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官有些顫抖但是卻響亮的聲音在王宮的廣場上空飄蕩,每一個帕提亞大臣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那些穿著黑色甲胄的塞裏斯人公然宣稱他們奉皇帝之命前來誅殺沃格吉斯四世,打著為當年離開的安清王討回公道的大義旗幟。

冠冕堂皇的借口,薩珊站在一幹大臣中,心裏默默自語道,他麵前的那些塞裏斯人根本就沒有想過活著離開,他們可以直接一刀殺了沃格吉斯四世,而不需要搞這麽多花樣,可是他們沒有,而是光明正大地在帕提亞的王宮廣場上公開處決他們的國王,在他所知的曆史中,從沒有一個國家敢於如此霸道。

當翻譯官幾乎是虛脫地說完身旁凶神惡煞般的塞裏斯人讓他說完的一切後,他渾身癱軟地躺倒在了地上,而幾乎在同時,那柄雪亮的軍刀在他麵前劃過了致命的彎弧,然後一抹噴湧的鮮紅模糊了他的視線,沃格吉斯四世的人頭就這樣滾到了他的麵前。

“帝國萬世霸業,由吾等而開。”文醜一手拎起了地上鮮血淋漓的人頭,高聲怒吼道,在他身後,帝國軍的士兵們將準備好的一麵帝國軍旗,係在了從先前殺死的王宮守衛手中奪來的長矛上,然後鮮豔如血的帝國軍旗就這樣闖入了每個人的視線。

包圍的王宮禁衛軍從四麵八方如潮水般衝向了這些殺死他們國王的塞裏斯人,現在隻有用他們的鮮血才能洗去這份恥辱。

“帝國萬世霸業,由吾等而開。”一百名帝國軍士兵麵對如奔流般的帕提亞士兵,同時用盡他們的力量隨著文醜吼出了這句話,正是因為這個信念讓他們無懼將來臨的死亡,他們將作為開創帝國霸權時代的英雄而被後人永遠銘記,人活著有時候便是為了信念而戰,而死,絕不後悔。

薩珊和大臣們被王宮的禁衛軍送到了安全的地方,而王宮廣場則變成了血腥的地獄,王宮禁衛軍們發動了一波又一波的衝擊,他們試圖奪回國王的屍體,但是塞裏斯人就像是釘子一樣死死地守著他們的防線,除了死亡,沒人能讓他們後退一步。

這場發生在廣場上的戰鬥,或許在帝國開創霸權時代的所有戰爭中是最慘烈的一場戰鬥,一百零二名帝國軍人是在絕對絕望的絕境中戰鬥,每個人直到死亡都沒有後退過一步,他們用一種近乎殉道式的精神,讓那些在遠處觀戰的帕提亞大臣知道這個世上最強的軍隊是怎樣的。

因為沃格吉斯四世的屍體,王宮禁衛軍的軍官們隻有組織士兵們不斷地一波一波地和那些凶悍絕倫的塞裏斯人展開進攻,用數倍於對手的血肉去耗盡他們的生命。

對薩珊來說,那些塞裏斯士兵手中犀利無比的軍刀在他們所表現出來的恐怖戰力下,失去了原本對他的吸引力,因為他忽然覺得如果東方帝國的每一個士兵都是如此勇猛,那麽這個世界也許將被他們征服。

沒有嘶吼,沒有咆哮,每一個帝國軍士兵始終恪守著他們的鐵則,盡管是一場注定死亡的戰鬥,他們也依然像一個軍人在戰鬥,而不是像被逼得絕境的野獸一樣。

“這已經是第十五波衝鋒了。”薩珊有些麻木了,那些塞裏斯人居然在百倍於己的王宮禁衛軍下撐了那麽久,而且明明隻剩下三十人不到,可是卻始終陣形不亂,沒有一個人後退,真不知道這樣的軍隊是怎麽訓練出來的,他們簡直就不像是活生生的人,而是沒有感情的戰爭機器。

顏良和文醜渾身浴血,渾身上下幾乎都被血澆透了,這時戰鬥出現了暫時的停頓,王宮禁衛軍們不得不清理掉那些死去的同伴屍體,以便清理出進攻的道路來,慘烈的廝殺讓他們對麵前的塞裏斯軍人心生敬畏,他們是帕提亞最強大的軍隊,裝備精良,訓練有素,可是現在他們卻用近百倍的兵力進攻區區的一百多人,但直到現在,他們除了丟下了近三百具屍體,卻依然沒有戰勝眼前的敵人。

“現在該讓那些安息人見見我們的進攻了。”當王宮禁衛軍在清理屍體,準備下一波進攻時,顏良朝身邊還剩下的部下大聲道,“即使戰死,也讓我們朝東而死。”

“吾等為何人?”顏良和文醜看向了二十七名部下,他們每個人都扯下了染血的衣襟,纏繞著手中握著的刀柄,他們已經筋疲力盡,手中曾經犀利的刀鋒也布滿缺口,不知何時就會扯斷,但是沒有一個人臉上露出氣餒的神情,而是如同鋼鐵一般堅毅。

“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名曰羽林。為天子鷹犬,為漢家兵卒。”嘶啞的聲音響起,雖然這聲音並不響亮,可是卻低沉勇烈,二十八柄軍刀指向了前方,而顏良執著係著帝國軍旗的長矛,站在最前方,看向身旁的文醜道,“讓我們為大漢盡忠,為帝國盡忠,為天子盡忠,為霸業盡忠。”說完卻是邁開大步,率先衝向了前麵的帕提亞人。

廣場上,讓人震撼的一幕發生了,殘存的二十九名帝國軍人發動了他們生命中最後一次進攻,“他們瘋了!”薩珊幾乎是失聲道,他沒有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下,那些塞裏斯人居然發動了進攻,仿佛他們麵前的隻是微不足道的敵人。

更加的慘烈戰鬥爆發了,盡管身體已經千瘡百孔,可是不到死亡,戰鬥永不停歇,帝國軍人們發動的反應居然逼得他們前麵的敵人後退了,顏良和文醜就像兩頭瘋虎一樣向前不斷突進,向著東方突進,而他們身後卻是一個接著一個倒下的士兵,可是沒有人停下跟隨他們的腳步,他們似乎就像是要這樣一路殺回故鄉。

一連前進百步後,終於隻剩下了顏良和文醜兩人,而兩人也已經到了死亡前的最後一刻,而他們周圍是重重包圍的帕提亞王宮禁衛軍,可是那些最前的士兵看著身上幾乎沒有一處完整地方的兩人,卻無一人敢上前。

背靠著背,顏良和文醜兩人雖然看不到對方,可是臉上卻同時露出了笑容,自從兩人相遇的那一刻開始,也許就已注定了這一刻,還有什麽能比和自己最好的兄弟一起戰死沙場更好的結局。

“動手吧!”“動手吧!”同樣的話語同時從兩人口中說出,然後兩人都是大笑了起來,然後兩人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反手舉起了自己的軍刀,對準自己的胸膛狠狠地刺了下去,隨著刀鋒穿透衣甲的聲音,兩人的軍刀將兩人的身體緊緊地連在了一起。

“能和你死在一起,真好。”口中嗆著血,顏良用盡最後一口氣,說出了這低喃的話語。“是啊,真好。”文醜自語間,頭顱垂下了,兩人幾乎是在同一時刻死去。

似乎被血映紅的天空下,兩人就像是睡著了一樣,隻有那麵被他們緊緊握著的帝國軍旗在風中鮮豔如血,永不褪色。

四周的帕提亞士兵直到兩人死去一會後,才如夢初醒般地湧上前去,長矛刺入了兩人的身體,方才確信這兩個宛如魔神般的塞裏斯軍人已經徹底死了。

“不要侮辱他們的屍體,他們是真正的戰士。”看著在短暫的平靜後,幾近癲狂地用長矛挑起那些塞裏斯軍人屍體的王宮禁衛軍,薩珊看向了身旁的大臣們,他知道王宮禁衛軍已經毀了,他們雖然贏得了戰鬥,可是近乎十比一的傷亡比例,徹底讓他們失去了信心,現在這支王宮禁衛軍充其量不過是隻裝備精良的普通部隊而已。

恐懼,這或許是每個帕提亞大臣心中的感覺,塞裏斯軍人所展現出來的戰鬥意誌和近乎怪物般的戰力,都讓東方帝國原本給他們模糊的威脅感覺變得無比清晰,不單王宮禁衛軍被摧毀了信心,甚至連他們也被摧毀了信心。

國王被殺,王宮禁衛軍傷亡慘重,這樣的事情根本難以隱瞞,而隨後展開的對城中塞裏斯人的報複更是很快讓泰西封的市民們知道究竟出了什麽事,震驚,難以置信,種種複雜的心情在他們的心頭縈繞,他們痛恨沃格吉斯四世,可是當這個暴君死在塞裏斯人手裏時,他們心中卻又有些說不出的苦澀,難道他們的國家孱弱到了如此地步,居然讓人可以在王宮裏縱橫,殺了國王不算,更是以百人對陣萬人的王宮禁衛軍,最後殺傷近千人。

而對於各地的帕提亞諸侯來說,他們看到了帕提亞的衰弱,原來曾經看上去依然強大的帕提亞帝國如此不堪一擊,這幾乎是每個沒有親身親曆廣場之戰的諸侯們心裏的想法。而這也讓帕提亞的局勢走到了崩潰邊緣,這時候隻要有人登高一呼,恐怕叛亂便會席卷整個帕提亞,這時薩珊才明白那些塞裏斯人為何要在廣場上舍生忘死地奮戰,而他又一次被那些塞裏斯人算計了,可是他卻恨不出來,從頭到尾他就沒有占過上風,要怪就隻能怪自己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