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三十六 破碎的家

開學讀書的日子過得很快,一個月眨眼間過去,她的助學貸款毫無意外地批下來了,現在隻需忙自己的讀書和生活費用,她就足可以度日了。

一個月,認識了許多新同學,望舒因為比這些孩子大了七八歲,又多吃了生活中無數的苦頭,所以跟這些初出高中的半大孩子並無多少共同話題,隻是因為蔡茁是開學第一天就認識的,所以相對來講,更熟稔一些。後來她花十塊錢買了一輛破自行車,又在學校小廣告上找了兩份家教,教小學生,忙得毫無空閑參加新生的各種社團和活動,又因為她掏不起住宿費不在學校住宿,跟所有住校的同學都不熟,兩者加起來,她已徹底地遊離於這一級新生的圈子之外。

每天從家裏所住的城東趕到學校所在的城南去上課,很早就要起床,她的那輛破自行車隻騎了不到一個星期,就被人偷了,隻好又花錢買了一輛更破的,除了鈴聲不響,到處都響,還時不時在路上罷工,無緣無故騎不動了,她就得推著這輛老爺車一路走到學校去,累得半死不算,還總是遲到,給上課老師留下了十分不好的印象。

所以她隻好辦了公交學生卡,花些錢省遭罪,既不給小偷買車,也不用操心修車了。

忙著課業,忙著打工,忙著生活中種種的瑣碎,相比當初在家種地時的辛苦,這城市的生活對她來講,另是一樣忙碌。

此時冷飲店的生意進入淡季,不再需要幫手,她因為跟老板兩口子處的不錯,那個老板娘尤其喜歡穩重的望舒,就把她推薦去了旁邊的一家小飾品店,周末兩天在這裏賣飾品。望舒在這裏認識了不少打工的女孩子,內中因為跟蔡茁兩個人是同班同學,又一起在步行街打工,所以額外地熟稔些。

認識的這兩個月,望舒見蔡茁不管天候,總是穿著寬大得像袍子的衣服,綠色的半大衣,橙色的大袍子,灰色的直筒服,沒有一件不是大得嚇人,她還習慣性地把手放在胸前,嚐試著隱藏起身子,開始望舒不明所以,直到有一次兩個人一起去廁所,她見蔡茁把手抬起攏頭發,才隱約猜到原因。

蔡茁的胸部太大了。

青春,總有些尷尬不停地重現。

當年望舒自己初進大學,也曾經以剛剛發育的身體為恥,總是聳肩耷背地想盡力藏起來,成長發育是一個自然而然的過程,並不可恥,可惜隻有成長過了的人,才能懂得這個道理。

為什麽這些本應該由我們的母親告訴我們的道理,她們全都疏忽了呢?

望舒擦幹手,從鏡子裏看著蔡茁,似乎不經意地問她:“蔡茁,你身材很好,為什麽要把背弓著?”

蔡茁看了望舒一眼,有點意外,也有點不好意思了,後來想到了什麽不高興的事,憤懣了,“因為男的惡心哪。”她皺著長長的眉,惱怒地說。

望舒哦了一聲,青春,除了相似的懵懂與青澀,想不到連恐慌和害怕都那麽的一樣。

“也不用這麽偏激,何必因為別人的變態而懲罰自己?”她對蔡茁笑著說,五年過去了,當年的那個總是弓著背的葉望舒已經長大了。

蔡茁顯然不太願意討論這個話題,擰著眉毛,滿臉通紅,低著眼睛不肯說話,隔很久突然沒頭沒腦地道:“我是F。”

“啊?”望舒出其不意,不懂。

“F杯。人家都說F是Fake,可我這個是真的F,我曾經想過去作縮胸手術,可後來我爸跟我媽離婚了,我們沒錢了。”蔡茁輕輕地說,聲音裏都是煩惱,“其實就算有錢,我媽也不會讓我去做。”

“做什麽手術啊!”望舒吃了一驚,想不到蔡茁竟然這麽在意。

“我受不了那些男的看我的眼神!男人最惡心!”蔡茁眉眼間全是羞憤,估計從小到大,吃過不少虧。

“也有好男人的,你別偏激。”望舒安慰她。

“望舒你不知道,當初我們家有錢的時候,我媽本來想讓我去國外讀女校,可我身體不好,就沒去。後來我爸被小三拐走了,我跟我媽沒錢了,就哪也去不成。”她說到這裏,歎息著問望舒:“望舒,你比我大一些,你說男人怎麽這麽惡心呢?我爸那個小三才二十一歲,我爸都五十六了,他們在一起跟父女似的,真不嫌丟人?”

望舒歎了一口氣,無言可對,很久才低聲道:“人跟人想的不一樣,或許有人覺得錢最重要吧。”

“是啊,本來我們家過得挺好的,就這麽幾年我爸發財了,家就散了,當初我媽是個出名的美女,我爸用盡了各種法子,才把我媽追到手。如今她年紀大了,臉上有皺紋了,男人就被年輕的搶走了。我媽開始的時候想不開,還自殺過好幾次呢,我到死也不會原諒我爸……”蔡茁說到這裏說不下去了,顯然她跟母親關係十分親密,因為年輕容易激動,眼淚在眼睛裏滴滴轉,一會兒就淌了下來,用大袍子的袖子用力抹。

望舒心裏歎息了一聲,自己的花心父親何嚐不是如此,母親精神上不太穩定,整整五年足不出戶,甚至癱瘓在炕上年餘,就是因為受了父親亂搞的刺激,她習慣性地甩甩頭,把自己的傷心藏好,壓在心靈角落裏,不去想它,伸出手拉著蔡茁道:“別傷心了,今天你還要給人家收拾屋子,我晚上也要家教去,我們先看一會兒書去。”

蔡茁點頭,伸手把眼淚擦了,用涼水洗了臉,兩個人一起去看書。從圖書館出來,約好了第二天西方文學課上碰麵,蔡茁先跟望舒告辭,急著去給做鍾點工的人家洗衣服打掃衛生,望舒則隨便吃了點晚飯,去家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