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半夜時,我突然被一些細微的聲音驚醒,看到身邊的雯雯已經坐起身來,望著房頂,一臉的警惕。我凝耳細聽,便聽到上麵夜行人掠過的風聲,腳步聲。望一眼雯雯,悄聲道:“別點燈,先把衣服穿了。”

悄步來到窗前,從窗戶縫隙裏外望,外麵的月光雖然朦朧,但以我的目力也看得清院中那五道人影,這五人並沒有遮臉,可以看見他們臉上那大胡子,竟是胡人!看來是找南邊客房裏住的那幾個胡人的。

果然,五人把頭湊在一起,嘰哩呱啦了一通,其中兩個便手持帶有尖刃的彎刀向胡人公子與其二姬所居之客房潛去。其它人則警惕的望著四圍。

我和雯雯能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但我們都聽不懂他們的語言,是以不知道他們說什麽。但僅看這五個人行事鬼鬼祟祟的,便可知他們來這兒不是幹什麽好事。不過我不需要為那胡人公子的安全擔心,我們既然注意到了這五個人的動靜,那麽那個實力不弱於我的老仆自然也會注意到的,我和雯雯扒在窗前,等著看戲。

“吱呀!”一聲,南側西邊那間房的門開了,五個夜行人受開門聲所驚,立即一齊把目光轉向那間房門前,隻見那老仆走了出來,對著五人怒目而視。然後開口嘰哩呱啦的不知說了些什麽,聲音裏帶著怒氣,應是在嗬斥這五個夜行人。

五人對望一眼,由其中一個對老仆回了話,聲音中好像有對那老仆的尊敬,但同時又不領取老仆的教訓。他們都是壓著聲音說話的,看來雙方都不想驚動到其它人。

那人話音一落,那老仆又怒氣衝衝的不知說了些什麽,然後就擺起動手的架式。五人中的二個立即手執彎刀向那老仆撲去,而另外潛向胡人公子房間的那兩個則撲向那公子的房門。

老仆身影奇快,在三人尚未撲近身時,他已晃動身子,瞬移到公子房門前擋住了那兩個撲向房門的夜行人,而且出手迅捷利落,照麵間幾個動做,就將兩人逼的退到了院裏。這時其它三個人撲了過來,刀光霍霍,纏向老人。另兩個一看,也重新撲了上來,五人執利刃圍著空手的老仆在那胡人公子的門前纏鬥起來。

我欣賞著他們的招式動做,那是和我所熟悉的武功招式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種風格,整體上十分粗放,但其中卻又有一些小巧的詭異之處,彌補了粗放中的破碇。看得我十分新鮮。

那六人間的悶聲打鬥很快便分出上下,老仆應付五個人顯得遊刃有餘,五人盡管攻的凶猛,卻是無法奈老仆何,已有慌急之色。其中一個突然嘰咕了幾句話,那老仆好像被激怒了,開始發狠向五人進攻。

但這五人卻突然分出一個人來,僅餘四個人和老仆纏鬥,這四個人也不迎著老仆的銳勁硬打,而是互相配合著圍著他遊鬥起來,騰出的那一個人又向那胡人公子的房走去。

我看明白了,今晚這五個夜行人的主要目標是那位胡人公子,剛才那人是要其中一個去找正主,由他們四人纏住老仆,怪不得老仆發怒。果然,看到那個夜行人又走向主子房門,老仆表現出了明顯的慌急,想掙脫這四個人去攔截那人,卻被四人牢牢纏住脫不得身。

我心裏暗罵這老頭笨,那圍攻他的四個人僅有一人的功夫看上去勉強能入二品,其它三個都是三品級的貨色,其中一個恐怕三品都有點不夠格。而這老仆的個人實力可是與我不相上下啊,竟被這樣的四個人纏住了!換了我在他的位置,定會先朝那個最弱的狠下辣手,相信不出三招就可撕開這四人的防線。這老頭太心急了,以致看不到這點,唉!一個真正的高手,首先得有一顆沉毅冷靜的心啊!

這時那公子的房門突然打開了,兩柄利劍衝了出來,迎著那從圍攻老仆中分出來的夜行人夾擊。是兩個身著黃衣,身姿高挑婀娜的胡人女子,我留意到二人的高鼻深目和藍色眼珠,配合柔美白析的臉龐,滿是異域風情,好美的兩個番邦嬌娃。

那胡人公子也站到了門前,手裏拿著一把尖刀觀戰。他身材高大,身姿挺拔,麵部棱角分明,顯出一份剛毅,高挺的鼻梁後,是一雙深陷的微藍眼珠,正閃閃生光的觀望著眼前的打鬥。但其臉上卻是一臉的平靜,不顯絲毫驚慌。我觀察一下,暗道這胡人公子身上好高貴的氣質!

加入了兩個胡人美姬,院裏的打鬥熱鬧起來,原來幾人圍著老仆打鬥,僅有利刃劃破空氣的風聲和身體接觸時發出的悶響,沒什麽大的響動,但這兩名胡姬加入後,她們使的是中原式的長劍,不斷和那個夜行人的尖刃彎刀發生碰撞,叮叮當當的發出好大響聲,而且兩女又不斷的發出嬌叱聲,頓使院裏熱鬧起來。

“把燈點上,咱們出去看!”我向雯雯道。這麽大的響聲,睡的多香的人也要被驚醒了。

我們來到回廊內,查憶萍和王武也從各自房間裏出來,走到我跟前。查憶萍看著院裏的打鬥皺眉問我怎麽回事?

我搖頭道:“不清楚,好像是這幾個黑衣服拿刀的胡人要對門前那公子不利,這老仆和兩女在阻擋他們。”

我們出來觀戰,場上打鬥的雙方竟然都不顯心慌,仍在繼續纏鬥。那胡人公子朝我們這兒望了一眼,又將目光轉向場中的打鬥。北邊宋求仁主仆也被驚醒了,三間房相繼亮了燈。很快幾人也走出房門,看到院裏一群番邦胡人在打架,都是不明所以。宋求仕看我們站在這邊,帶人沿回廊走了過來,“奶奶的,這群番狗在幹嗎呢,嘈的我睡不成覺!”

我沒搭理他,那胡人公子卻怒目朝他瞪了一眼,看來他聽得懂漢話,聽出宋求仕罵了他們。我心道這宋小子真是粗俗,丟了我天朝上邦子民的臉。突然發現他目光沒有望向揚內的打鬥,而是盯向了雯雯,眼裏流露出下賤的癡呆,嘴角有口水流出。我暗罵一聲下賤,扭頭看了眼雯雯。

雯雯睡前被我寵幸過,臉上容光未消,而且匆匆起床,鬃角散亂,烏發垂墮,在屋裏透出的燈光下,確是美豔不可方物。怪不得讓這宋小子露出這麽一幅下賤樣。雯雯注意到宋求仕的惡心目光,臉上一寒,突然將雙目瞪向他,目光冷如冰刃直刺其雙眼。宋求仕被嚇的一個哆嗦,忙將目光移了開去。

我心裏暗笑,眼角餘光卻突然發現那宋夫人也正向我拋媚眼呢,忙專注於場內打鬥,假裝沒看見。

“何公子,這都是些什麽人呀,你知道他們為什麽要打架嗎”那宋夫人卻嗲聲嗲氣的問我。

我搖頭道:“不知道!”沒在理他。

前邊突然響起震天的鑼聲,有人高喊抓賊。一群客棧的夥計執菜刀棍棒從前門湧了進來,看打鬥的人多執利刃,不敢上前,就站在那兒大聲喲喝起來。

這一來五個夜行人慌了,一個被兩女兩柄劍纏住,雖戰得上風,卻是擺脫不掉二女,無法靠近那公子。另四個在老仆手下已重落下風,被壓製的無法再分出人來去對那公子不利。我看得出那老仆此時若肯下重手,當能解決這四人。

整齊的腳步聲傳來,接著隻聽有人喲喝道:“讓開,讓開!”前門處那些客棧夥計騰開路來,一隊二十幾人的帶甲軍士走了進來。同時後邊小門被人踹開,同樣走進二十幾名軍士。他們立即匯合一處,將院中打鬥的人包圍了起來。

“統統給本將住手!”一個三十幾歲,形態威猛的將軍走上幾步,嗆的一聲抽出劍來大喝道。

那老仆和那兩名胡姬動做慢了下來,但那五人卻對將軍的話充耳不聞,趁機發力攻擊,其中兩個趁老仆鬆懈,竟飛身撲向了站於門口的胡人公子。那老仆大怒,跺腳躍起,拚著背上中了兩刀,疾速趕向二人,掌腳連施,將二人逼退。

持劍的將軍看對方不聽話,大怒,朝身後兵士喝道:“備弓箭,再不住手者,格殺無論!”立即有二十幾名軍士搭箭上弦,箭尖指向場中諸人。

場中的打鬥立即停了下來,五名夜行人聚到一起,臉上竟是不見懼色。那胡人公子看自己老仆背上受傷,走到跟前慰問,兩名胡姬退到了他身旁。老人朝公子搖頭,看來他的傷無甚大礙。

那胡人公子向前兩步,以手撫胸朝那將軍躬身一禮,以漢語朗聲道:“我們來自西邊遙遠的波斯國,小生仰慕貴邦文化,帶著仆人來參加貴邦的國家大考,我們,是貴國的客人。這幾個人,他們想殺害我,請天朝上將為我主持公道。”他的漢語竟是十分的流利,而且說話間謙恭有禮,配合他那一身高貴的氣質,立刻給人好感。

那將軍朝他點了下頭,接著威喝道:“不管你們是什麽人,這兒是我天朝京都,你們於深夜之中持刀戒鬥,有違我天朝律法。現在所有人等,放下兵器,等候本將處置。”

胡人公子立即將手中尖刀扔到地上,兩名胡姬也跟著將手中長劍扔了。那五個刺客看來是聽不懂漢語,不知將軍在說什麽,看人家把兵刃扔了,互相望望茫然不知所措。直到那將軍將劍尖指向他們,再次下令才意識到是讓他們放下手中尖刀,看所有的弓箭都指著五人,忙也將刀扔了。

“這兒的老板是誰?”將軍轉身喝問。

掌櫃的忙從人群中鑽出,走到跟前哈腰道:“這客棧是小人的,大人有什麽吩咐?”

“嗯,這都是些什麽人?”他用劍環指了一下,連我們也指了進去。

掌櫃的忙介紹道:“那邊回廊裏的還有這位胡人公子及他這幾個婢仆,都是小店的住客。這五位、、、、、、不認識!”

那將軍點頭嗯了一聲,接著大喝道:“所有人都把身份官牒拿出來,本將要檢查!”有兩個士兵向我們走來,我們便各自將身牒拿出來給看了,那胡人公子主仆四個也有,但那五個刺客卻沒拿出。

“你們的呢?”將軍指著五人喝問。五人麵麵相覷不知他說什麽,將軍揮手招來一個小兵,小兵用胡語對五人說了一番。

五人皆搖頭,看來是沒有。其中一人站出朝那將軍嘰哩呱啦的說了一通,我注意到胡人公子的臉色變了。凝神聽那小兵翻譯,隻聽他向那將軍輕聲道:“他們說他們是波斯大王的侍衛,這幾個人是他們王的要犯,他們奉王命前來追殺,還說波斯與咱們是友好之邦,要求咱們將要犯擒下交給他們,他們的王會對咱們的皇帝表示感謝。”

那將軍聽完後,掃視一眼諸胡人,一群人皆緊張的望著他。他突然冷哼一聲,朗聲道:“既然如此,你們的王為什麽不直接照會我們陛下,請陛下幫忙將你們的要犯送回國去,而是派了你們幾個私入我天朝上京,行刺殺之事?”

小兵將他的話用胡語說了,那人麵露急色,解釋了一通,隻聽小兵翻譯道:“他說他們是便宜行事,他們的王很快就會和咱們皇上聯係的。”

將軍冷笑一聲,“那就等你們的王正式給我們皇上派出使者後再說吧。現在!”他的語氣突然重了,“這位公子具我朝官方的發放的身牒,而且是我朝今次大考的考生,就如我天朝子民一樣受到保護。我不管你們是什麽身份,這兒是我天朝的京都,帝王所居之地,豈容爾等番邦小兒胡作非為?莫說你們幾個小小的侍衛,你們的王來了也得尊守我天朝法度。而你們手執利刃,夜入客居,意欲對受到天朝保護的應舉士子行刺,而且驚擾到了我天朝的另外兩名士子,已構成重罪。統統帶走,明日交大理寺審議定罪。”

幾名軍士上來拿繩將五人綁了,五人迫於四轉弓箭的威勢不敢反抗。但心中看來相當不滿,滿嘴嘰哩呱啦的叫著,可那小兵卻不再給他翻譯,那將軍也不再理他們。抱拳環揖一下,洪聲道:“打擾到各位休息了,不好意思,不過現在沒事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然後他便帶人離開了。這將軍身上有股豪氣,行事果斷,而且有理有節,能維護我天朝上邦的威嚴,我不禁在心裏對他產生了好感。

掌櫃的又向我們道謙向句,始離開。而那胡人公子一行在將軍帶著士兵走後,立即就回屋了。

“原來是波斯來的啊,還是什麽欽犯,這種人也來參加科考,想來咱們這兒做官。不管他,回去睡覺,我正瞌睡呢!何公子,明天見啊!”宋求仕跟我打個招呼帶人回去了。

我們四人也回到我房間,查憶萍沉思道:“這將軍好像有意偏袒那胡人公子呀,雖然是他占著理,但也該請回去做個證人啊!”

我心裏一想,按正常的程序,是應該請那胡人公子一道回去做份證詞。還有就是他們也來得快了點,鑼聲喊聲一響,他們立即就到了,好像是事先約好似的,看來今晚的事別有內情。同時我又想到了其它方麵,沉吟道:“這個欽犯一身高貴氣質,而且勞動波斯國王派自己的侍衛來追殺,恐怕身上還有不少隱秘。嗯,憶萍你身上是不是帶有金創藥,拿些來讓王叔給他們送去,那老頭受了刀傷,應該用得著。”

王武接了查憶萍的藥,開門去了。我們聽見敲門聲,接著聽到道謝聲。那些胡人竟接受了。王武回來跟我說那胡人公子識得咱們的藥,一眼看出治刀作良藥,就收下了。

我微笑點頭道:“那就好!”

查憶萍不解我為什麽要刻意去結交那胡人,因為看得出那胡人公子是不願與陌生人接觸的。

我微笑解釋道:“像他這種人雖然我們不清楚他的底細,但肯定是大有來頭的,趁現在他不如意之時花很小的代價去結交關心一下,不定什麽時候就大有用處了。而且據我今晚觀察那胡人公子絕不是冷漠之人,不與人交往可能有其苦衷,我們表示一下關心,他會領情的。”

事實證明我的話是正確的,因為第二天那胡人公子就向我表示了他的感謝之意。

早上我們四人在我屋裏吃早飯時,敲門聲響,打開一看,竟是那胡人公子身邊的一名胡姬,她手裏端著一個盤子,上麵放著一大塊潔白噴香的麵糕,我認得這種西域風味的麵糕,揚州一些西域人開的小食店裏就有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