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o6章：必先利其器
賀知章醉了，醉的不省人事。醉的如同爛泥，楊釗差人將之送回府才算罷休。
看著滾滾而去的馬車，楊釗忽然覺得唐人很可愛，尤其是那些詩人，他們光明磊落，**不羈。總是在現實中沉淪，然後在理想中生存。懷才不遇憤世嫉俗的同時，又有著一顆火辣滾燙的心。他們願意去奉獻，卻隻能引吭高歌縱馬紅塵。他們有才華，卻不願意同喧囂的塵世同流合汙。於是許許多多鬼斧神工的詩篇便誕生了。
感慨完，楊釗便轉身回去了。
龐氏看著由楊釗和賀知章兩人喝空的酒壇，感慨不已。但是她所麵臨的問題，卻遠非幾壇子酒那麽簡單。
賀知章的詩集，不用說了，那是一定要刊印的。但是楊釗那邊又怎麽交代？秋後算起帳來，龐氏似乎根本就不是楊釗的對手。**年來，龐氏書坊在她的領導之下，坐火箭一樣，從一個小小的永樂縣，搬到了如今的長安城。從一個小小的書坊，變成了如今的龐然大物。這一切是誰的功勞？
龐氏心裏很清楚。這一切都是因為楊釗的主意。沒有楊釗，也許她還是多年以前的那個小商人，遠遠達不到今日的規模。當初楊斌謀奪楊釗家產的時候，她不是不想幫忙，隻是楊釗已經“死”了。為了一個死人，去得罪鄭拓這樣一個炙手可熱的執金吾衛副將，還是明哲保身，坐觀其變，等待著投靠最後的勝利者？
兩相比較之下，龐氏選擇了後者。無論如何，她都不能看著亡夫所留下的書坊，毀在自己的手上。可是人算終究不如天算，楊釗不但沒有死，而且加官進爵，日子過的越來越悠哉，即便是巨無霸的鄭氏，都拿楊釗這樣一個刺兒頭沒有辦法。至於鄭拓？
鄭拓被楊釗給打殘的消息，已經傳的沸沸揚揚，而鄭氏明顯選擇了忍氣吞聲，似乎一點報複的意思都沒有。讓人奇怪的同時，又不得不仔細思索這其中的內情？
有心人思索過來思索過去，唯一的結論就是楊釗的風頭太盛，兩年之內連中三元，升官n級。這樣的待遇，不說大唐朝，就是曆史上，也是屈指可數。
人們想不明白。楊釗為什麽會那麽受老男人的寵信，如果那一天傳出了楊釗用巫術控製了皇帝的傳言，所有人都不會有半點奇怪，因為事情反常到已經過了大多人的認知。
龐氏暗中漂了，就坐在不遠處的雨桐一眼，這個丫頭，她很熟悉。當年，雨桐隻有十來歲的時候，龐氏就知道了這個小姑娘。但是現在，龐氏卻感覺到一陣陣的陌生，雨桐似乎早已經不是哪個傻乎乎的小姑娘了。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楊釗升官以後，連帶著周圍人的地位也陡然水漲船高。以前任憑呼喝的小丫頭，如今也成了必須敬畏的存在。想到這裏，龐氏就覺得心酸，她的幾個兒子都是紈絝子弟，似乎根本不懂得家業來之不易。如今已經年過四十，依然要勤勤懇懇拋頭露麵。幾個兒子根本就不能獨當一麵，她不期望兒子能如同楊釗一般，隻要有楊釗的十分之一，她就是做夢都能笑醒。可惜的是。這始終隻是一個美好的願望。
楊釗走了進來，看了龐氏一眼。
“今日此來，我楊釗隻有兩件事。其一，還望嬸子給我交個底。活字印刷之術，嬸子的書坊，到底研究到了甚子程度。”
看著楊釗詢問的眼神，龐氏暗中鬆了一口氣。隻要楊釗不一上來就算賬，事情就還有轉還的餘地。三品大員，整個朝廷也就那麽多人，每一個都是實在是惹不起的。
“這個不瞞大郎，書坊中，關於活字的研究，已經可以使用陶活字，雖然陶活字損壞的相當快。但勝在印刷方便快捷，如同大郎所言，其成本較低……不如請大郎移步，前去看看如何？”
做生意難，做大生意更難，龐氏陪著小心，先是介紹了基本情況，然後才提出讓楊釗自己去看看，雖然以楊釗此時的身份去不去都一樣，但話還是要說的。
“哦？”楊釗沒有什麽反應，陶活字，看上去很先進，但對於楊釗來說，依然原始的可以，因此並沒有什麽驚訝的表現。
“既然嬸子說了，去看看就去看看吧。”說著楊釗站了起來。招呼著雨桐一起隨著頭前帶路的龐氏，向著書坊的內部走去。
龐氏書坊在長安城中，占地頗大，一排靠近河流下遊的房子，便是書坊的心髒：印刷作坊，很難想象，大唐市場上銷售的書籍，有進一成的量，都是出自這樣一個地方。
楊釗麵無表情的看著出來進去的夥計們忙碌著，排版印刷，搬運油墨，來來往往的人群，一副繁忙的景象。
但是一身三品官服的楊釗，噗一露麵，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他們的東家龐氏都滿臉賠笑的站在一邊，那些打工之人，又如何敢高聲喧嘩，唐突了貴客。
龐氏帶著楊釗走進了第一個房間，裏麵便是校對的地方。龐氏指著正在忙碌的一群人道：“大郎請看，這便是校對的人員，要刊印一本書，先必須校對，隻有保證原文不誤才可。否則一本書刊印出來。怕是要鬧大笑話了。”
幾個文質彬彬，留著胡子，一看就是那種老學究似的人物，正一字一句的看著書，時不時的還提筆在上麵畫上幾筆。
龐氏指著其中一人道：“校對很麻煩，先要找出錯別字，然後要斟酌其中語句，再要將之詳細比對。並將其中疑問，谘詢與原作者。大郎請看，這邊校對的，便是賀知章賀大人的詩集。”說著。龐氏便將旁邊的一本手抄本，遞到了楊釗的手中。楊釗隨便翻了兩頁，上麵都是一些賀知章的詩句，也許是年齡使然，這個時候賀知章還沒有寫出一些後世聞名於天下的那些經典詩作。但詩集的質量，還是可以的。
隨後，楊釗便6續參觀了排版的房間，印刷的房間，裝訂的房間。整體有了印象之後，對於出月刊之事，楊釗的心裏也有了底子。
隨後一行人再次來到前廳，楊釗開門見山的道：“嬸子果然是巾幗英雌，諾大的一個書坊都經營的有條有理，楊釗佩服。”
龐氏哪裏敢讓楊釗佩服，眼中帶著敬畏道：“奴家哪裏當得起大郎謬讚，這龐氏書坊，本就有大郎的一份子在裏麵，奴家又哪裏敢不盡心盡力，能得大郎一聲誇獎，便足夠了。”
“嬸子也莫要客氣。”楊釗淡淡的道：“龐氏書坊曆時八年展成如此規模，嬸子功不可沒。以往，這裏裏外外都是嬸子一人操持，楊釗心中感激。如今我與讓雨桐加入進來，平日裏負責一些瑣事，忙時幫忙查賬，不知嬸子意下如何？”
龐氏的臉色難看了，楊釗這麽做，擺明了就是不信任她。但是理虧的龐氏卻又不能說什麽，以往都是王慶每一個季度過來查一次賬目，現在卻派一個人常駐，其中的意味就完全變了。可是即便如此，龐氏也隻能忍了。楊釗要是存了將她給擠出去的心思。龐氏也一點辦法都沒有。
龐氏書坊八年之內，之所以展的那麽快，原因就是有著眾多的合作者。龐氏手中的份額越分越散，如今不過是和楊釗手中的三成持平。楊釗要派人的理由也光明正大，龐氏甚至連說個不字的權力都沒有。
“如此，如此……也好。”龐氏的臉上說不上來是什麽表情。雨桐這哪裏是來幫忙的。分明是來當大神被供著的，平白多了一個得罪不起的上司，龐氏的心情可想而知。但楊釗已經放過她了，沒有將她當做仇人來看。這點要求，龐氏自然不敢有甚子怨言。
“雨桐，過來見過龐夫人。”
雨桐盈盈一禮，說不出的優雅：“雨桐見過龐夫人。日後還望夫人多多照顧。如若雨桐有甚子做錯的地方，還望夫人莫要怪罪。”
“不怪，不怪。”眼見事已至此，龐夫人隻好順水推舟，她不想惹楊釗，隻好拉著雨桐的小手道：“有雨桐過來幫忙，乃是奴家久之不得的好事。奴家怎麽有甚子其他想法？”
楊釗又如何不知道龐氏心中所想，但點破就沒有意思了。
“楊釗此來，還有一樁生意，不知嬸子可有興趣？”一棒子打完，楊釗開始喂甜棗了。
“別人的生意，奴家不知道，但大郎的生意，奴家絕對有興趣，不知大郎有什麽好事便宜嬸子？”龐氏一聽楊釗又生意跟自己做，立馬來了興趣。要知道當初就是因為跟楊釗的生意，才造就了她大唐第一書商人的美譽。
“國子監，準備辦一個刊物，不知嬸子有沒有本事在半月之內，將由我提供的東西，印刷出三萬份來？”
“多…多…多少？”龐氏驚訝了：“三萬份？大郎沒有跟嬸子開玩笑？”
楊釗讓雨桐幫忙正了正三品官服的前襟道：“嬸子看本官這個樣子，像是開玩笑嗎？？”
“不像！”龐氏被半個月三萬份的定額給震的不知道東南西北了。楊釗的甜棗威力頗大：“隻要大郎有需要，龐氏書坊全力趕印，三萬份雖然不少，但是在大郎明的活字之下，還是沒有問題的。”
見到龐氏斬釘截鐵的說完，楊釗笑著道：“如此，那便就這樣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