假風情的裝潢風格,向陽的窗口懸掛一串補夢網,垂墜的鈴檔吊飾發出叮鈴聲。

一張法國古董的木製茶幾,上頭有著繁複精致的雕花,桌麵擺著一組丹麥出產的骨瓷茶具,一壺泡好的溫香紅茶,一塊烤得綿密鬆軟的核桃巧克力蛋糕,逐一映入她怔忡的眸。

收回視線,她轉而看向自己盤據的一方柔軟大床。

進口埃及棉的繡花寢被,蓬鬆的羽絨枕頭,她失眠時非抱不可的胖胖貓抱枕……

噢!她在作夢嗎?這裏是她的房間……正確說法,應該是她和雷光恒的房間。

結婚兩年多,無論是激烈吵架,還是冷戰,到最後統統會在這個房間化解,這張床見證了他們的第一次,以及甜蜜的無數次歡愛。

須臾,她的視線又是一片模糊,淚霧將眼中的一切抹上朦朧,她趴倒在留有他氣味的枕頭上,貪心的大口呼吸。

一隻強壯的手臂纏上她的腰,她一征,抬頭便看見心心念念的男人。

他拿著冰袋,輕輕敷上她紅腫的臉頰,一手則扣緊她的腰,讓她貼靠在他胸膛前。

「好冰。」她抽抽噎噎的向他抗議,想甩頭躲開,卻立刻被他的大掌撈回。

「我知道。」他低頭,安慰似的吻吻地臉頰,又滑到如粉色玫瑰的唇辮,輕啄一下。

她下意識想回應他,但忽然又愣下……不對啊,現在的地是夏恬馨,他竟然吻地!

「雷光恒,你知道我是誰嗎?」她氣悶的質問。

「夏恬馨。」他沉著嗓回應,眼底卻滑過一道奇異光彩,稍縱即逝。

「那你還敢吻我!」她握緊粉嫩的拳頭,心情複雜的捶他胸口一記,很無聊的吃起新身分的幹醋。

「別忘了,那天在辦公室是你先勾引我。」他大掌一個舒張又握緊,柔嫩小手瞬間落入了他的掌控。

她咬唇,眼角還懸著晶瑩淚珠,心頭纏著莫大委屈,同時也憂心忡忡。

他該不會真的喜歡上夏恬馨吧?雖然這個夏恬馨就是「她」──柯宥心,但怎麽說,先從外型上來看,夏恬馨和柯宥心相差極大,他怎可能會喜歡上單薄又青澀的十八歲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