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常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這話本身是沒錯的,因為家裏的老人是自己的親人,雖然囉嗦一點,總歸是為自己好。

但李承乾卻有些受不住了。

這一天一大早,鄭子文還沒有來,負責教導他的三個老師就來到了東宮。

三人分別是孔穎達、於誌寧還有張玄素。

他們都屬於李世民很器重的人,而三位文臣自然也不希望辜負李世民的信任,所以在教導李承乾這方麵也算得上是兢兢業業。

孔穎達說話比較直接,雖然老是讓李承乾生氣,但卻是三人中比較溫和的一個了。

於誌寧就比較極端了,不管旁邊有沒有人,當著眾人就嗬斥李承乾,甚至把他比作秦二世那樣的亡國之君,絲毫不給他一點麵子,恨不得李承乾每一件事都照他的意思去做。

張玄素就更不得了,簡直就是無時無刻不在進諫,簡直比魏征還魏征。

三人的出發點自然都是好的,他們對李承乾就是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可惜他們卻忘了一點,那就是李承乾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小屁孩了,他今年已經二十一歲了,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三位文臣的做法不但沒有把李承乾教好,反而引發了他的叛逆之心,做事愈發變得變本加厲起來,這也是為什麽李世民讓鄭子文做太師少師的原因。

這天早上,李承乾正高高興興的和一群宦官宮女們玩耍著,真嗨皮呢,就被三人抓了個正著。

頓時,三人圍著李承乾你一言我一語的就開始訓斥他起來。

三個老頭都是大儒,訓斥起人來那叫一個引經據典,滔滔不絕,頓時把李承乾罵得狗血淋頭,鐵青著臉低著頭不說話,隻是把牙齒咬的咯吱作響。

鄭子文才走到門口,就聽到了裏麵的聲音,進來門之後一看,頓時笑了起來。

“喲,這是怎麽了?大清早的就開批鬥大會啊?高明,你怎麽惹三位老師生氣了?”

鄭子文這一句話,頓時就幫李承乾解了圍,他連忙朝著鄭子文走了過來,然後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

“見過太子少師。”

看著他一臉的沮喪,鄭子文頓時又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的這三位老師都是當世大儒,說的每一句話都可以被讀書人奉為經典,剛才他們說了這麽多,口也應該渴了,你去煮壺茶過來孝敬他們,要親自煮!”

說完,就衝著李承乾擠了擠眼睛,李承乾頓時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連忙朝著鄭子文躬身道:“少師所言極是,高明這就去!”

說完,一溜煙的就跑了。

三人原本還打算繼續訓斥他兩句的,但看到他跑去給自己煮茶了,也不好在說什麽。

人家這可是尊師重道,你這時候還要罵人家不是不識好歹麽?

於是三人隻好作罷,然後過來朝著鄭子文拱了拱手。

“下官見過太子少師。”

他們可以不給李承乾麵子,因為李承乾是他們的學生,但卻不能不給鄭子文麵子,因為鄭子文是他們的上司。

看到三人過來給自己見禮了,鄭子文頓時笑嗬嗬的虛扶了一把。

“三位大人客氣了,子文對三位也是仰慕得很,不如我們坐下再聊?”

“是!”

鄭子文不是那種喜歡賣關子的人,坐下之後,他就開口了。

“三位大人教導太子也有一段時間了,不知三位大人對太子有何看法?”

鄭子文話音剛落,就發現三人一臉詫異的看著自己,頓時笑了起來。

“哈哈,本官此舉隻是為了加深交流,以便更好的教導太子,本官認為隻有了解學生才能更好的教導學生,言傳身教不如因材施教!”

鄭子文話音一落,三人頓時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過了一會,孔穎達才撫著自己的胡須笑了。

“不愧是和國子監齊名的大唐皇家書院的副院長,好一個‘言傳身教不如因材施教’,老夫受教了。”

說完就衝著鄭子文拱了拱手。

而於誌寧卻皺了皺眉,然後搖了搖頭。

“少師此言差矣,太子頑劣,若不嚴厲則難以管束。”

張玄素也點了點頭。

“老夫以為於大人此言有理。”

聽著三人的話,鄭子文心裏立刻就有了計較。

孔穎達這個老頭比較好說話,隻要自己和他好好說,以後在教導李承乾方麵可以作為自己的幫手,也能讓自己省下不少事。

而且教導學生和教孩子一樣,總得有人唱紅臉,有人唱黑臉,孔穎達無疑是唱黑臉的最好人選。

但於誌寧和張玄素這兩人卻不行,這兩人太倔了,留下來肯定會壞自己的事,得想辦法把他們趕走。

不過卻不能通過李世民把他們趕走,得讓他們自己走,但怎麽才能讓他們自己走呢?

此時於誌寧並不知道鄭子文是處心積慮的想攆走他,看著鄭子文露出思索的神色,他還以為鄭子文是被頑劣的太子弄得傷腦筋了,頓時微笑著勸慰他。

“少師不用多慮,我們四人同心協力教導太子,隻要盡力而為,可以無憾矣。”

無憾你妹啊,你要能早點滾回家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忙了!

想到這裏,鄭子文忽然想起一件事。

曆史上這個於誌寧似乎辭官回家了的,後來是被李世民親自招了回來,然後繼續教導太子。

“他到底是因為什麽辭官的?”

鄭子文覺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麽重要的線索,但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沒辦法,於誌寧不像房杜那樣的名臣,所以關於他的事鄭子文也是記得迷迷糊糊的。

正在這時,鄭子文忽然聽到了旁邊傳來了一陣哭聲。

“娘,娘,你在哪?娘……”

鄭子文頓時笑了,原來是李象這孩子睡醒了找娘呢!

呃?娘?

這時候,鄭子文猛然想了起來這個於誌寧到底是為什麽辭官回家了!

貞觀十五年,於誌寧的母親逝世,所以於誌寧為了回家給母親守孝,所以向李世民辭官了。

後來李世民還以“自古忠孝不能兩全”為理由,起複他為官,繼續教導太子。

想到這裏,鄭子文立刻有了決定。

“好!就用這個理由趕他走!”

鄭子文很自信,他相信這次於誌寧不但會痛快的離開東宮,而且心裏還會對他感恩戴德的!

心裏有了計較之後,鄭子文頓時猛的看向於誌寧,兩隻眼睛頓時露出了不可思議之色。

看著鄭子文的異樣,於誌寧也狐疑的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後皺了皺眉。

“鄭大人,下官有什麽不對麽?”

鄭子文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直接站了起來,然後伸出手掐了掐自己的指頭,臉上一片沉重之色。

顯然,於誌寧對於鄭子文的一些傳聞也是聽過的,眉頭頓時也皺了起來。

“鄭大人,莫非是下官命不久矣?”

聽著他的話,鄭子文頓時心中一喜。

“這家夥居然聽說過我的事,看來這事成了!”

想到這裏,鄭子文忽然轉過頭來,然後麵色沉重的搖了搖頭。

“如果是於大人你本人的事,我一眼便能看出來,也不用掐指算了。”

說著,鄭子文又歎了口氣。

“雖然天機不可泄露,但是我敬佩於大人是一個孝子,所以才把這事告訴你。”

於誌寧的眼睛頓時瞪大了,露出了一臉的驚恐。

“難道……難道是我母親……”

鄭子文頓時,麵色沉重的點了點頭。

“本官敬佩大人的學識,也很希望和大人一起輔佐太子,但這事不知道也就罷了,但我現在知道了,若不告知於大人,我內心難安啊!”

於誌寧一聽,頓時“噗通”一聲坐倒在地,眼淚頓時就留了出來。

“母親……孩兒不孝!”

說完,對著遠方就“嘭嘭嘭”磕了三個響頭。

看著他的做法,鄭子文頓時就知道他誤會了,連忙伸手把他扶了起來。

“哎哎,於大人您先冷靜,你的母親現在還活著!”

“呃?我母親還活著?”

於誌寧頓時傻眼了,一對包含著淚水的雙眼滿是錯愕。

看著他的樣子,鄭子文頓時點了點頭。

“沒錯,其實我是想告訴你,令堂的大限就在明年,所以想問問你是要回去送她走完這最後一年,還是……”

不等鄭子文說完,於誌寧頓時一擺手打斷了他。

“鄭大人不用說了,雖然下官也很想和大人一起共事,但這麽多年來,下官虧欠家母良多……”

說道這裏,他抿了抿嘴唇,然後朝著鄭子文拱了拱手。

“鄭大人,大恩不言謝,若有機會,下官一定報答大人的提點之恩,告辭!”

說完,急匆匆的就走了,看得孔穎達和張玄素一臉的錯愕。

就連鄭子文也有些驚訝。

於誌寧這家夥居然一點都不懷疑就相信自己了,看來真是一個孝子呢!

和鄭子文想的一樣,於誌寧之所以相信了鄭子文,就是因為他是一個孝子。

於誌寧想得很清楚,如果鄭子文說的是假的,那麽他陪伴了母親一年並沒有什麽損失,但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麽這一年就是自己陪伴母親的最後一年了。

這樣的事於誌寧不敢賭,因為他怕自己後悔一輩子!

所以,出了東宮之後,於誌寧就立刻跑去向李世民辭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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