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陽城外,一處隱秘的莊園內,南華帶著手底下的方士們將青州運來的海鹽精煉以後,在裏麵摻入起他們過去煉丹時用的鉛汞,當然混入食鹽裏的量絕對不會被人發現。

如今整個帝國的科研體係在劉宏的規劃下,分為了三部分,最大的自然是太學這所帝國類似後世綜合大學的最高學府,裏麵的學者分為各個院所研究百家學問,在總結了帝國之前一千多年的知識體係,再參照劉宏給出的他所記得的小學到高中部分的數理化等資料以後,目前帝國的學者們已經編出了一套完整的基礎學科教育體係的書籍,不過眼下市麵上普通人可以購買到的也僅限於初中以前的書籍。

在太學裏,帝國各地的學者隻要通過審核就可以在太學擁有博士或教授的稱謂(全是古代就有的稱謂),可以得到朝廷撥下的專門款項用以進行研究,而眼下這一政策隻對百工以及實用技術類的學者開放,至於眾多研究儒學經義的學者則享受不了這個待遇。

而依托太學的太研院,則是聚集帝國頂尖的學者和工匠,按照劉宏的一些構想進行需要長期投入的項目研究,同時擁有最嚴密的防護力量。

而太學和太研院以外,便是屬於劉宏私人工坊名下的研究院,這裏麵大多數是在研究一些利於立刻轉化為實質性生產力的技術,當然除此以外,這些地方有時也會進行一些不方便外人知道的事情。

在原本曆史的軌跡裏,南華應該作為張角傳說中的師父而存在,但是當劉宏在建寧三年以後發布的征召方士令中,這位年近四旬的方士出現在了劉宏麵前,由於沉溺於各種丹藥學中而忘了本名的他以南華之號在劉宏手底下的方士中和左慈,於吉並稱三仙,三人各有所長,但是南華的性格最為陰鬱而且狠辣,喜歡進行活體研究,以測試各種開發的藥劑,對此劉宏並不以為意,反而為南華提供了大批外族奴隸以供給他進行試驗,為此南華成了他手底下進行在帝國傳統裏被視為各種不人道醫學研究的頭號方士,而和南華一起的那些方士也多少在精神方麵有些偏執,可以說在這處莊園裏進行醫學研究的方士全是漠視生命的冷血者。

很快數千斤的鹽裏麵全都混入了微不可查的鉛汞物,對此已經熟門熟路的一眾方士做得已經頗為利索,對他們來說將海鹽精煉以後混入這些東西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作為研究丹藥出身的南華當然知道鉛汞對人體的壞處,不過他不是個喜歡尋根探底的人,這些食鹽天子究竟要用在什麽地方,和他並沒有太大關係,他所關心的隻是這個月的奴隸什麽時候到,他研究的幾方藥,都需要臨床觀察,進行活體試驗。

在南華所在隱秘莊園裏的醫學用奴隸,基本上大多都是被南華等一批方士用於感染常見的傳染病後,然後試驗各種藥劑,以便開發出各種用於治愈傳染病的藥方,當然也有個別幾個心裏近乎變態的方士會進行不人道的研究,對此劉宏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雖然他不喜歡這種行為,可是看在那些方士為帝國貢獻了可以拯救無數人性命的藥方上,他最多隻是讓南華告誡他們不要把人命當玩具玩,他們的研究最起碼得對帝國有益處,否則他不介意清理掉他們。

夜晚,南華所在的隱秘莊園外,劉慶征帶著自己的人將那批販去草原的食鹽裝上了隨行的車輛,作為帝國密諜司的一名探子,劉慶征以商人之名在草原和帝國兩頭跑已經將近五年,同時也是鮮卑人相信的為數不多的幾個商人,一直以來都是鮮卑人食鹽布匹的供應商之一。

半個時辰後,數千斤食鹽都上了車,劉慶征不敢停留,帶著手底下的人趕著車隊離開了莊園,去不遠處的一處村莊落腳,然後將這批食鹽和其他物品販到草原去。

這些加入鉛汞的食鹽貿易,帝國已經通過所屬的密諜司培養的商人密探秘密進行了兩年多時間,通常都是錯開來進行,像劉慶征他們並不是每一次都販賣毒鹽,往往是三四次裏麵輪著一次,而販賣的對象也不盡相同,當然鮮卑人絕對是其中的大戶,其他如高句麗,三韓,扶餘,凡是帝國長城圈以外的國家都在這種貿易中,加了鉛汞的食鹽,在五六年裏是無法察覺其危害的。

兩個月後,劉慶征帶著自己的商隊經過幽州後,從玄菟郡進入了高句麗國,他將在這裏和鮮卑人進行貿易,雖然帝國封鎖了長城,拒絕和鮮卑人進行互市貿易,但是卻沒有停止和高句麗,扶餘這些國家的貿易,帝國的商人依然可以進入這些國家,當然能夠去做關外貿易的商人大多都要通過密諜司的調查,不然的話不管你以前背景有多深,也照樣不行,若是羅咯羅嗦不配合的話,密諜司可以隨時給你扣上一頂裏通外國的帽子,誰也救不了你。

在朝廷明令禁止和鮮卑人全麵的貿易以後,幽州原本的一些商人曾經不服從這條法令,私底下和鮮卑人進行貿易,並且輸出了極少的精鐵,結果被密諜司上報雒陽以後,劉宏直接以叛國罪讓幽州的羽林軍團將這些商人連同有關的所有地方豪強以及官吏全部株連,用血淋淋的人頭告誡了帝國的商人,不聽從朝廷的命令將是怎樣的下場,從那以後帝國和鮮卑接壤的邊境線上,貿易絕跡,沒有人敢拿自己和家族的性命冒險。

在高句麗,像劉慶征這樣的帝國商人,多半有官方背景,隻不過進行毒鹽毒茶貿易的是密諜司的人,進行地形和情報搜集的則是樞密院的人。

高句麗,原本是朝鮮的鄰國,自從孝武皇帝滅朝鮮以後,便將其置於玄菟郡的管轄,由於遠離帝國本土,一直以來都是時叛時降,大體上和草原上的遊牧民族一樣,帝國強盛時安分守己,帝國衰弱時就趁火打劫,孝桓皇帝時期,曾經跟著鮮卑人一起入侵帝國邊境,抄掠邊民,再次背叛了帝國,不過自從建寧二年玄菟郡守將耿臨打敗了他們的入侵,斬首兩千級以後,這個無信的牆頭草國家就再次請求歸屬玄菟郡管轄,當時劉宏出於鮮卑未除的考慮,接受了高句麗的歸降,不過在他自己的計劃書裏,高句麗被列上了消滅目標之一。

事實上,帝國東北方向的高句麗,扶餘等國為帝國和鮮卑之間製造了一個軍事緩衝區,雖然帝國對鮮卑進行了最嚴厲的經濟製裁,甚至發出了等同於全麵宣戰的通告,但實際上帝國軍隊的活動範圍僅限於長城一帶,而檀石槐在損失了一萬五千士兵以後,暫時無力發動對長城防線的進攻,隻能將注意力放在了扶餘和高句麗等國身上,不過由於去年慕容平在撤退時,進入高句麗大肆劫掠了一番以後,讓高句麗和扶餘都是對他們保持了十二分的戒備,讓他無從下手,於是造成了表麵上的和平。

當然這一切局麵都和劉慶征無關,他所在意的不過是和鮮卑人的交易能否順利完成,在高句麗的都城內,劉慶征有著自己的宅子,以便和那些鮮卑商人聯係。

三天後,劉慶征見到那個時常和他做買賣的鮮卑商人,一個漢名叫鮮於超的矮漢,由於劉慶征和鮮卑做了近六年的生意,在鮮卑人心裏也算是信得過的那些商人,因此有時候他們也會提些犯禁的買賣。

鮮於超喝著酒,一邊尋思著該如何說服劉慶征,他是檀石槐手下的心腹之一,專門負責和漢國商人進行私底下的貿易,自從盧植來了幽州以後,就查禁鐵器買賣,本就讓他們的武器供應緊張,去年和南匈奴的一場大戰更是消耗了他們不少箭矢,而漢國天子全麵封閉長城,禁止貿易更是雪上加霜,如果不想辦法弄到足夠的精鐵,恐怕用不了幾年,鮮卑的大軍就會失去其原本的威力。

鮮卑為禍帝國的孝桓皇帝時代,蔡邕曾上疏雲:“自匈奴遁逃,鮮卑強盛,據其故地。稱兵十萬,才力勁健,意智益生。加以關塞不嚴,禁網多漏,精金良鐵,皆為‘賊’有。漢人逋逃,為之謀生,兵利馬疾,過於匈奴。”直接就點出了鮮卑之所以強於過去的匈奴,便是他們學習帝國的典章製度,用漢人做謀士,從而有了嚴密的組織,而最重要的就是他們擁有了精鐵打造的兵器,帝國原本在軍事裝備上的優勢被縮短,才讓鮮卑成了心腹之患。

檀石槐作為鮮卑的雄主,當然明白精鐵對自己的重要性,沒有精鐵輸入,就沒有鋒利的武器,從而也就失去了向漢國挑戰的資本,他原本讓韓遂去漢國,向漢國天子低頭,也就是出於這個目的,隻不過他沒有想到漢國天子和以前的漢國皇帝完全兩樣,不但拒絕他的歸降,更是殺了他派去的整個使團,要知道那裏麵有不少都是精通漢事的人才,漢國天子這一手等於殺了他的謀士,削弱了他的力量,對此檀石槐雖然深恨不已,可是也隻能吃下這個暗虧,這一次他派鮮於超來高句麗,除了購買食鹽布匹等生活必需品,另外就是想要從劉慶征這些漢國商人手裏弄到精鐵打造箭頭,鮮卑騎兵本就強於騎射,可若是用的骨箭,威力就先去了一半,遇上漢國的披甲騎兵則更無勝算。

酒席間,劉慶征看著低頭飲酒,不聲不響的鮮於超,就知道這個鮮卑蠻子一定在算計著什麽,不用想他也知道這蠻子一定是想讓他弄些精鐵賣給他,鮮卑以前的精鐵來源主要便是帝國邊境的那些走私商人,現在這些走私商人給天子殺了大半,剩下的那還敢有膽子跟他們做生意,想到這裏,劉慶征笑了起來,朝鮮於超道,“鮮於兄,我看你愁眉不展的,不知有何難事?不妨說來聽聽,若是小弟能幫得上忙的話,一定幫忙。”

“不瞞劉兄,這些年上國和咱們斷了鐵器交易,如今各部連鐵鍋都用不起了,你看,能不能賣些精鐵給我。”鮮於超做出了一副苦相,朝劉慶征說道,將鮮卑人硬生生地說成了全都是在茹毛飲血,苦不堪言。

“鮮於兄,其他都好說,可是這個精鐵你也知道的,那是殺頭的罪名,我可還想多活幾年。”劉慶征朝鮮於超道,他的話語雖是回絕的意思,可是偏生那說話的語氣好像還有的商量似的。

“劉兄,隻要你肯幫我這個忙,價錢隨便你開。”鮮於超也是個人精,一眼就看得出劉慶征這裏有得商量,馬上死纏爛打起來,這要是能買到精鐵回去,他可就是大功一件。

跟鮮於超磨嘰了一陣,劉慶征才鬆了口下來,“鮮於兄,我也不瞞你,這精鐵我確實能弄到一些,另外也可以弄到賣給高句麗的鐵引,可是這個價錢我就要收得貴了,你知道咱大漢的精鐵在高句麗也是搶手貨。”

“那是當然,劉兄冒著天大的風險,這價錢收得貴些,自然是應該的,應該的。”聽到有門,鮮於超立刻湊了上來,“不知道劉兄能弄到多少精鐵。”

“實話告訴你,鮮於兄,雖然有賣到高句麗的鐵引,可一張鐵引最多也隻能攜帶精鐵五百斤,我最多能弄到兩張鐵引。”劉慶征朝鮮於超道。

精鐵千斤,鮮於超一愣,他沒想到劉慶征居然能弄到這麽多,不由喜出望外,“劉兄,這些鐵我全要了。”鮮於超拍著胸脯,豪氣地說道。

“我開的價錢可不低。”劉慶征笑了起來,這些個愚蠢的鮮卑蠻子還真以為能在他這裏占到便宜不成,不讓你們放回血,怎麽對得起帝國,對得起天子。

“劉兄盡管開口就是。”鮮於超連忙道,這麽大筆的買賣他是誌在必得。

“一斤精鐵,十匹好馬。”劉慶征笑眯眯地開口說道,這幾年草原迭遭嚴冬,又沒能從帝國的邊郡撈到多少好處,根據帝國的那些學者估計,恐怕幾年內鮮卑的馬匹數目就要掉下來,這時候能買多少馬匹,就能削弱他們多少。

“一斤精鐵,十匹好馬。”鮮於超的麵色變了變,這個價格簡直就是獅子大開口,可是他也隻有咬牙接受,看著眯著眼一副奸商笑容的劉慶征,他強壓下心裏的火氣,依舊和顏悅色地說道,“劉兄的價格果然公道,我沒意見,不知道劉兄什麽時候能跟我做這筆買賣。”

“現在是四月末,我回大漢以後,疏通各種關係,收購精鐵,起碼需要半年時間,若是順利的話,大概十二月能跟鮮於兄交貨。”劉慶征隨便編了個借口道,以他的身份,若真要弄到千斤精鐵,也不是件難事,隻不過是拖著鮮卑人的時間罷了。

“對了,還有,我不是信不過鮮於兄,隻是這貨款,我希望鮮於兄先付,每個月一千匹好馬送到遼東,我自會派人接收。”劉慶征似乎嫌刺激得鮮於超這個鮮卑人還不夠,又加了一句。

“劉兄,這不太好吧!”見劉慶征要自己先交付一萬匹的好馬,鮮於超也不由變了臉色,說話的聲音也低沉了下來。

“鮮於兄,我可是給足了你麵子,跟你們鮮卑人做生意,我可是冒著殺頭的風險,更別說這精鐵買賣要是事情泄漏,不但是我一個人,我可是九族都要被株連的,你若是不願意,這生意免談,我最多賣給高句麗人,雖然少賺一點,可是沒有危險。”見鮮於超這個鮮卑蠻子竟敢給自己臉色,劉慶征也當即翻臉,什麽東西,敢在他麵前充狠角色。

見到劉慶征神情不善,鮮於超立馬軟了下來,如今劉慶征就是他鮮卑的大爺,隻要能弄到那一千斤精鐵,區區萬匹好馬又算得了什麽,就在他連聲答應下來,說好話的時候,劉慶征又給了他一擊。

“鮮於兄,到時你可別糊弄我,每月一千匹馬,我可是會請人專門驗身,要是有什麽貓膩的話,可就別怪我不講情麵。”劉慶征現在吃準鮮卑人極度缺鐵,才肆無忌憚地開條件。

鮮於超都快氣得吐血了,劉慶征實在太狠了,敢情他一早就想好了,每個月一千匹馬,剛好找人驗馬,連做手腳的餘地都不給他。

“行行,一切都按劉兄的吩咐。”鮮於超不敢再逗留下去,生怕劉慶征再開出什麽條件來,會把自己活生生氣死。

“什麽東西,敢跟爺我耍心眼,我呸。”劉慶征看著鮮於超離開的身影,狠狠地罵道,接著喊進了宅子裏的下人道,“把這些桌椅,還有酒杯什麽都給我拿去扔了。”

下人們連忙照辦,反正這也不是第一回了,每次那位鮮於超走後,老爺都會把他坐過用過的器物都給扔掉,說是免得沾了蠻子的騷氣。倒是便宜了那些撿去的高句麗人。

就在劉慶征這邊生意談妥,其他密諜司培養的商人裏,也有人把加過鉛汞的茶磚和食鹽賣給了鮮卑人,不過他們的對象不是檀石槐手底下的商人,而是其他幾個大部。現在鮮卑的局勢雖然看上去太平,可是實際上卻是暗流湧動,段氏鮮卑,慕容鮮卑,拓拔鮮卑都有些蠢蠢欲動的跡象,就如同帝國的參謀們所分析的那樣,當檀石槐不能再帶領鮮卑持續強盛,他的根基就會動搖,他所謂的大鮮卑隨時麵臨著分崩瓦解的局麵。

劉慶征很快將自己和鮮於超的事情寫成了報告送回了雒陽,這是密諜司的慣例,他們和鮮卑人的接觸都要備案,以共查詢。

劉慶征的報告在經過了密諜司如今已經完備的情報係統鑒別後,作為地字號檔案送到了賈詡的公文桌上,由這位密諜司的頭子親自審閱。

作為掌握整個帝國情報資源的賈詡來說,在匯集了手頭各種鮮卑的情報和消息後,他認為檀石槐肯不惜代價購買精鐵,並非是為了策劃對帝國的軍事行動,以目前帝國在長城一線投入的兵力和武備情況,他難以有所作為,那麽他需要精鐵補充軍械的目的無非就隻有兩種,第一針對高句麗,扶餘甚至西域,以奪取資源,第二就是用來打一場內戰,徹底消滅慕容鮮卑,段氏鮮卑,拓拔鮮卑這三支威脅到他,而且不安分的國內勢力。

賈詡拿起了公文桌上的狼毫,綜合自己得到的各種情報資料,寫起給天子禦覽的報告來,無論檀石槐打算幹什麽,帝國都要提前做好應對的準備,尤其是第一種情況,現在西域攝於帝國的威勢,而停止了和鮮卑人的大宗貿易,很有可能檀石槐會針對西域發動一場戰爭,雖然鮮卑的軍力不可能深入西域,但是也足以嚇唬西域那些牆頭草國家,鑒於那裏的複雜情況,到時候帝國出兵西域驅逐鮮卑,可不是好打的一仗。

賈詡將自己的各種分析都寫在了報告裏,以供天子參考,同時讓部下將他整理的各份原始資料進行抄錄,以備天子召開樞密院軍略會時使用。

(書中加鉛汞的食鹽,對於產婦和嬰兒殺傷力尤其大,基本是屬於毀滅下一代的殺手,現在的一些企業也在幹這種事,不過對象卻是自己的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