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你是牙疼?

“煩勞楊大人久等。真是老奴的罪過,見諒見諒!”

剛一進門,高力士便抱拳打起了哈哈。

“這便見外了不是,某家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還望高將軍不吝幫忙才是。”

楊釗這一句便令高力士好感大增,不嬌柔做作,是什麽就說什麽。短短一句話,楊釗便留給了高力士真誠的印象。

高力士在曆史上是什麽樣的人?那可是算得上千古第一宦的人,其政治眼光和非凡的決斷性格,都說明了這個人很牛叉。想想看,玄宗一朝進四十年,他始終被皇帝信任,就不難看出這人的能耐來。而且更牛的是,他是第一個娶妻的宦官。當然這事就多說了。

高力士至始至終都死忠於唐明皇,如果評一份最佳太監榜的話,這老家夥絕對是名列前茅。對於這樣一個不倒翁似的人物,楊釗不得不小心應付。反正客氣話也沒人嫌多不是。

“楊大人見外了不是,月刊一事,陛下格外看重,楊大人如今被皇帝以為臂膀,有什麽事。隻要老奴能幫得上忙,老奴絕不說二話。”高力士大手一揮,這便將事兒給攬了下來,一點推脫的意思都沒有。

在楊釗的印象裏,太監嘛,都是那種細聲細氣,扭捏作態很女性化的人。但是高力士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老高同誌長的膀大腰圓,除了臉上沒有胡須,說話的聲音稍顯中性之外,一點沒有陰柔之氣。想想也是,要是太監都是那樣一副惡心樣子,那皇帝還不都惡心死?

在來之前,楊釗已經想好了,高力士這樣屹立不倒的太監,無論怎麽樣都不能得罪,常言說得好,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至於高力士是不是小人,這個問題並非楊釗關心的。

“高將軍見外了不是,楊某年紀不大,如若將軍高興,稱呼某家一句子午便可。”楊釗十六七歲,高力士四十多,稱呼表字,楊釗也不吃虧。

“楊大人果然豪氣,別的人都看不起灑家這等內侍之輩。隻有楊大人能坦誠以待,你這個朋友。老奴交了。”高力士見的人多了,內心鄙視,外表恭敬的有,猖狂的誰都不放在眼裏的也有,但是像楊釗這樣,將他當做一個“人”來看的卻少之又少:“那老奴也就不客氣了,不知子午今日此來所為何事?”

“也不是什麽大事,在下找將軍,就是想打聽一個人,這個人曾任教內博士……”

“哦?凡是被子午看上的無不是腹中才華橫溢之輩,此人不知姓甚名誰是哪位大才?”

“吳道子。”

“是他?”高力士有點驚訝了,吳道子是有名的畫家,這個時候沒有成為一代宗師,但是其才華,老男人卻欣賞不已,剛剛被封為教內博士不久,楊釗就找來了。

“怎麽?高將軍認識此人?”

“認識,此人才華橫溢,但孤傲非常,凡事不拿正眼看人,隻知作畫。不善交際。”高力士想起見到吳道子的樣子,就不由得搖頭,這樣的人是有才,可是才華往往不能決定一切,能像楊釗這樣的人卻是少之又少:“子午想要此人也不無不可,不過子午還需小心在意,此人可不太好相處。”

楊釗笑了,隻要有人就好辦:“這點高將軍不必在意,隻要此人有才便可。”

高力士擺了擺手,便有一個內侍走了進來:“將軍有何吩咐?”

“吳道子現今可在宮內?”

內侍略一思索,回答道:“秉將軍,已過申時,這時吳道子應該還在宮內。”

“那你去將他請到這裏來,記住,以三元及第楊子午的名義去請,知道嗎?”

內侍應了一聲喏,便下去來。

看著楊釗有些不解的目光,高力士解釋道:“自認自持才華,不願與我等閹人為伍,以老奴的名義未必請得到。”

楊釗理解的點了點頭道:“這個吳道子,當真是脾氣不小。不過高將軍也不要介意,世間千奇百怪,有這樣的人也不稀奇。”

“子午倒是看的明白……”高力士自然不會介意。要是真的介意,當初也不會一刀切了。

不多時,吳道子便頂著一張臭臉,在內侍的帶領之下,來了。

此人一襲青衫,頭上挽著書生髻,高個。線條瘦硬。整個人跟臘月裏的刺槐樹似的。隻是靜靜的往那裏一站,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自信的氣勢,任誰都知道這位一定是不簡單的主兒。近五十歲的年紀,花白的胡須,有些雜亂。但人卻給人一種一絲不苟的感覺,很怪異卻又很融洽。

楊釗一看吳道子的那張臭臉,就知道要壞菜,肯定是是在作畫中,被人打斷了,所以十分不爽。不過對付吳道子這樣的人,楊釗有著不同的套路。

見吳道子來到當前,楊釗站了起來,左右右左的圍著吳道子打量了一遍,說的話,卻讓讓在一旁的高力士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你便是吳道子,那個號稱吳帶當風,被譽為一代宗師的人,是吧?”

見楊釗話說的不客氣,吳道子之一拱手道:“客氣,在下正是吳道子。有何指教?”

“叫你來當然有指教。”楊釗背著手,緩緩的走了幾步道:“你恃才傲物,自認畫技無雙,本官乃是新任國子監祭酒。楊釗楊子午。”

“你是誰,跟某家有何關係?”吳道子一張黑臉:“某家本以為楊釗三元及第,乃是一位大才,如今一見,竟然見麵不如聞名,算了,不說也罷。某家告辭。”

說完吳道子一拱手便打算走了。楊釗自然不能讓他就這樣走了。

“哦?這是不是說明,號稱一代畫壇宗師的吳道子,怕了我楊釗一介黃口小兒?不敢同某家在畫技上的挑戰?”嬉皮笑臉的楊釗有著無比的殺傷力。

惹得老吳青筋暴起:“楊釗,即便你出娘胎便苦練畫技,老夫又何用怕你?黃口小兒出此狂言。莫不是以為老夫好欺不成?你何時見過老夫自稱為一代宗師的?出此無稽之言,當真不知所謂。”

楊釗笑了,這便是吳道子的脾氣,這種屬銅豌豆的主兒,隻要將他激怒了,然後再讓他服氣,他才會高看你一眼,這樣的人有著自身的矜持,認同一個人並不是對你有說有笑就可以的。凡是在某一個領域登峰造極的人,都這德行。

“哈哈,吳先生怒了?”說著楊釗對旁邊的高力士道:“麻煩高將軍給楊某準備一張二尺見方半寸厚的平整木板,順帶準備碳條數根。”

然後楊釗轉過臉來道:“吳先生不妨等上一時三刻,如若那是還是要走,楊釗自然到先生麵前負荊請罪,以求先生諒解。如何?”

吳道子楞了一下,楊釗先倨後恭,而且料定了他不會走,這葫蘆裏到底買的什麽藥呢?吳道子還真有些好奇了。

“你當真料到某家不會走嗎?”冷著臉,吳道子對於楊釗的第一印象壞的可以,不但與閹人高力士為伍,而且公然向他叫囂,這樣猖狂的年輕人,他看不慣。雖然外界傳言,楊釗的詩名已經過了李白,成為謫仙人隻上才存在。並且四書五經之上的造詣,也是非凡,但越是這樣,吳道子就越相信楊釗能畫出好畫來。隔行如隔山,這話還是不錯的。

“走與不走,都在先生一麵之間。”楊釗麵帶微笑的道:“我楊子午會不會拿名聲跟先生開玩笑,任憑先生自斷便是。”

吳道子走到旁邊的椅子上一屁股做了下來,絲毫沒有在意楊釗三品的身份,也沒有在意高力士這個牛人在旁邊:“那好,某家便給你一時三刻。”

一會兒,拿著木板宣紙和碳條的內侍便將東西送到了楊釗的手裏。

楊釗將宣紙鋪在木板之上,一手支起木板,另一隻手。拿起碳條,絲毫沒有在意炭黑已經粘到了身上。開始全神貫注的畫了起來。在話的過程中,還時不時的抬頭看吳道子兩眼,將吳道子看的那叫一個別扭。

高力士躲在楊釗身後,臉上的表情跟見了鬼似的,越來越吃驚,大張著的嘴巴,都快看到後槽牙了。吳道子想了半天才想出了一個詞來形容:呆若木雞。

伺候在一旁的內侍看著高力士的表情,連忙蹭了幾步,來到高力士的身後,結果跟被燙了舌頭似的,一口冷氣抽的恨不得把自己憋昏過去。坐在不遠處的吳道子甚至能看得見內侍臉上,抽抽的跟中風了似的。

楊釗絲毫沒有注意到後邊人的表情,隻是運筆如飛。

吳道子想從楊釗運筆的軌跡中推斷楊釗是在畫什麽,可是楊釗隻是抽風似的來回移動著手,不時的回頭補兩筆。

整個偏殿之內,都安靜的可以聽到楊釗繪畫時沙沙的聲音。

一時三刻的時間過的很快,楊釗二把刀的素描也接近完成了。宣紙上,老吳的樣子栩栩如生氣質不凡的印在上麵,即便是上唇的八字胡和下巴上有些雜亂的長須都畫的絲毫畢現。

畫完了抬起頭,楊釗被高力士給嚇了一大跳,於是試探著問道:“這個,高將軍,你這是……牙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