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章宮的一處偏殿內,文淵和大風的少年精英們彼此對峙著,天子的親衛參軍營,雖說沒有品秩,可是誰都明白,隻要能進去,日後打仗絕少不了自己的份。對文淵的戲誌才,陳宮,荀攸等人來說,大風的人都是不折不扣的武人,上戰場廝殺才是他們該幹的事情。

曹操並不像其他人那樣瞪著文淵的人,他隻是在想天子給他們看的馬鐙和馬蹄鐵,前者可以讓訓練騎兵的時間大大縮短,後者則可以讓馬匹進行更遠距離的奔襲,減少馬匹的損耗,而這兩樣東西也隻有帝國可以大規模投入使用,對於缺鐵缺工匠的草原民族來說,隻要帝國國力恢複,就是他們噩夢的開始。

隨著宦官的尖利嗓音,文淵和大風的成員們都是一同收斂聲息,身板站得筆直,看向走進殿內的天子,一起作揖行禮道,“參見陛下!”

“都坐下吧!”劉宏落座之後,朝分成左右站立的文淵和大風成員開口道,這次他所建立的親衛參軍營其實隻是為了日後建立參謀製度的試驗而已,曹操和荀攸他們的身份依然不變,仍舊隻是細柳營的士兵和太學的學生。

“你們都是百裏挑一的人才,是朕的肱骨心腹。”看著殿內坐著的一眾少年,劉宏大聲道,“現在帝國的北疆,鮮卑人蠢蠢欲動,但朝會上的大臣們跟朕說,帝國如今不宜開戰,當行羈縻之事。”

大殿內的戲誌才,荀攸,陳宮,曹操,袁紹,此時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再加上他們這幾年裏深受大國沙文主義和軍事擴張主義的影響,都成了最堅定的鷹派,對他們來說,對自北匈奴覆滅後便是帝國北疆最凶惡的敵人鮮卑施行羈縻這種懷柔政策就等於賣國,隻有用戰爭才能讓這些野人懂得敬畏帝國。

“朕是天子,是萬民君父,豈能讓鮮卑再次犯邊郡,殺害朕的子民。”看著群情洶湧的曹操等人,劉宏知道對這些在自己身邊待了數年的少年精英來說,布國威於四方是他們最想幹的事情。

“朕建親衛參軍營,不是為了做擺設,你們明白嗎?”劉宏的聲音陡然升高,隨著他的大喝,偏殿內已經被調動起情緒的曹操等人都是高聲呼應。

“現在朕要你們去幽州,並州,去帝國的北疆,繪製地圖,製作沙盤,為戰爭做準備,你們願意嗎?”劉宏再次高聲問道。

“臣等願意。”聽著天子的聲音,曹操等人都是扯著喉嚨大喊答道,他們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今日回去之後,好好準備一下,半個月後啟程!”劉宏從不做沒把握的事,曹操,荀攸這些人已經學了很多東西,現在是該讓他們去磨練一下的時候了,他奪去了讓他們可以砥礪自身的亂世,那就還他們殘酷的戰場。

半個時辰後,曹操等人離開了建章宮,對他們來說,他們都是迫不及待地要去帝國的北疆,完成天子交托給他們的所有事情。

夜晚,大司農府,看著回來收拾行裝的兒子,曹嵩皺了皺眉道,“孟德,你要去哪裏?”他就這麽一個兒子,自然寶貝得很。

“去幽州。”曹操放下手裏的冬衣,看向父親答道,接著將天子之命說了出來。

“你才十七歲,幽州那地方,天寒地凍不說,鮮卑人又凶惡得很。”曹嵩看著去意甚絕的兒子,搖了搖頭,兒子的脾氣跟他不一樣,和他死去的母親一樣倔,隻要認定的事情,沒有人能改變。

“路上小心,去了以後記得不要逞強,明白嗎?”曹嵩歎息一聲後朝兒子道,既然阻止不了兒子,就隻有多囑咐他幾聲了。

袁府外,袁紹一個人站在黑暗中,看著麵前的熟悉的門牆,猶豫了一會之後,終於還是轉身離去。

“大兄。”就在袁紹轉身的刹那,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轉頭望去,他看到了自己的兄弟袁術。

“父親一直都很想你。”進入細流別營兩年的袁術改變很大,不複以前那個驕橫的紈絝子弟。

“我已經不是袁家子弟了。”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兄弟,袁紹遲疑了一下後,開口道,“好好照顧父親。”說完,看了一眼曾經生活了十幾年的家,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公路這兩年很長進,不但重新回到細柳營,而且性子也轉好了不少,他不想回家給他造成什麽困擾,袁家是他的。

“大兄,保重!”看著兄長離去的背影,袁術低聲自語,也許他的兄長以為他不知道,可是他早就知道,自己在別營時,那些時常照顧他的人都是兄長親自拜托的。

回頭看了眼身後的朱紅大門,袁術也沒有回家,而是回了細柳營的軍營,他已經習慣了那張發硬的木床,家裏的軟裘暖被不適合他。

太學附近的一所民居內,戲誌才和荀攸,陳宮兩人一起喝著酒,討論著對鮮卑的看法,三人中戲誌才二十三歲,陳宮十九歲,荀攸十六歲,三人出身背景各不相同,可是卻偏偏成了朋友,每天互相交流學識,三人住在一起,倒也自得其樂。

“看起來陛下是打算在鮮卑有異動之前,主動出擊一次。”飲下一杯酒後,戲誌才道,荀攸和陳宮默然不語,離開建章宮後,他們都冷靜了下來,知道天子其實是不想和鮮卑人那麽早開戰的,隻不過現在主動權不在他們手上,像檀石槐這種狂妄的人,不狠狠教訓一下,他是不會老實的。

“聽說大運河今年隻在河北開挖五百裏,顯然陛下也是做了準備的。”荀攸的眉頭皺了皺,他記得《鹽鐵論·誅秦篇》裏的一段話:中國與邊境,猶支體與腹心也。夫肌膚寒於外,腹心疾於內,內外之相勞,非相為賜也?唇亡則齒寒,支體傷而心慘但。故無手足則支體廢,無邊境則內國害。

帝國最大的問題是內部的流民,開挖大運河其實就是為了解決流民問題,但是要做到這一點,就需要一個平穩的邊境,讓國家專心投入到開挖大運河和安置流民問題上去。

看著皺眉的荀攸,陳宮替他倒了一杯酒後道,“鮮卑人狼子野心,不得不防,陛下早就在做準備了,盧公這幾年在幽州的動作就可見一斑,隻怕檀石槐若有異動,絕討不了好。”

這三年來,護烏丸校尉盧植一直都按照天子的命令,安撫邊境的烏丸各部,一麵派人修築兵堡,一麵嚴厲打擊邊境貿易裏私自販賣鐵器的商人,如今邊境胡人對於重新恢複實力的帝國都是心存敬畏,鮮卑人若是想做草原的霸主,就非得麵對帝國不可。

“此去幽並之地,我們當好好謀劃一番。”戲誌才點了點頭後道,看向擺在三人中間的地圖,自從天子命人大做紙張後,那副懸掛於建章宮的天下四海圖也流傳了出來,現在他們用的就是簡略版的地圖。

圍繞著有些簡陋的地圖,三個年青人興致勃勃地討論了起來,一旁的酒壇也在飛快地空著,到了半夜之時,意猶未盡的三人才抵足而眠。

建章宮內,劉宏枕在宋玉容的腿上,看著她在燈光下有些朦朧的臉道,“皇後,你說朕讓曹操他們去幽州和並州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

“陛下何出此言,您讓他們去幽州,並州,正是給他們建功立業的機會,又怎麽會是不近人情呢!”宋玉容淺笑道,現在的她已經越來越有皇後的風範。

“你說得也是,是朕想多了!”劉宏笑了笑道,他其實是怕曹操他們不適應幽州和並州寒冷的氣候。

雖然棉花找到已經兩年了,可是到現在,帝國的農業技術官僚都還沒有完全馴化這種野棉花,產量偏低,不過那些工匠們卻是按照他的指點造出了改良紡織機(即珍妮紡織機),隻要棉花可以大規模種植,產量上去以後,就可以大量生產棉布。

在劉宏的構想裏,隻有將棉衣這種有效的禦寒衣物做出來,才能讓帝國的流民往北遷移,同時帝國的軍隊也能在寒冷的冬天繼續對遊牧民族進行軍事打擊,隻有采取進攻性的戰略,才能保證帝國邊境的長治久安。

“聽說皇後最近時常去掖庭是嗎?”劉宏翻了個身,把宋玉容壓在了身下,最近這段日子,她時常勸他去寵幸其他幾位貴人。

“陛下其實也該多去竇貴人她們那裏,不該隻專寵一人。”宋玉容看著丈夫答道,這是她作為皇後的義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