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韶靜靜聽著,思索著楊廣所提的策略,忍不住撫掌笑道:“好!極好!殿下所提這三策,銜接緊密,既又強製手段,又以利誘之,必然收效甚佳!老臣拜服!”

“這多得王公提醒,否則孤王也不可能提出這些舉措來。wwW、QUaNbEn-xIAoShUO、COm”楊廣謙遜地說著,並無絲毫得意之情。

原來,在他原有的時空曆史之中,這幾個政策其實都是隋王朝先後實施過的,隻不過在開皇二年,除了均田法之外,其他兩條尚未頒行。現在楊廣卻把他們提前拿來用罷了。

以前他學曆史之時看到這幾條措施,心中並無太大感覺。前些日子一心要發展農業,也隻是想著找出一條全新的路子來,絲毫沒有考慮均田輸籍之法。然而經過一番調查研究,又聽王韶分析利弊,這才發現,均田輸籍、大索貌閱,竟然就是解決眼前農業發展問題的最佳良策!可見,任何時代的發展,不可能脫離當時的實際情況進行。而古人的智慧,絕對是令人敬畏的。因為他們想出來的對策,很多都是針對性極強、不折不扣的良策!

王韶哪知道楊廣諸多感慨,隻覺心中興奮之情難以抑製,起身便想告辭,說道:“殿下,如此老臣先行告退,回去整理一奏折,奏請朝廷實施這均田輸籍、大索貌閱之法。”

“這奏請朝廷,一來一回,耽誤太多。我看直接在並州實施,同時擬個條陳,告知朝廷便是!”楊廣現在有個非常奇怪的感覺,似乎自己正在玩著原來時空中《三國誌》一類的策略遊戲,必須盡可能快地將並州、將晉陽城的內政提升到最大值。因為他想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而且很顯然,他不可能事事親曆親為,隻能迅速定下大政方針,交由王韶等官吏去執行。他恨不得所有事情都盡快鋪開,哪裏願意等這麽長的時間?

王韶一愣,有些猶豫地道:“這……這恐怕不是很合朝廷體例吧?”

楊廣道:“如何不合體例?王公難道忘了,並州現在乃是‘特區’,試行朝廷新政,其中自然也要幫朝廷試驗一些新政,做得好才上報朝廷,以在其他州縣推行!此乃‘特區’之職責,怎麽會不合體例呢?”

他一本正經地說著,心底裏卻在狡猾地偷笑。這是他早就埋下的伏筆,在奏請朝廷將並州設為‘特區’之時,他反複強調的是幫朝廷試行新政,給人予一種錯覺,那便是必須朝廷出了新政,才在並州試行。這樣一來,似乎並州並無好處,隻是承擔了新政的風險。也正因為如此,朝中大臣高穎、蘇威,甚至隋文帝楊堅,都對設立‘特區’沒有什麽戒心,十分順利地通過了這一提議,高穎還稱讚它為“老成謀國之道”。

其實,楊廣想要的卻是更多的自主權。他要有自己在並州製定並實施政策的權力。當然,他並不是要自設朝廷,隻不過他要效率,不想在與朝廷的奏請回複中花費太多時間罷了。他相信,隻要自己做得好,又有‘特區’這個金牌頂著,自己的父皇——隋文帝楊堅是不會太多責怪這些的。因此現在他的說法便又不盡相同了,變成是並州應該多出新政,做得好了,再由朝廷推行。

王韶便有些兒糊塗了,他隱約感到“並州為朝廷試行新政”和“並州應該幫朝廷試驗新政”之間,似乎不盡相同。但是聽晉王說來,又似乎並不矛盾,還很有道理。不過他也認定均田輸籍、大索貌閱都是良法,估計朝廷反對的可能不大。緩緩點頭道:“殿下言之有理,那老臣就先行在並州試行吧。”

楊廣並不放他走,問道:“王公,您的話尚未說完。剛才您說興旺農業,無非是兩種途徑,一種乃是開荒墾糧,不知另外一種途徑又是如何?”

“臣糊塗了!”王韶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尷尬笑道:“這另一種途徑便是提高產量。同樣多的土地,同樣多的丁口,若產量提高,糧食亦能增加。依臣看無非兩點。一曰大修水利;二曰精耕細作。”

楊廣一拍手掌,歎道:“看來孤王早該與王公商議才對!”話雖這麽說,他內心卻知道,若非自己認真地到不少農戶家中了解過,同樣聽到這樣的措施,感觸肯定大不相同。“王公所言極是。孤王想將今年勞役全部用於興修水利以及深耕土地,不知王公意下如何?”

王韶本就對發展農業十分熱切,此時見晉王如此重視農業,心中頗感安慰,當即點頭同意。又商議了些細節,這才告退。

楊廣卻還瞞了一件事情未說。原來他這次出去,還帶了五六個公認的種田能手回來,安置到了技藝研究府當中,並決定從公田之中撥出一百多畝地,用以試驗高產稻種。他知道這種事情將要耗費的人力、物力、財力恐怕不小,偏偏又絕非一朝一夕便能成功的,隻怕用個三、五十年沒有成果都不出奇。權衡之下,還是決定瞞著王韶進行。

其實何止試驗高產稻種一事,技藝研究中的很多發明都必須是長遠打算,尤其是一些基礎性的研究。在原來的時空中,他見過太多急功近利的科學研究,往往耗費更多,卻隻培養出一大批靠申請科研經費去搞一些無用研究的學霸、學棍!

相比之下,他寧願長期支持一些默默無聞的實用研究。隻要方向正確,哪怕一時半會不能馬上見到成效,最終總能夠發揮巨大作用。就好像後世的雜交水稻一般,若不是之前政府不計成本地支持研究,很難想象在後來那種急功近利的科研指導思想下能獲得成功!

楊廣回到臥房,認認真真地泡了個熱水澡,放鬆地在睡塌上攤成一個大字型。身體非常疲憊,可是他的心中卻充滿希望。

是的,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均田輸籍、興修水利、精耕細作,有了堅實的農業作為基礎,他便可以放開手腳去繁榮工商,而且工商的稅負已經開始降低,技藝研究也已經起步。等到一切上了正常軌道,他便要騰出手來抓好軍隊訓練。馳騁草原,消滅突厥,平定西域,這可是楊廣心中的夢想,作為一個熱血男兒的夢想!

要知道開皇年間,正是大隋王朝成功瓦解並給予突厥沉重打擊的時期,今年突厥四十萬大軍來襲,楊廣是不可能參與反擊的了。但是明年,也就是開皇三年,楊廣記得大隋王朝是發動了八路大軍大舉反攻突厥的。如果自己抓得緊,說不定還能夠在其中建功立業,見證大隋的輝煌!至於更遙遠的事情,楊廣卻不願去想,也不敢去想了。

楊廣越想越是興奮,明明疲憊得要死,竟然就是無法入睡。

不經意間,他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似有似無的女子低泣聲。待他凝神去聽,卻又聽不到什麽。楊廣心底一激靈,暗道:“莫非竟真有鬼怪不成?”他原本不相信鬼神之說,隻是自從自己身上發生了無法想象的事情之後,他已經明白這世界上有太多東西是無法解釋的。

那低泣聲又再傳來,這一次楊廣聽得很是真切,隻覺得汗毛都豎了起來,心裏有些發冷,大著膽子坐起身來,喝道:“誰在外麵?”

低泣聲停了下來,一個聲音幽幽地道:“殿下,是奴婢秋月!”

“秋月?”楊廣腦中閃過一個俏麗的婢女形象,心中恐懼之情盡去,卻湧起一種說不清的感覺,暗自歎了口氣,走去開了房門,略帶些惱怒地道:“三更半夜,你卻在此哭些什麽?”

秋月楚楚可憐地站在門外,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樣子,臉上猶有淚痕,眼中淚盈欲滴,低著頭,偷偷地望了楊廣一眼,咬著嘴唇低聲道:“奴婢該死,吵著了殿下休息。奴婢隻是想知道,為什麽殿下不要奴婢服侍了?”

原來自從上次楊廣發現“自己”竟和這俏婢女秋月有過不明不白的關係之後,心存警惕,不敢再叫她來服侍自己日常生活,在帶著小匠兒和史萬歲微服出訪的前兩天,幹脆便叫管家楊令將秋月調去其他崗位。想必秋月心中並不願意,偏偏楊廣又出去半月有餘,她根本無處訴說,今晚聽說晉王已經回來,便跑到楊廣臥室門口,偷偷哭泣。

她這樣直接相問,楊廣倒也不好回答,轉頭躲開秋月的眼神,淡淡地說道:“這王府內的分工都是楊管家負責的,孤王怎會知道?你去問楊管家去罷!”

秋月被楊廣這樣一說,隻幽怨地看著楊廣,一時說不出話來,眼淚卻控製不住,再次滑落下來。楊廣見她這副樣子,心中頗有幾分不忍,卻又希望她忍受不住,就此轉身而去。

誰知秋月默默流了一會兒眼淚,突然“撲通”跪在了楊廣麵前,哭著道:“殿下,奴婢知道殿下為什麽不要我服侍。不過奴婢已經知錯了,我隻想留在這裏,繼續服侍殿下。奴婢保證,不會再有……再有任何出格的事情!殿下,您就原諒奴婢吧!”

楊廣哪想到秋月會這樣做,頓時慌了手腳。他以前最怕見到女子在自己麵前哭,來到這個時空後又很不習慣見到人跪在自己麵前說話,此時兩件事情一下子同時發生,立刻讓他手忙腳亂,想上前扶起秋月,又覺得不妥。心中又擔心秋月這番舉動驚醒其他人,讓別人看到的話可就難以解釋清楚了。急得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隻不停地道:“你這樣幹什麽?快起來!”

秋月流著眼淚,卻不起來,抬頭堅決地道:“殿下,您若是不答應奴婢的話,奴婢就跪在這裏,永遠都不起來了!”

楊廣對秋月並無惡感,隻是覺得兩人見了尷尬才決定將她弄走。此時給她這樣一鬧倒真是無計可施,見她哭得梨花帶雨,竟生出一絲憐惜之心來,又聽到院子那邊似乎有些人聲,無奈叫道:“好了好了,快起來,你要留在這裏便留在這裏吧!孤王明日跟楊管家說說便是了。快起來吧!”

“真的?”秋月欣喜萬分,淚水也來不及擦幹,已忍不住破涕為笑,“奴婢多謝殿下!”說罷便站了起來,喜滋滋地立在楊廣身邊。

楊廣見她笑得燦爛,也不知道自己這一心軟是對還是錯,隻能暗暗安慰自己道:“這秋月也不過是十六七歲的少女,隻是之前跟……跟原來的楊廣發生過關係才搞得如此尷尬。如今她也隻是要求繼續服侍自己的日常起居,我這麽做隻不過……隻不過是讓她不要如此傷心罷了。”

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一時心軟,最終竟造成了一件讓他後悔終身的事端出來。(全本小說網 www.QUaNbEn-xIAoShU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