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2章 觀星

明微上了小樓。

樓裏燈光晦暗,不見人影。

站在窗前,花園裏的點點燈火,盡入眼中,如同身處星河。

她正看著,忽然腰上一緊,有人壓著嗓音,在耳邊流裏流氣地道:“長夜漫漫,小娘子孤身一人,可需要相陪?”

明微“嗤”一聲笑了,十分配合地問道:“怎麽陪?聊天?唱曲?還是……過夜?”

“隨小娘子發話,聊天,唱曲,過夜都行。”

“那麽,聊天幾何?唱曲幾何?過夜又幾何?隻怕我身上銀兩不足,付不起啊!”

腰上的手探進她懷裏,抽出帕子,而後慢條斯理回道:“若是旁人,千金不足,小娘子的話,此物即可。”

“還真是……物美價廉啊!”

“要是還不滿意,倒貼也是可以的。”

明微大笑出聲,說道:“陛下,這樣急不可待,會被人輕易摸透的,然後一退再退,一敗塗地。”

楊殊的聲音悶悶的:“在你麵前,我從開始就是一敗塗地。”

明微在他懷裏半轉過身,說道:“少在這花言巧語,活像當初要弄死我的是別人。”

楊殊喊冤:“那時候不認識你好不好?也就那麽一回啊!”

“一回還不夠?你還想再來兩回不成?”

這樣強詞奪理,楊殊說不過她,隻能軟下來:“那回就是故意嚇嚇你,沒想真動手。”

明微皮笑肉不笑。

楊殊看她這樣,隻想叫姑奶奶,多久以前的事,還翻出來算舊賬。

“好好好,都是我的錯……”

他小心翼翼地看著她,問:“這樣,你是不是不生氣了?”

明微怔了下,反問:“我什麽時候生氣了?”

“不生氣為什麽不來見我?”楊殊不由自主帶了抱怨,“這兩個月,我叫阿玄送了幾回東西?你怎麽一點反應也沒有?”

“沒有的事。隻是不想惹人非議,你這位置還沒坐穩呢。”明微說,“何況,婚期不是定了嗎?現在離元宵不過半個月,再忍忍就好了。”

“還有半個月啊……”他一臉等不及。

明微失笑:“就半個月,幾年都等過來了,半個月還等不了?”

“你不懂,越接近目標越難等……”

“那今天見到了,是不是可以忍一忍了?”

楊殊目光往下,意味深長:“隻是這樣,可不夠……”

……

越王府裏已經沒有越王了,但寧休還住在這裏。

他不可能跟楊殊進宮,而星宮還沒有解決,也不好就此離開,索性就住在越王府。

梆子敲了三更,眼見觀星最好的時辰就要過去,還不見明微來赴約,他有點等不及了,便背上琴,從兩間王府相連的院牆翻過去。

在他躍上小樓之前,阿玄出現了,對他做了個手勢。

寧休不情不願,卻也無可奈何,被他拉到廊下躲風。

“新年伊始,是觀星最好的時候。”他皺著眉頭說。

阿玄攤手,很無奈地道:“陛下不出來,咱們總不能闖進去吧?”

寧休想想不甘心,幹脆解下背上的琴,慢悠悠地撥著弦。

這次阿玄沒阻攔。

裏頭卿卿我我,憑什麽他就要在外頭吃風?

過了會兒,明微出來了。

雖然衣著整齊,但頭發是剛綰上的,沒戴頭飾,也不見口脂。

阿玄扭開頭,有點心虛。

寧休不見異色,問她:“去觀星?”

“好。”明微一口答應,戴上兜帽。

阿玄忙問:“陛下呢?”

“睡著了。”明微說,“你別叫他,讓他多睡一會兒。”

“是……”

阿玄心裏納悶,陛下居然舍得睡?

明微已經跟著寧休離開了。

回到越王府,她與寧休上了閣樓的觀景台。

寧休示意她坐下,說道:“你是試著自己觀星,還是經由我來觀星?”

觀星需從命星入手。自己觀星,就要尋找屬於她的命星,經由寧休觀星,則是進入寧休的視界。

明微先前沒有命星,倘若自行觀星,很可能因為找不到自己的命星而受到星力反噬。

經由寧休觀星,則安全得多。

但是,命星之海何其龐大,借別人觀星,很難尋到自己的命星。

明微在心中一歎,說道:“我自己來吧。”

這是她一定要邁過去的坎,不能逃避。

“想好了嗎?如果還是沒有命星……”

明微淡淡道:“總是要去麵對的。”

寧休點點頭:“好吧。如果有什麽不對,我會強行把你拖出命星之海。”

“多謝先生。”

明微不再多說,閉上眼睛。

她的意識沉靜下來,慢慢的,進入玄之又玄的狀態。

眼前出現一片星海,遙遠而朦朧。

明微便在這茫茫星海中,尋找屬於自己的那一顆。

隻有找到自己的命星,她才能靠近那片星海。

她一點一點找過去……

不知什麽時候,楊殊出現在觀景台上。

阿玄追上來,要給他披上裘衣。

他擺擺手,示意自己並不冷,徑直走到寧休身邊。

寧休看了他一眼,說:“想說就說,她現在聽不見。”

楊殊便道:“如果她找不到自己的命星,會怎麽樣?”

“不怎麽樣。”寧休道,“她先前沒有命星,不是一樣活著?”

“可是她說……”

“沒有命星,會影響你?”

楊殊點頭:“她還怕影響子嗣,影響天下的命運。”

寧休回道:“確實有這個憂慮。”

“那……”他看過去,“沒有辦法化解嗎?”

寧休搖頭:“命星這東西,又不能憑空捏出一顆,怎麽化解?”

楊殊的心沉了下來。

看他這樣,寧休嘴角勾了勾,繼續道:“不過……”

“怎樣?”

“沒有命星,隻是一切變得無法預測,不知道它會走到哪一個方麵。有可能是壞的,但也有可能是好的,並不就是末路。”

楊殊並沒有因此感到安慰,悶悶地道:“可她很悲觀。”

“因為她太在乎了。”寧休說,“為了今天,他們父女幾乎付出了一切。”

“難道現在這樣,就不是在賭?她覺得我能治理好這個天下,可萬一我沒有呢?不到塵埃落定,哪有萬無一失?”

寧休對他道:“這道理她懂的,不然,也不會任由你定下婚期,是不是?別擔心,慢慢來。”

兩人說到這裏,忽見明微晃了晃身軀。

楊殊搶上前去:“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