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明的這句話就等於是將謝懷仁,不,準確的說應該是他們的整個“謝氏刺繡莊”,還要加上他的一家老小從地獄之門口一下子就拽到了天堂的邊緣上。

進門之前還是陪得傾家蕩產也不見得能萬事大吉,現在嶽明的一句話卻能讓他狠狠地大賺一筆,這無異就等於是手裏的一張巨額賠款單,卻突然變成一張中了特等獎的彩票,這種刺激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就見謝懷仁步履蹣跚地走到嶽明的近前,突然就深深地拜了下去,激動地張了幾次嘴,可就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嶽明也知道,自己剛才的那句話無疑就決定這個老頭兒極其他們全家人後半生的生活質量,讓他拜謝一番也並不過分,可是他看謝懷仁的情緒如此激動,剛才走路的時候也是一搖三晃,神情呆滯,不禁就嚇了一跳,常言道“否極泰來,樂極生悲”啊,這老頭可別在我這兒上演了這麽一出悲喜劇來,那自己可真就好心辦成糟糕事了,於是就穩穩地坐了回去,麵無表情地說道:“謝老板不用如此客氣,你是生意人,自然懂得這裏麵的道理!這次我出手相助,可不是白幫忙的,實不相瞞,我也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啊!”

他的這句話簡直比給老頭子打一針特效的鎮靜劑還管用,一下子就讓老頭從地獄和天堂的那種騰挪轉換中清醒了過來;謝懷仁也是厚道人,如此的大恩大德如果不能讓他有機會傾力相報,那還不把老頭子給壓抑死,此時一聽欽差大人還有事需要自己幫忙,簡直是撥雲見日,於是急忙用手在臉上擦了一把,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後恭恭敬敬地說道:“這就好……這就好,欽差大人有什麽事請盡管吩咐,草民我……我謝懷仁定當效盡全力。不然我豈能安心地苟活於世啊!”

說實在的,他還真不知道在這個年月裏,商人們南北運點兒貨物還有這麽多的難處。宋朝的經濟空前繁榮,就是漢唐世代也不能望其項背,這已是不爭的事實;以前他隻是想著宋朝的水運係統發達,商人們做點兒買賣很容易。可是他沒想到在如此艱難的水運條件下,這宋朝的商人還能創造出如此巨大的財富,甚至還有後來地航海貿易,如此壯舉不得不令人歎服啊!

其實現實的情況要遠遠比謝懷仁所說的嚴峻的多。宋朝的運輸主要依靠的就是水運,隨之帶動起來地造船業也是空前發達;從北宋開國到現在,經過了半個世紀的休養生息,再加上朝廷沒有政策方麵的限製,如今官造船、民造船是一擁而上,大家真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平時還看不出什麽。大家也都能在寬闊的河麵上搶到一碗羹,可是一遇到航運的高峰,那這些民船就隻能躲到港口裏望河興歎了;這些年。朝廷除了每年有幾次大規模的南糧北運之外,朝廷還動不動的就要大規模的從全國征集糧餉、調動各地的駐軍,那個時候航運就會極其緊張,如此一來留給商人們地河運資源可就少得極其可憐了。

要想改變這個局麵,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辦到的事。如今他在京西校場訓練禁軍、研製新式的火器就已經有人在背後說三道四了;如果自己再插手這河運方麵地事,那可真就是捅了馬蜂窩了。再說自己現在真正掌握的是墨衛,如今的墨衛有能力解決這件事嗎?

雖然沒有能力解決這件關乎國計民生的大事,可要想借這種局麵大大的賺上一筆,那還是有機可乘的。於是他將謝懷仁讓到座位上,笑著問道:“謝老板家大業大,每年的貨物運輸頻繁,不知道你自己家裏養著多少條船,每年花在這上麵的又有多少錢?”

謝懷仁這個時候沒有了後顧之憂,說起話來也痛快了許多,他見欽差大人問話,急忙起身說道:“回欽差大人的話,草民地謝氏刺繡莊如今養著九條大船。二十條小船,雇傭的船工二百多人,每年花在這上麵的錢足足有十萬兩白銀呢!”

“十萬兩?”雖然這個數字沒有剛才毀約時賠償的多,可是也蠻有震撼性的,試想,一個杭州的刺繡莊每年光是運費就高達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那整個蘇杭呢,整個江南呢,整個大宋呢?

謝懷仁一看嶽明還有些不太相信。於是就接著道:“其實隻要一次性地置辦好這些船隻後。剩下地就是每年用於修繕地錢了。就是再加上那些船工們地工錢。每年地花費也不過就是三五萬銀子”

“三五萬兩?”嶽明道。“那剩下地幾萬兩銀子是怎麽花出去地。難道都是在路上消耗掉地嗎?”

這句話算是問到了謝懷仁地心裏去了。隻見老頭兒一陣苦笑。無奈地道:“大人是明白人。不用老朽我多言。老朽想要告訴大人地是僅從杭州到京城地這段河麵上。來往地船隻一共要通過二十一個地方官府地關卡。另外還有五個是朝廷地三司衙門設在蘇州、鎮江、揚州、徐州和京城劉家店碼頭地大關卡;除此之外。還要時常經受那些水匪和一些官船地勒索。這又是一筆多大地花項啊!”

這幾句話說得真讓嶽明感到一陣心驚肉跳。這麽多地收費站。而每一個收費站無異於一台印鈔機。這……這也忒他媽地狠了吧!可是就在這樣近似於明搶地條件下。這些商人們仍然忍受著。並且還從中賺到了巨大地利潤。這種毅力可遠遠要超過現代地那些商人們!

說到這裏。嶽明心中地那個大發橫財地生意也就出爐了。那就是今後他地墨衛也要建一支分布在全國各條水係上地龐大地水上運輸隊。也就是一個大型地水上航運公司。這樣做真可謂是一箭雙雕。既可以利用水上航運這條渠道將墨衛地勢利發展到全國各地。甚至無孔不入地地步。那麽消息來源地渠道就可以大大地拓寬了;二來還可以為墨衛賺取巨大地利潤。保障了今後整個墨衛龐大地財政支出。那麽。李迪和張堯佐想通過糧餉這條渠道來變相控製墨衛地計劃也就會隨之泡湯了。

墨衛要做到這一點簡直太容易了。那支神秘地墨衛成功地抓獲了敵酋李元昊。幾乎將黨項人安插在京城一帶地奸細一網打盡。這些壯舉早就名震天下了。如果墨衛地船在河麵上航行。又有那個衙門敢半路攔截。那還不是一路橫行無阻!

當然這些話可不能都說給謝懷仁,嶽明隻是笑眯眯地說自己手下的墨衛也要建立一支大船隊,專門承接水上的運輸的時候,謝懷仁就好像見到救世主一樣得看著嶽明,激動地說道:“大人有如此壯誌,是我大宋黎民百姓之福啊!如果能省去中間那麽多的盤剝和周折,大人此舉真可謂一本萬利啊!”

謝懷仁經商多年,嶽明前世也在商海中滾打了那麽多年,他們兩個人談話,那就省去了很多繁瑣的細節,一晚茶的功夫下來,兩個人就在某種程度上達成了今後合作的意向;這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啊,原本是幫了謝懷仁一個大忙,沒想到卻給他打開了一扇大門!

既然欽差大人已經答應了幫忙,那謝懷仁當然不會再去追問具體的細節問題,可是他也沒有立刻告辭,就見他略一思索,慢慢地又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然後恭恭敬敬地來到嶽明的麵前,恭謹地說道:“嶽大人,其實我此次前來還有一件事要告知大人。草民臨行之時曾受人之托給嶽大人傳個口信!”

“哦,”嶽明不動聲色地看著謝懷仁,別看剛才這老頭兒一會兒傾家蕩產,一會兒走投無路的,說得可憐兮兮的,可是嶽明明顯地預感到了,謝懷仁接下來要說的事將會比第一件事更具有震撼力,於是笑著問道:“謝老板,有話請說,不必顧慮!”

謝懷仁一本正經地道:“這次老朽從京城返回江南時,適逢有一個京城的同行也要南下,所以老朽就讓那個同行搭乘了我的船!老朽的那位同行也是大人您的一位故交;這次我冒昧的前來求助於大人,我那位同行就托我順便給大人帶了句話!”

嶽明一愣,怎麽自己的故交越來越多了,不會又是個一麵之緣的人來求自己放行吧;但是嶽明看得出來,這個謝懷仁絕不是一個沒有自知之明、喜歡多管閑事之人,於是問道:“你的哪位同行是誰,他叫什麽名字,他托你給我捎的又是什麽話?”

謝懷仁緩緩地說道:“這個人就是昔日金陵蘇家織坊的大小姐、如今京城赫赫有名的嶽蘇氏刺繡坊的女主人蘇琪兒小姐!”

“蘇琪兒!”嶽明突然感覺到胸口一陣炙熱,忽的一下就跳了起來,上前抓住謝懷仁的胳膊,“琪兒琪兒她現在在哪裏,她讓你對我說什麽了?”

嶽明如此劇烈的反應顯然大大的出乎了謝懷仁的預料,急忙說道:“蘇小姐此時就在邳縣渡口草民的一條船上,她要老朽告訴嶽大人:她這次回金陵就是想著能見大人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