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葬了李姨娘,卻到了唐七的生日。

唐五不知怎麽的和秦錚認識了,秦錚是軍中軍師中郎將秦耀之子,和他爹一樣滿身腹黑的味道,和薛少英從小一起玩到大,都是薛少英在前麵闖禍,他在後麵溜號,人稱“狗頭秦錚”,算是狗頭軍師的別稱。

雖然秦錚薛少英還有唐家兩個小孩都還不熟,但是小孩子的友誼是很奇怪的,再加上親眼見到唐七喪母,秦錚也頗為同情,便提議作為生日禮物,他就假公濟私帶唐七出去玩一趟。

薛少英自然跟從,唐五硬要陪著。

唐七一頭霧水地被唐五拉出去,還反複問:“什麽生日?出生的日子嗎?那有意思嗎?”

她印象中的出生,母親是不痛苦的,因為環境惡劣,天蠍星人都認為來到世上是痛苦的,樂趣是與世間的一切戰鬥出來的,出生的日子著實沒什麽可高興的。

唐青宣極為羨慕,但她是正宗女兒身,就算到了開放的西北地區,也不敢跟一群男子隨意亂走,一麵擔心唐七以後的閨譽,一麵也想出去玩,糾結得在門口走來走去,最後還是一臉悲壯地說回去給打掩護。

秦錚說話了:“唐五,不如等會看到好吃的,給你妹妹帶點吧。”

唐五拍胸:“那當然!青宣你放心,不會忘了你的!”

青宣看看秦錚,咬了咬嘴唇,輕聲叮囑唐五:“你還是得記得,她是七妹妹啊……”

唐五一怔,臉忽然僵了一下,唐青宣立刻明白了,唐五那是已經沒把唐七當女的了,唐青宣陰了臉:“五哥你缺心眼!”

遠處薛少英在催:“你們好了沒?”秦錚也正往這邊看。

唐五點點頭:“我記得了,走吧。”

唐七也朝唐青宣點點頭,跟著唐五離開了。

走出幾步後她再回頭,看到唐青宣還在營外看著,她忽然覺得好像李姨娘就站在那。

打馬關雖然熱鬧,但是繁華程度自然是遠不及京城的,此時雖然有一些去西域的商道,但是因為某些政策原因,通商並不頻繁,關裏隻有少數高鼻深目的西域人賣一些新奇的玩意兒,秦錚和薛少英並非從小都在這長大,隨父母來到此處後也頗為不習慣,逛了幾圈大家都沒了興趣,在一個表演噴火的雜耍藝人前,三人看著拿著糖人的唐七犯愁。

“真沒騎過馬?”薛少英問。

唐五搖頭:“沒有,大概見過。”

“少英你別想著帶人家。”秦錚一語道破薛少英奸笑下的內涵,“你才多大個兒,掉下去都抓不住人家。”

“那怎麽辦,說了帶他去塞外兜風的!”

唐七嘎嘣咬了口糖,PiajiPiaji嚼,事不關己狀。

“那,不準跑,慢慢的?”

“那有什麽意思!”

秦錚眯起眼:“那你別去了,我跟唐靖風帶著小唐去。”

“去去去!幹嘛不去!走,挑馬去!”薛少英帶頭往馬房跑。

這一去,卻又帶上了兩個人。

馬房的管事齊摩是個西域大胡子,笑起來怪腔怪調但是很豪爽,他和秦錚還有薛少英都認識,見他們來了,直接找了個夥計去找馬,然後推出兩個人來,一個髒兮兮的小少年,和唐七差不多大,正是唐七剛來打馬關時遇到的小追,還有一個唐靖庭,穿著髒兮兮的雜役服,手裏還拿著一個滴水的板刷。

“大家都差不多年紀,一起去玩玩嘛!”

薛少英嘴角都抽搐了:“齊摩叔你可真不客氣!這是在給我們新兄弟過生耶!”

“人多,熱鬧!”

“哎,好吧好吧,都會騎馬嗎?”

小追和唐靖庭點頭的時候,秦錚出來煞風景了:“壽星不會騎。”

“……”

唐七看看馬,自己才到它們肚子高,上回隻是遠遠地看了一眼,所以沒覺得怎麽樣,現在站在小廝牽著的馬邊,抬頭一看,馬鼻子一噴氣,她不由得Piaji一下傻掉了。

“哈哈,那齊摩送你個禮物,教你騎馬!”齊摩叔樂嗬嗬地走過來,正要把唐七抱上馬,卻見唐七忽然轉頭盯住他,眼神頗有威脅力,不由得一怔,樂道,“這眼神好,是個戰士的料!”

唐七點頭:“所以不用你幫忙。”她拉了拉韁繩,並沒有做出什麽驚心動魄的飛躍姿勢,而是手腳並用慢慢爬上了馬,期間一直死死拉住韁繩借力,觸手可及的馬毛一根不碰。

“你可以抓住馬毛,這樣翻不過身去的。”薛少英叫道。

唐七搖搖頭:“它痛。”

“哈,痛……”薛少英被秦錚瞪了一眼,忽然反應過來,訕訕道,“對哦,真的會痛。”

齊摩見唐七爬的累,上來托著她的屁股一撐,唐七總算爬上了馬,穩當地坐在上麵。

齊摩拍拍手,轉頭,就見唐五苦大仇深地盯著他,奇怪道:“怎麽?弟弟屁股摸不得?”

唐五叫:“摸不得!”

齊摩攤手:“摸都摸了。”

“可惡。”唐五鬱悶,看唐七坐在馬上一動不動,柔聲道,“八弟,不用這麽緊張,放鬆就好。”

唐七拍拍馬背,手往前指了一下。

馬開始慢慢踱步。

“喲!心有靈犀麽?”其他幾個少年都騎上了馬圍過來,看唐七抿著嘴一臉嚴肅地騎在馬上,雖然拿著韁繩也不使勁,時而皺緊眉頭,又時而展眉拍拍馬脖子,於是馬就很莊嚴的,慢吞吞地往前行進著。

“還真是!”齊摩大叔叫道,“小子來馴馬吧!”

唐七搖頭,拍拍馬脖子,拿起韁繩道:“不用馴。”

人類的智慧已經開發,導致獸性本能的消泯,對於強者的感應自然減少,可馬不同,隻要唐七武力還在,她就能直接用氣勢征服大多數野獸。

某方麵講,就是天蠍人,獸性未泯……

“八弟,你可以嗎?”唐五不放心,騎馬跟上來。

唐七騎著馬又走了兩步,再次拍拍馬脖子,馬走了兩步,速度越來越快,很快就開始奔跑,到了營帳外,還長嘶一聲!

“還真有直接能騎的!”齊摩叫道。

“他力氣很大,算是嗎?”秦錚問。

“力氣大啊……那抓得住韁繩,也要控得了馬啊!”齊摩摸著自己的胡子,“這小子真是個戰士,天生的,再拿把彎刀,都能趕上大食的王子了!”

秦錚若有所思,跟著少年們一路追出去,城門的士兵早就打過招呼,一群人一路打馬呼嘯而過,衝出關外。

風沙,白楊,還有石山。

唐七在飛船上見過戈壁灘,她可以用神一般的角度繡出俯瞰塞外風景的將軍圖,但是當身在其中時,她還是有一種別樣的感覺產生,就好像成語描述的蕩氣回腸,亦或是心曠神怡,她能在迎麵的風沙中聞到血腥和鐵鏽的味道,甚至戰士的嘶吼。

接過秦錚等人遞來的遮風沙的布裹在身上,少年們縱馬奔馳了許久,終於在一個廢棄的烽火台前停下,下馬爬上烽火台,上麵有遮風的小盆子和幹草堆。

薛少英拿出一堆吃的和水,攤開來道:“隻能看一半日落哦,全下去,小心黑的看不見路,要是帶火把的話……我拿火把都騎不穩,別提你們了。”

一路上眾人都已經熟悉,除了壽星一直詭異而自然地沉默著,大家說說笑笑,各自講著以前好笑的事情,看著藍天一點點變暗,然後變黃,最後變紅。

遠處,夕陽正好,太陽正在地平線上方燃燒。

眾人屏息,看著太陽一點點下去,朔風呼嘯,所有人眼裏,隻剩下荒涼的戈壁和鮮紅的落日。

落到一半時,眾人起身收拾東西,依依不舍地下了烽火台,騎馬回城,奔馳間,唐七回頭,忽見遠處有一縷孤煙嫋嫋升起,風停時,直上雲霄。

大漠孤煙直。

這就是她以後的世界。

……

一年後,乾元二年,太後壽辰,招昌王世子,平王世子和翼王世子進京獻禮慶生。

一年半後,昌王世子京中暴斃,康成帝忽得重病,方太後垂簾聽政,外戚黨開始大肆傾軋前朝重臣,平王世子和翼王世子逃回各自封地,方太後在朝上怒而掀桌,斥責之。

兩年後,乾元三年,康成帝病愈親政,頒布削藩令,封地東南,隻執掌了沿海水軍的平王首當其衝,平王措手不及,封地被奪,一家都被軟禁在京城。

三年後,乾元四年,翼王斬殺前來抓捕的朝臣,於西南封地起兵,聯合平王舊臣,謂之:清君側。

此時,唐七正蹲在自己的小房子裏,看著唐青宣塞給自己用來裹胸和處理癸水的布條,一邊計算著年齡與胸型的比例,一邊為癸水的日期規律默默地發著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