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前麵的戲台上燈火通明,一通鑼鼓聲響之後,就見一個小三角眼、腆著大肚子的和尚在眾人的掌聲中登場了。[]胖和尚就好像前世的那些特約嘉賓出席什麽隆重的儀式一般,一邊往台子中央那個桌案前走,一邊不斷地向台下的觀眾頻頻揮手致意。

這時有個主持人模樣的人來到台前,大聲說道:“昨天的那一場我們請的是金陵書院的桑治平老先生給我們講史,今天我們有幸請到了天寶山白蓮社的慧淨法師來給我們‘說參請’!”話音剛落就聽見台下掌聲雷動,叫好之聲不絕於耳。

這不就是百家講壇嗎,莫非宋人也好這一口!看來一千年後風靡一時的百家講壇絕非完全是那夥人的創新啊,它們所繼承、揚棄和光大的正是這宋代“瓦子”的傳統路數,隻是不知道這宋代有沒有超男、超女之類的競賽選拔,如果真有那些玩意,可就熱鬧了!

王拱臣搖頭道:“真是倒黴,如果昨天來能聽上桑治平老先生說上一段經史就好了,沒想到今天倒是碰上了這麽一個白蓮社的大和尚!”

白蓮社,那不就是白蓮教的前身嗎?嶽明看過不少白蓮教的電影和電視劇,知道白蓮教發展成為邪教組織那是南宋以後的事兒了,可是他卻沒想到如今這些白蓮教的僧人竟然在民間如此大受歡迎,他一看王拱臣對這大和尚也不感冒,就問道:“‘說參請’是什麽,難道這個大和尚要來領著大家參禪悟道不成。[]”

王拱臣道:“什麽參禪悟道,不過是欺世盜名罷了!早在隋唐時期,這些白蓮社的僧人還真是能夠做到‘不殺生、不偷盜、不邪**和不飲酒,天天聚眾燒香信佛誦經,倒也安分守己。可是如今就不同了,幾百年下來這白蓮社魚龍混雜,三教九流的人無所不有,就是這金陵一帶,他們的堂庵就不下幾十座。雖說在表麵上也做一些修路築橋的善舉,可是他們當中的一些頭麵人物經常巧取豪奪,勾通官府,交結豪強,有些人還橫行不法,儼然已經成了地方一霸——”

王拱臣剛說到這裏,突然就聽見身後有人大罵道:“這是誰家的老雜毛,敢在此大放厥詞,侮辱白蓮社的高僧!”說完“咚咚咚”地就用腳重重踢了幾下屏風。

石德奎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罵道:“我看這夥人真是他娘的活膩歪了,老子去砍了他們這幫烏龜王八蛋!”

王拱臣“哦”了一聲擺手就把石德奎給攔住了,笑道:“不知者不怪嗎?這大庭廣眾之下動起刀槍來,極易傷及無辜,還是算了吧,以後再說——以後再說吧!”

任守忠奸笑道:“王大人真是好肚量!大人是這金陵的父母官,替朝廷牧這一方之民,難道就能容忍這些人如此為非作歹,就沒想著要出手管管他們?”

王拱臣道:“我這一個小小的金陵算什麽!聽說白蓮社的慧遠大師在東京的太平興國寺折騰的氣候更大,連朝中的一些文武百官還去捧場,任大人不會不知道吧!”

石德奎一看他們為了一個大和尚糾纏起來,心裏十分煩躁,於是起身道:“二位大人、嶽公子,今天實在是不湊巧,剛才接到朝廷的軍令,雖說十天後開拔,可是營中還有好多軍務急著本將回去處理,本將就不奉陪了;今天的賬我已經結過了,你們幾位在此盡管盡興,——嶽公子,咱們後會有期,我失陪了!”說完轉身就要走。ashu8

嶽明一看石德奎要走,頓時想起了大家剛才關於朝廷是戰是和的那番議論,於是說道:“既然石將軍還要回去處理軍務,那在將軍臨行之際,在下有幾句話想說給石將軍!”

石德奎一聽嶽明有話對他說,頓時愣了一下,隨即又坐下來,向王拱臣和任守忠略一點頭,謙恭地向嶽明問道:“不知嶽公子有何賜教,石某這就洗耳恭聽!”

嶽明淡淡一笑,當下就把自己了解的一些如何增強部隊的作戰能力,還有如何在防守戰中大麵積利用火炮的知識對石德奎簡單說了一遍,末了又補充道:“我們也應該從這次事件中得到一些啟發。雙方正在邊關地區開戰,而敵軍的奸細就已經深處到我們後方來了,幸好他們隻是偷運一些軍用的物資,也被我們及時剿滅!可是,如果他們要沒被我們發現,轉而狙殺我們的高級將領,破壞糧道,劫掠運往前方的軍用物資,那可就後患無窮了!我的意思是,既然敵人能向我們這裏派遣奸細,那我們怎麽就不能向對方派遣我們的人呢?”

石德奎一聽哈哈一笑,道:“嶽公子有所不知,自雙方開戰以來,我軍也曾向敵方派出大量的斥候,可不是被敵人捉住殺掉就是敵人防守太嚴而隻能無功而返。”

嶽明無奈地笑道:“軍中的斥候主要偵察敵情,勘探行軍路線;而我說的是那些身懷一技之長的密談,利用雙方邊境的那些合法、非法的貿易,通過種種秘密的渠道而打入地方的內部,來搜集他們各方麵的情報,必要的時候也可以刺殺他們的高級指揮將領,燒毀他們後方的糧草,甚至還可以收買他們當中的一些重要官員,散步一些不利於他們的謠言,惑亂他們的軍心,從而為我軍的作戰提供支持!”

王拱臣噗哧一笑,委婉地說道:“為兵之術,貴在天時地利人和,行王者之師。靠這些詭異之道,就算是取勝,也有失我王者之師的風範啊!”

石德奎也是一個在戰場上敢拚敢殺的勇猛之將,嶽明說出的這番話他不好反駁,一聽王拱臣也是這麽認為,臉上自有一番不以為然的神色。

嶽明無心和他們爭論,接著道:“李元昊的騎兵號稱天下無敵,又在西北一帶經營多年,如果我大宋要與之開戰,估計這戰爭幾年內也未必能見分曉;我們大宋戰馬奇缺,產馬之地又被黨項人和契丹人占據,恐怕靠著咱們的騎兵很難和他們抗衡啊!”

在石德奎看來,這嶽公子無異於紙上談兵,因為之前他欠著嶽明很大的人情,所以不便出言反駁,隻是一味的點頭稱是。可是任守忠卻把嶽明的這些話一字不漏的記了下來,既然太後決意要和李元昊開戰,那隻要是一切有利於宋軍提高戰鬥力的想法和建議,事無巨細,他都要千方百計的搜羅,無論哪一句,隻要太後她老人家采納了,那他任守忠就有了進一步受寵的可能。

石德奎走了之後,王拱臣哈欠連天,看來對台上的那個大和尚也是毫無興趣,頓時就提議散場。一行人來到樓下,王拱臣將嶽明悄悄拉到一旁,拍著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老夫早已看出嶽公子是個做大事的人,武可安邦、文可定國這句話絲毫也沒有誇大。至於明年的殿試,嶽公子不過是小試牛刀罷了!如今年關將近,無論是朝廷還是地方,都是政務繁忙,最近知府衙門裏的通判黃國維大人又染病在床,這江寧一府的大小事務都壓在了老夫我一個人身上,嶽公子能否先到我的衙門裏幫著老夫暫時處理一下政務如何?”

嶽明下了一跳,你想想一個賦閑在家等待高考的高中生,市長突然對你說副市長病了,你去幫著我處理幾天市政府的事務吧,你會是什麽感覺?

他知道,這個王拱臣再怎麽心灰意冷,可也是久經官場,絕不會因為他無意之中幫了那一點兒小忙而將他視為知己,不過他現在正愁自己無事可做,被一個小姑娘養著忒也無恥,當下就欣然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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