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還要推辭,這時那張公一聲長歎道:“老先生此曲訴盡了無根浮萍的飄零之苦,更能隱含一絲憤懣的力度,如此樂曲又豈能用銀錢來估量?老先生還是收下吧,莫要辜負了這位公子的一番心意。”

老者這才接了雯雯遞過的銀子。向我說道:“如此,就多謝公子了。”我答禮道:“先生客氣了。”

張公又向老者道:“先生應該還未吃飯,何不過來喝一杯,一起聊聊。”

老者有些猶豫,張公又向我道:“公子看來也是懂音律之人,何不也過來一起聊上一聊?”

我笑道:“正想叨擾。”便走過去,那阿貴起身給我讓坐,老者這才過來坐下道:“今日難得遇到兩位知音人,老朽就叨擾一杯。”

看桌上酒菜已殘,張公叫來小二,另備置一桌,又專門給那小女孩要了幾個菜。阿貴站在一邊看酒。

老者道:“真是麻煩先生了。”張公道:“哪兒的話,旅途之中能逢先生如此風塵奇人,實乃幸事,來,我們先幹一杯。”和尚以茶代酒,當下四人齊幹了。

我向老者道:“聽先生琴音,妙則妙矣,隻是太過哀傷,若隻為飄零流離之故,當不至此悲切,且音聲中暗含悲憤。先生是否有什麽悲慘遭遇或冤屈呢?”

這老人自上得樓來,不卑不亢,我早看出他絕非普通藝人,現在是有心接納。畢竟想要在江湖上開創基業,不可能隻靠星宗這僅有的八名骨幹。注意接納賢才,這可是葉先生一直向我強調的。

那張公聽得我此言,略帶驚訝的正視我一眼,他原來肯定認為我不過一富家公子哥兒,充其量有副儀表,礙於禮數才請我過來做陪客,不想我對音律如此精通。嘿嘿,公子我的才華比你張大人隻高不低,你可別看走眼了。

我現在已經可以肯定他就是和宰相魏元忠一起被貶出京城的鳳閣舍人張說。那舉手投足間的氣勢風度早把他暴露了,隻是現在還不便點破。倒是這老者我已經察知他身懷武功,應是江湖中人,但是鑒於我對當前江湖局勢還是全無了解,故無法猜出其身份。

老者聽見我的問話,深深的望我一眼,手握酒杯,良久不言。張公道:“我也正有此問,老先生有什麽話不妨直言,也許我們可以幫得上忙。”老者一聲長歎,說道:“承蒙二位看得起老朽,與老朽相交。非是老朽有意隱藏,隻是我的事兩位知道了也不可能幫上忙,說不定還會給二位惹上麻煩,還是不說的好。”

張公微一愣神,八成是想到自身遭際了,他現在被貶官,還遭人追殺,也是事不足向外人道的。隻聽他哈哈一笑,說道:“即如此,就不要勉強先生了,咱們萍水相逢,因一首《浮萍淚》而聚,都莫問姓名和出身來曆,隻喝酒談曲。來,我們再幹一杯。”

我嘴上隨聲附和,心中卻暗笑,你張大人倒是懂得趁機掩飾。但也不好再向那老者發問,隻好等以後有機會再說了。接著所談的便都是一些音樂曲理,聽得出張公和老者皆好此道,我跟葉先生也不是白學的,在星陽閣裏也讀到不少樂理曲譜,自是讓二人刮目相看。而我有意無意間也把我其它方麵的才華巧妙的展示給張公,他們這種大官雖說現在遭貶,但在朝中必有根基,我是想引起他注意。在江湖上混,不能隻著眼於江湖,必須要注意朝廷動向,江湖乃江山一角嘛!

我們三人聊的盡興,和尚對這些不懂,在一邊不勉尷尬,我和張公都盡量幫襯他,張公是他的同伴,自然要這麽做,我卻是在想,能順便給少林一個好印象,將來肯定沒壞處。

當晚盡興而散,老者和張公他們都不在客棧住,便一起離開了。我們隨小二來到內院客房。進入院子,我突然感覺有人在瞅我。沒錯,有間客房,窗戶半掩,那後麵應該有雙眼睛在盯著我們一行四人,我望向雯雯他們,三人向我微微點頭,他們也感覺到了。我們剛從穀中出來,還未和什麽人打過交道,誰會監視我們呢?問題莫非出在那張說或是那拉二胡的老者身上?

回到房裏,我叫住要離去的店小二,塞了一塊銀子過去,說道:“小二哥,辛苦你了,在下想請教你一件事。”那小二笑逐顏開,說:“公子有什麽事,盡管吩咐。”

“西邊那間房裏住的什麽人?”我問道。

“您說的是第二間吧,是兩個穿黑衣服的大漢,看樣子挺凶的。”

“他們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嗎?”我又問。

小二想了一下,說:“對了,他們問我是不是有個和尚在二樓用餐?還問我和和尚在一起的有什麽人。然後就要了間房住進來了。”

“那你是怎麽回答的?”

“小的說有公子你們,那位先生主仆,還有爺孫倆是兩賣藝的。”

“好的,沒你事了,你去忙吧。”打發走小二關上門,雯雯依了過來,我將她攬到了懷裏,說道:“今晚咱們恐怕沒得睡了。”

這兩人明顯是衝著張公來的,以為張公會住店,還把我們一行也誤認為張公的同夥了。“他們在說我們呢。”雯雯六識比我好,這麽遠的距離,我隻能聽見那兩個人在切切私語,聽不清說什麽,雯雯卻能聽得清楚。“都說什麽?”我問。

“說沒看見點子,說咱們和點子好像不是一夥的,正在商量要不要殺咱們呢。”我聞著雯雯的發香,手在她粉背上撫摸著。“他們不殺咱們了,說點子一定在船上,要去報告什麽人,說要先把點子做掉。嗯,公子,別、、、、、、”妮子動情了,我也有些興動,可惜不是時候。真是可惡的小賊!我在心裏暗罵對麵那兩個家夥。

我把伸入她衣襟裏的手從她酥乳處移開,將嘴湊到她耳珠處,輕聲說道:“待會你跟上去,看他們都有什麽人。”雯雯嗯了一聲,在我懷裏膩的更緊了。

接著聽到西房那二人開門出去的聲音,聽得足音遠去,雯雯拉開房門閃了出去,迅若鬼魅。

我出一口氣,坐到**調息,將升起的心火壓下。不一會物我兩忘,隻覺星陽真氣在體內運轉不息。約一盞茶時分,聽見門響,是雯雯回來了。我沒有拴門,她自己推門進來。“怎麽樣?”我問。

雯雯站到床前答道:“有二十幾個人,其中一個武功不必武叔和成叔差,他們現在在江邊的一間米鋪裏。宗主,我們要不要管?那和尚恐怕打不過人家。”

“當然要管,他們什麽時候動手?”

“就今晚,說等夜深些,就到船上動手。”

我心中一驚,這群人不知什麽來曆,如此膽大包天,那張說雖說被貶,也還是朝廷命官,他們竟敢在壽陽這樣的大城邊上動手行刺,這可夠誅九族的。看來他們必有後台,最大的可能就是張說在朝中的政敵張易之,張昌宗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