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孫草原,如今已經徹底被遷徙而來的西進軍團占據,而曾經接受烏孫人統治的各個小部落則歸順了新的主人,對於他們而言,換了大漢帝國這個強有力的統治者,或許是件好事。

從龜茲郡一路向北,劉武沿途釋放了大半服苦役的烏孫奴隸,當然他們依舊沒有自由,仍然要修築道路,但是卻不再是過去那種非打即罵,三餐不飽的狀況,劉武在敦煌城購買的大量物資使得那些處於爆發邊緣的烏孫人接受了自己的命運,並且感到非常滿意。

想想看,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軍隊和一位慷慨大方的皇子,隻需要安心地工作,就能夠吃飽穿暖,然後可以獲得一個合法的身份,得到自由和安定的生活,和過去那個冬天裏的生活相比,他們現在擁有了美好的未來,為什麽不順從。

在草原上,強者生存,弱者死亡,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成為奴隸的烏孫人對於劉武帶來的條件心滿意足,於是沒有人再會去懷念過去烏孫王統治的時代。

當然劉武不會隻展示自己仁慈的一麵,他的父親,這個帝國唯一的主人,同樣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像他一樣殺伐果決,或者是同樣有殘酷的一麵,一個皇帝隻有寬厚,而沒有殘忍,隻會帶著國家走向衰亡。

當劉武進入董卓他們為他新築起的城市時,烏孫王敗亡後,本部的貴族餘孽們被押到了城中的廣場,在那裏整個烏孫境內,大大小小歸順的部落頭人和西進軍團中那些外族官吏們全都到齊了。

羽林第一軍團作為帝國最強的軍團,無論是裝備,訓練都冠絕天下,就算是呂布的飛熊軍在戰場上遇到這支有著龍驤稱號的近衛軍團,也隻有吃敗仗的份,但現在這些可以摧毀十倍於己的遊牧軍隊的強悍軍人們成為了儀仗隊,他們簇擁著劉武三人,在所有人敬畏的目光中走向那搭建的高台。

劉武穿著一身金色的鎏金鎧甲,上麵的龍獸圖案,看上去世間的猛獸都趴伏在他腳下,在羽林第一軍團簇擁下的他給四周那些跪在地上的頭人和遊牧軍官們隻有無邊的威勢,他們甚至看不清他的麵容,可是他們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因為那些穿著赤黑盔甲,行進間絲毫不差的騎兵,任何人擁有這樣一支軍團都會讓人畏懼,更何況他們所跪拜的皇子有一個神明般的父親。

荀彧在草原掠起的風中,大聲宣讀著各種禮節的程序,雖然跪著的西進軍團的遊牧軍官和牧民都聽得懂漢話,可是荀彧的文辭隻有那些原本就接受漢化的貴族方能聽懂,他們按照參見皇子的禮節,一點也不敢逾越,而其他人隻是照著他們的樣子做。

劉武並不喜歡現在的氣氛,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須這麽做,政治作秀這是父親告訴他的詞語,對他來說,必須通過眼前的禮儀在這些遊牧民族心裏豎立起權威。

隨著荀彧的聲音,劉武最後走上高台,親自宣讀了父親讓他帶來的詔書,正式宣布烏孫自此便是帝國的領土,這片遼闊的草原上再沒有烏孫人,隻有漢人,然後他下令處死了兩千人的烏孫貴族和家眷,這些曾經在烏孫草原上擁有無上權勢的貴族們在四周所有人的注視下,被砍掉了腦袋。

整整兩千顆的頭顱,最後堆積成了一座小山,此時因為路上而對大皇子的印象僅僅隻是安撫奴隸的寬厚刹那間蕩然無存,剩下的隻有敬畏和慶幸。

立威之後,劉武又下令將帶來的物資賞賜給了到會的所有人,而這讓被殺戮震撼中的各部貴族和遊牧軍官們過了好一陣子才歡呼起來。

恩威並施,看著在流著血的廣場上大聲稱頌著自己的人們,劉武想起了父親對他的那些教誨,此時他心中曾有的一些東西已經隨著剛才那場殺戮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王者應有的冷酷。

劉宏對長子的教育很成功,至少他的長子有著成為一個偉大的君主潛質,當然也可能成為一位暴君,但卻絕不會是一個昏君或是無能的人。

劉武沒有參與到廣場上人群的慶祝中去,他是大漢帝國的大皇子,未來的君主,他不需要折節與這些還未徹底漢化的遊牧民族去與民同樂,對於這些從小生活在服從強者的教誨中長大的人,他所要做的就是讓豎立自己的權威。

為劉武專門修建的府邸內,劉武看著兩個兄弟,重重地吐了口氣,就在剛才,他已經知道自己要走一條怎樣的道路,那條路是父親為他選擇的,但也是他自己的意願,隻是他不希望自己失去的東西,兩個兄弟也會失去。

“大哥,那些人有必要全部處死嗎?”三兄弟中,劉文性格最好,雖然他也殺過了人,可是剛才廣場之上,那兩千名烏孫貴族和家眷被處死的場景卻還是讓他難以接受。

“這是父皇的旨意,而父皇是不會錯的。”劉武看著兄弟質問的眼光,安靜地回答道,他知道這些人是父親故意留給他的,既為他立威,又磨練他的心性,同時也是在告訴他在國戰中的失敗者是怎麽樣的命運,所以帝國絕不可以失敗,永遠都不可以失敗。

“二哥,大哥說得對,父皇是不會錯的。”看著兄長還有話說,劉猛忽然大聲說道,接著拉住了劉文,他不想大哥和二哥為了這件事壞了感情,他雖然性格耿直,但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自家二哥的性格。

“父皇是不會錯的。”被拉住的劉文喃喃自語道,接著笑了起來,看著一臉平靜的大哥,忽然覺得身旁的三弟是那麽幸福,他隻要單純地相信父皇就行了,父皇永遠不會錯誤,最後他的神情平靜下來,沒有再說話。

“夜深了,早點休息。”劉武知道自己這個二弟從小受他那位仁慈的才女母妃影響,心腸一向都很軟,今日廣場上的景象肯定讓他一時間難以接受,可這是他們必須要接受的,因為他們是父皇的兒子,是劉氏的子孫。

讓時間來衝淡今天的事情吧!劉武心裏輕歎著,讓兩個兄弟離開了,第一次他感覺到了父親那近乎神明般威嚴背後所付出的東西。

“大殿下,二殿下遲早會明白陛下的苦心的。”劉武身後,郭嘉看著離去的劉文身影,朝劉武說道,而他一旁的周瑜卻是沒有開口,隻是安靜而堅定地站在劉武旁邊。

“我知道,可是奉孝,我真地很希望二弟和三弟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而不用像我一樣去背負某些東西。”原來在雒陽時,劉武隻是一個想著如何做到最好,得到父親誇獎的少年,很多父親講述給他的東西,他雖然記下,可是卻未必理解,但是現在他已經明白,所以他隻想一個人能背負起父親所有的期望。

“大殿下,您應該知道帝國也許在五年後就會大舉西進,到時候不光是您,兩位殿下同樣也會參與其中。”郭嘉的臉上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成熟和近乎妖異的冷酷,在他的老師賈詡那裏,他學到了很多東西,有些人會因為理想,因為忠誠而冷酷殘忍,而他卻和他的老師一樣,天生就是冷酷的人,因為隻有這樣,他們才可以做出最精準的計算。

“我明白。”劉武頹然地擺了擺手,沒有讓郭嘉再說下去,“你們都下去吧,我想一個人好好靜一靜。”一路行來,劉武感悟了很多東西,可直到剛才,一切都才爆發出來,對於他一個少年來說,實在是很不容易。

“是,大殿下。”郭嘉和周瑜安靜地離開了,直到走出廳堂之外,始終沒有說過話的周瑜才朝郭嘉道,“你不敢和大殿下說那番話。”

“可總得有人要說。”郭嘉苦笑了起來,接著看向了頭頂無邊無際的星空,聲音深沉,“大殿下日後要統禦的是亙古未有的帝國,若是大殿下不能成為陛下所期望的人,那麽陛下會怎麽做呢?”

“奉孝,你想得太多了。”周瑜的身子震了一震,天子在他的心目中是如神一般的,他不敢想象郭嘉話中隱含的意思。

“這世上除了陛下以外,隻有大皇子才值得我效忠。”郭嘉看著周瑜,神情無比地嚴肅,“我知道或許我是多想了,但是我必須這麽去想,因為隻有這樣我才能逼自己竭盡全力讓大殿下成為陛下所期待的人。”

周瑜沒有說話,比郭嘉還小了幾歲的他無法理解郭嘉的心思,但他唯一知道的就是郭嘉和他一樣,永遠都不會背叛大殿下。

“今天的談話,不要告訴大殿下。”郭嘉看向周瑜,臉上又恢複了平時那種懶散,似乎他又是那個喜歡追逐女孩的無良浪子,可周瑜知道在這表象下的卻是一個真正的智者。

“還記得陛下對我們說過的話嗎?”看著轉身離開的郭嘉,周瑜忽然喊住了他,然後他衝著那停頓的身影道,“我們的理想,是這個世界,所以我們是一個整體,大殿下不會讓陛下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