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代理縣長
宴會廳裏中央空調吹著，不過空調似乎也阻擋不住熱烈的氣氛，送走張部長之後，氣氛就更熱烈了起來，與會的都是鄉鎮的一二把手，還有各行局的一把手，這時候都嚷嚷著要敬他這個新縣長的酒，江林濤能喝，但是這三四桌人幾十號人，一人敬他一杯，他就是再能喝也抵擋不住，喝一個不喝一個的，那也有點厚此薄彼的味道，肯定有人不幹。一點都不喝，那肯定也說不過去。
江林濤也就是微微想了一下，偏過頭對鄭來懷說道：
“鄭書記，這酒我不喝肯定不行，可是這麽多人車輪戰，那我肯定是吃不消的，我看還是我主動出擊，到每桌敬一敬吧……”
鄭來懷嗬嗬笑著道：
“這辦法不錯，那就這樣辦。”
鄭來懷說著站起來用手壓了壓聲音說：
“同誌們，迎接新縣長，敬酒是同誌們衷心擁護的表現，喝好就成，千萬喝醉不得，明天還有事情，剛剛江縣長有個提議，他到你們每桌敬酒，我看這很好，當然每桌怎麽也得喝個好事成雙，就這樣決定了！”其實大家也是見這新縣長實在是年輕，遇上這樣的喜事，可能也把管不住，想把他給灌醉，讓新縣長出出醜，但是沒想到新縣長卻不接招，雖然大夥起哄表示不滿，但既然書記發話了，也都還是回到了座位上。
江林濤站著舉杯說道：
“鄭書記，在坐的同誌們，我很榮幸能與大家共事，也感謝同誌們對我的熱情歡迎，可我實在是酒量有限，既然到了海螺，今後有的是時間和大家喝酒。鄭書記很保護我這樣年輕同誌，我很感激，為了感謝同誌們的熱情，我先幹三杯。然後再前往各座敬酒，以表誠意！”
江林濤說完仰頭喝幹，很是幹脆。大夥見江林濤臉『色』如常地幹了近三兩白酒。心裏都嘀咕不知道江縣長工作怎麽樣，但是喝酒肯定是一厲害角『色』，酒品看人品，看江縣長這麽爽『性』，估計也不是很難相處的領導。
接著江林濤在鄭書記的陪同下，逐桌碰杯敬酒，饒是如此，一斤酒就也已經下肚。回到主桌，鄭來懷一一把縣委常委介紹給他，江林濤多少還是做了一點功課，縣裏四大家班子的正副主要領導名字都記在了心裏。隻是與麵孔對座，所以也不怎麽費力就全記下來了。
隻是在這一堆四五十歲的人完全就是他父輩的年紀，他怎麽都顯得有點鶴立雞群。
由於明天還有選舉任務，雖然是走過場，江林濤也還是借口這麽馬不停蹄的趕來上任有些疲勞，鄭來懷見江林濤喝酒也很爽直，加上這正是非常時期，其他人一看，也就不再勸，結束了這頓飯……
江林濤喝了不少於一斤半酒，這一天雖然身體不累，但是精神卻是高度緊張，本想給杜雨『露』等人報一下，隻是一沾床，眼睛就睜不開了，也就罷了。
第二天一早，常務副縣長來接他去『政府』和副縣長們先見見麵，江林濤看到牌照是二號，和鄭來懷一樣，也是一輛沙漠王子越野車，是他的座駕。坐上車，江林濤看到車裏麵的內部設施都進行了大的改造。裏麵座椅全部換成了真皮的，連車門上的扶手之類的都換過了，這輛車本來價格就不菲，加上內部的改造，那價格就更不菲了。
其實很多縣級領導都喜歡越野車，而不喜歡小車，越野車塊頭大一些，更顯大氣和霸氣。
江林濤不由想到，昨天看到縣人大、縣政協的兩位主要領導的座駕也僅僅比他和鄭來懷的車略差一點，都是三菱越野車。這四輛車都是很新的，江林濤略略向司機問了一下，才知道這四輛車是同時買的。
像海螺這樣的情況很少見。一般情況下，都是縣裏一兩把手借改善人大、政協主要領導的座駕，先把自己原來手頭的車丟給人大、政協，然後換新車，可海螺卻是同時購買了四輛新車。這大概也是邱解放的大手筆吧。
這個邱解放用錢可真是舍得，也不知道他這麽搞，是怎麽通過市裏那一關的，這四輛車全部都超標了，不過江林濤也不得不承認，江林濤這一手，也還是挺厲害的，鄭來懷肯定是不會反對換座駕，這把人大、政協的領導也團結到了，於是大家都是其樂融融，也沒有人回怎麽反對他在海螺大搞特搞了。
江林濤在劉忠本的陪同下走進『政府』樓小會議室，裏麵早已是熱氣騰騰煙霧彌漫，大家在劉忠本的介紹下熱烈鼓掌歡迎他的到來，江林濤即興做了簡單講話，然後去了即將屬於他個人的縣長辦公室。
果然不出江林濤的意料，從前屬於邱解放的辦公室，雖然格局和鄭來懷一樣大，但是裏麵實際比鄭來懷的更奢華。外間的秘書辦公室都是真皮椅子真皮沙發，而縣長辦公室裏是碩大的老板桌，地下鋪著木地板。
整個辦公室顯得很是奢華。
江林濤坐了邱解放原來的車，又看了邱解放的辦公室，也覺得這家夥實在是搞得太出格，膽子也太大了。江林濤不禁想，當領導的有時候一旦權力在手，自信心極度膨脹，往往就以為老子天下第一，從吃點用點到收點東西也沒啥，逐步逐步往下走，出事也就是遲早的事情了，這一點一定要謹記……
『政府』辦主任明海看他一直都沒去坐辦公桌後那張寬大的椅子，猜測肯定也是有些忌諱，於是說道：
“江縣長，是不是想換個地方辦公？”
江林濤笑了笑：
“不換了，要換又要花錢，忠本縣長估計為錢的事情是頭都愁白了吧。”
實際上江林濤很不想用這個辦公室，但是縣裏缺錢，他再去用錢，那也是一件難事。
“嗬嗬，是啊是啊，我不僅僅是頭發都愁白了，是頭發都愁得快掉完了，不過江縣長來了，那就有辦法了。”
江林濤擺擺手：
“我一個人哪有那麽大能耐，眾人拾柴火焰高，還是要靠我們大家一起努力想辦法才行，雖然海螺是遇到了一點挫折，我願意和大家一道振作精神，一起把工作做好,我也相信我們『政府』的同誌能齊心協力搞好工作……大家認識了我，我還不認識大家，忠本縣長，你先介紹我先熟悉一下吧……”
江林濤話裏話外都是講團結，眼下他也不得不講團結，要振奮精神。不把心氣收攏，他這個縣長根本就沒辦法動彈。
劉忠本給江林濤介紹著屋裏的人，分管工交的副縣長黃誌勝、分管計生的肖麗蓉、分管農業的柯啟斌、分管科教文衛的範玉金，縣府辦主任明海，介紹完畢，江林濤招呼前來的『政府』頭頭們坐下，還很客氣地敬了一圈香煙。
縣府辦主任明海見江林濤閉口不談工作和指示之類的事情，想了一下說道：
“江縣長，『政府』辦公室和縣直機關的幹部群眾都還不認識江縣長您呢，要不您方便的時候開個會介紹大家認識一下？”
江林濤笑著道：
“那就有勞明主任了，這些事情就拜托你安排了，我全力配合明主任的工作。”
明海一聽他這麽說，有些不好意思，趕緊說道：
“是我要協助江縣長工作……”
江林濤擺擺手說道：
“我現在是兩眼一抹黑，你們就是我引路的，我不配合，那我豈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去抓瞎啊？”
江林濤這話讓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江林濤的年輕與和氣都讓在座的人沒拘束壓迫感，根本沒邱解放的跋扈和霸道，心情地鬆弛倒讓他們不習慣，甚至暗暗認為這個小年輕這麽和氣，如何服眾呢？
當然也有和理光幹部關係好的人，知道江林濤在理光那是實打實的三把手，估計怎麽著都還是有幾刷子的，就等著看看這個小縣長到底有什麽厲害之處……
其實江林濤心裏同樣在琢磨著，他在理光的副書記角『色』和現在的縣長完全不可相提並論，原來他算是書記、縣長最主要的助手，和其他副手雖然排位在前麵，但是大家多少還有一點平起平坐的味道，現在確實要管著這一幫副手，沒有人嫉妒是不可能的。
江林濤正想著，桌上電話響了，江林濤正要起身。明海一個箭步就搶上前去接，很是殷勤的樣子，拿起電話說道：
“駱主任啊，江縣長在辦公室，好的，我轉達，再見。”
明海輕手放下電話說：“江縣長，是縣委辦主任駱坤勳的電話。請你去鄭書記辦公室有事情商量下，然後好一起去接市人大林副主任。”
江林濤點點頭和副職們招呼了一下，劉忠本跟在他身後下了樓。出了辦公室，一路下來不斷有工作人員向他問好。江林濤也都一一含笑回應著，快步去了縣委樓，不一會，其他常委也陸續進來。鄭來懷一見人到齊了，就說道：
“我們碰個頭把今天的事情安排一下。”
雖然在場的也是常委，這也算是常委會，因為隻是臨時『性』會議，就沒去會議室，就在書記辦公室舉行，也不很正規，主要的也就是一個工作移交，原本常務副縣長劉忠本主持『政府』工作。就全部轉移到他肩頭。“鄭書記，我初到海螺，情況是一點都不熟悉，下車伊始就唧唧哇哇，那不是進入狀態快，是『亂』彈琴了，我想『政府』這邊還是辛苦忠本縣長縣繼續主持一段時間，我再熟悉熟悉情況後接手比較合適一些，鄭書記你看怎麽樣？”
江林濤才初到海螺，完全是兩眼一抹黑，日常工作還是按照以前安排好的有條不紊地進行比較好，隻是各部門負責人向他這個新縣長匯報施行情況讓他了解整個運作施行情況。
幾個常委一聽江林濤沒不是急吼吼的就想馬上開始動作，倒也覺得江林濤沒他們想象的年輕人急不可耐的樣子，心裏對江林濤倒也稍稍高看了那麽一點。
散會後江林濤去『政府』熟悉環境，鄭來懷就去了人大，他要確保今天市人大主持縣常務『主席』團會議時，能順利通過對江林濤代縣長的任命。
“忠本縣長，辛苦你了，你還得代我受一段時間的折磨……”
出了鄭來懷的辦公室，江林濤對劉忠本說道。
江林濤倒不懼怕劉忠本心裏有什麽想法，現在不是後麵幾年常務副縣長接任縣長是比較普遍的事情，在眼下常務副縣長在常委中排名比較靠後，接替縣長的是少之又少。
“江縣長太客氣了，我可是分管財政的，受折磨也是正常的，這都已經習慣了，……不過江縣長才是真的來受折磨了，聽說理光現在的日子比以前好過多了，卻被弄到我們海螺來……縣長，真神麵前我也不燒假香，縣裏的財政確實是已經到了無以為繼的地步，”
劉本忠答應替江林濤再維持一下，他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他確實也沒有盯上縣長這位置，作為常務副縣長，就不怕江林濤有什麽看法，特別是他管著財政這一塊，對於縣裏的家底是知根知底，他自己也覺得自己沒有那份實力扭轉乾坤。更何況他在市裏現在也沒有得力的奧援，想爭取縣長比登天還難，他被人戲稱的“看守總理”，那真的隻是看守一下而已。
實際上他知道分管黨群的第三把手艾玉明還真有那心思，可是就海螺這個局麵，連他這個算是內行的都不敢，何況艾玉明完全是個半吊子。
隻是他也不清楚這新來的江書記，到底有沒有辦法，但是他知道像江林濤這樣的年輕人最追求的就是政績，他不知道江林濤會不會為了政績，再搞一出，甚至把本來就已經不堪承受的海螺完全給搞癱瘓。
其實這些都不關他的事。
記得當年邱解放初當縣長的時候，他分管工交，對邱解放不抓工交不理農業不管，隻是一心搞科教文衛就很看不順眼。
因為科教文衛當時是上麵的重頭工作，邱解放什麽政策、資金、人力都沒理由地傾斜給科教文衛工作，偏生這樣討好領導就得逞了，閆市長是大會小會表揚，幾次『政府』跟縣委打擂台，連『政府』其他副縣長都覺得邱解放搞得太過分，偏生閆市長就偏袒邱解放。
他本是不服邱解放的，終於在招待所的改造上爆發了。
縣招待所，也就是現在的海螺賓館，是邱解放打造的海螺窗口單位，連帶配套工程足足三千多萬，在賓館的修建問題上，邱解放要給市裏某個頭頭親戚的建築公司，他覺得海螺建築公司安全有技術有資格承建，兩人在會上爭執很久，也不知道為什麽邱解放就退讓了。直到大樓開始正式施工，他才知道海螺建築公司早就不是集體『性』質的了，而是掛靠在建委的私人承包公司。老板就是鄭書記的女婿。這一變故讓他平白無辜地成了鄭書記的槍，也正是這次與邱解放毫不退讓地爭執，讓他威信大起，可也挨了邱解放地打壓和打擊，不過他埋頭工作，這才扭轉邱解放的看法，但是最後邱解放還就提了他做常務副縣長進了常委，加上在修建海螺賓館的問題上，鄭書記自然也是很承他的情，支持他提了常委、常務副縣長。
被打壓的屈辱和被提撥地恩典，讓他也逐漸茫然起來。
這一的變故也直接導致明白了很多事情，不管是什麽領導，反正是他的領導，隻有搞好了關係，那他日子才會好過。
“忠本縣長，你給我交個底，縣裏財政到底是一個什麽狀況？”
江林濤看到劉忠本苦著臉，眉頭皺得比黃土高坡的那溝壑還深，也不由問道。
“縣裏欠市裏和縣裏銀行將近三個億，光是利息錢都壓得縣裏喘不過氣來。農村各鄉鎮也是欠賬不少，鄉鎮日子也不好過，他們都是在農村基金會貸的款，利息更高。其實從今年開始，縣裏就已經揭不開鍋了，完全是靠拆東牆補西牆，勉強保證教師和幹部的工資。現在邱解放一出事，原本準備找市裏貸款的事情也黃了。從今年開始財政收入也開始下滑，連工資都沒辦法發了，這才僅僅是開始啊，後麵……我都被堵了好多回了……”
江林濤心裏也默然，海螺財政年收入才剛剛跨過億元大關，這財政花光了不說，還有幾個億的外債，就是全縣不吃不喝，也要幾年才能還掉這筆賬，劉忠本這個分管財政的恐怕是縣裏日子最不好過的人之一，江林濤於是點點頭說道：
“忠本縣長的難處我能理解，賺錢困難花錢易。這樣吧，忠本書記什麽時候有空，把縣裏以及各鄉鎮的負債情況給我一個表。我也掌握掌握情況。”
劉忠本點點頭，也沒有多言，兩個人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也就一起去了人大的會議室……
由於市裏工作做在了前頭，他原本擔心的情況倒是沒有出現，在人大『主席』團的選舉中，高票的通過了他代縣長的任命。
宣布散會後，江林濤就是開縣的副縣長、代理人民『政府』正職的代縣長，雖然還有個代字，但就能全麵負責開縣『政府』的全盤工作。
這些事情，廖書記和市裏安排好了，接下來那可就得看他的了，但是他想要扭轉縣裏的局麵，緊縮開支，這是他必須要考慮的。而也就是短短的兩天時間，並且還是在出了事情之後的非常時期，海螺縣的這些人收斂了不少，但是大手大腳的影子隨處可見。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他要是一下把事情做得狠了一點，上上下下都會對他這個代縣長有意見。他頭上的“代”字想要去掉恐怕就會遇到大麻煩。
江林濤很清楚這個“代”字，那可是一條無形的繩子束縛著他的手腳，不過江林濤相信自己一定能夠找到解決問題的妙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