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便見到遠遠的一輛馬車迎麵駛了過來,那三匹馬毛色各不相同,一看就是臨時湊到一起的,駕車的是一個中年人。接近時我便對中年人試著喊了一聲:“逯先生!”他唉的一聲攸的抬起頭望向我。但迅即又低下頭,裝作什麽也沒聽見的樣子,繼續趕車想開溜。

我知道找對人了,那容他離開,在馬上一騰身,落到他車上,撩開前麵的車簾一看,裏麵空空如也,不見一個人影,僅有一床綿被。

“唉,公子你幹什麽?”那逯先生做出滿臉驚訝狀向我問道。

我將馬車勒停,冷哼一聲,“逯先生,別裝了,快說你將小羊同送到那兒了?”

“什麽小羊同?”他仍想抵抗不承認。

我怒哼一聲,身上發出強大氣勢向他逼去,“好好的一個漢人,竟去做吐番的奸細,你可知你剛送走的那人是在洛陽刺殺朝廷重臣的吐番賊子,你竟敢護送他逃跑,我帶你去見它,縱不誅你九族,夷你三族是肯定的了。”

這個小商人立即被嚇怕了,哭道:“大人你饒了我吧,我也是被逼的,我隻知道他是吐番人,不知道他犯了這麽大的事,我是在蜀地做生意時認識他們的,他們幫過我,我早知道他們不是好人,可沒想到他犯了這麽大的事。我本來也不想再和他們來往,可他們那麽凶、、、、、、”

“好了!”我振聲打斷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向他喝道:“我不是官府的人,隻要你告訴我我把他送到那兒了,讓我找到他,我就不檢舉你私通外番之罪。”

“渡口,渡口,我把他送到渡口,給他租了一條小舟,他沿穎水南下了。”小商人立即說道。

“帶我們去!”我喝一聲,幫他拉轉了馬頭。

這個穎水渡口不大,供出租的小舟也沒幾隻。穎水東南流,風正南吹,此時在穎水上行舟可謂是順風順水,想追到小羊同乘的那艘小舟,殊為不易。

放了那個小商人逯先生,我現在沒時間和他這麽個小人物計較。向渡口的船夫們打聽,為小羊同擺渡的那個操舟手竟是他們中公認最好的,問他們誰有把握趕上前麵的小舟,竟沒有一個人敢應承。我心裏暗急,這小羊同一路逃來,竟是思慮周密,處處領先我一步。

“一從操舟趕不上,兩人呢?”淩雨波在一邊說道。

這些被我叫到一起的船夫們一直對她驚若天人,聽得她天籟之音如是說,其中一個五十幾許,帶點花白胡子的老者便囁嚅道:“我們試試吧,不過公子你們看這風向,向南行舟是順風順水,人力其實對船速起不了什麽大作用,阿力的小舟又已經走了這麽長時間了,起追上、、、、、、”阿力是為小羊同擺那船夫的名字。

“好了,老爹,你就叫一個你信得過的人打幫手,載我們往下追,隻要追上那阿力的小舟,公子我必有重賞。”我打斷這老者的話,說著先將一袋銀子遞了過去。

那老者便招呼我們上了船,叫過一個年輕小夥子,兩人一起操舵,小舟似離弦之箭,急速向下遊趕去。

我的理性告訴我這小舟的行駛速度已經夠快了,因為順風行駛,而麵向下遊站於船頭的我竟敢到了勁風撲麵,但我心中的焦急卻讓我不斷催促兩個船夫再快一點。

月亮又升起來了,照的穎水水麵上一片銀光,河水的腥氣隨風撲鼻,可我現在那有心情欣賞這些,對身後雯雯的擔憂與焦慮,對手刃造成雯雯重傷的仇人小羊同的迫切,在我胸腔裏交織著,我隻是一聲聲的催那兩個船夫再快點。

兩人早已是汗流浹背,氣喘籲籲。那個年輕的終於承受不住,將舵一鬆,仰身躺在甲板上喘息道:“不行,我受不了了,給再多錢我也不幹了。”

心情焦急的我,看他這樣,心中的火氣騰的就上來了,怒目一瞪,就想用武力去威脅他。淩雨波輕扯一下我袖子,平和的聲音響起,“那小哥你就休息一會兒,我暫代你操一會兒舵。”說著自己走上去操舵,卻是顯得十分生澀。

我的心攸的冷靜下來,知道現在這船速已是這兩個船工的極限,我確是不能再對他們苛求什麽。看這淩雨波那優美的身影,生澀的操舟動作,我心裏生起絲絲感動。接著就想起真正的操舟好手關玲,可惜她不在身邊。不知她知道了雯雯的情況會怎麽樣,雯雯向來對她頗為愛護,在沈小蝶和她吃醋時,雯雯一直護著她,她也早把雯雯當做了可以依賴的姐姐,若知道雯雯現在正生死未卜的躺在名劍山莊,心地純真善良的她當也會如我般傷心吧?唉,雯雯,自從星星穀出來以後,麵對這花花世界的千媚百嬌,主子我是有點乎視你了,現在才知道你在主子我生命中的地位是無人可以替代的。想及雯雯往日的種種,我的心口又是一痛。

那老者看淩雨波這天仙般的人兒到他身邊去幫他操舟,又驚又恐,連聲向那年輕船夫喝叱,那年輕船夫也覺不好意思,忙強撐起身來搶過淩雨波手裏的舵,拚命劃了起來。

我向淩雨波輕聲道:“謝謝!”聲音有點淒澀。

淩雨波點點頭,“我理解公子現在的心情,但公子也莫要太心急了,我們早晚能追得到打傷雯雯姑娘的仇人,而雯雯姑娘也肯定會平安無事的,她體內那絲佛門罡氣雖然微弱,但其中的生命力卻是旺盛之極,相信雯雯姑娘會複原的。”

我點點頭,心道但願你的吉言能夠實現,唉,神秀,你在那兒呢?

“照這速度,我們應該追到阿力了啊,怎麽還不見他的舟影?”那老船夫喃喃道。

我心裏思量也是,那阿力再操舟好手,畢竟一人,他也不可能像我這兩個船夫一樣拚命的給小羊同劃船,除非小羊同知道我和淩雨波正緊追在他身後,用某種方法逼迫那個阿力也像我船上這兩個船夫一樣拚命的劃。

淩雨波眼利,突然指著遠處岸邊草從裏道:“那有一艘小舟,過去看看是不是?”

我順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小舟的舟尾。現在已快後半夜,水麵上很少其它船隻,這兒又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岸邊橫臥一舟就惹人起疑了。我的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

兩船夫忙將船劃了過去,兩舟接近時,我縱身跳到了那小舟上,果然不出我所料,入目的是血淋淋的一幕,一個年輕的漁家打扮的漢子伏在船頭,背上一個深深的刀口,鮮血已將整個船板浸紅。

“是阿力的船!”那老船夫道,接著看清船上的慘景,大驚,跳過來將屍體翻過,連呼阿力。那年輕船夫也嚇的目瞪口呆。

我和淩雨波對望一眼,知道是小羊同殺了這船夫逃走了。我俯身摸一下阿力的死體,冰涼冰涼的,流出來的血也都已經成了黑色。再看一下小舟的位置,我向淩雨波道:“這人早死了,小羊同是在上遊某處殺了他上岸逃走,然後小舟載著他的屍體自己飄到了這兒。”

“他為什麽要殺這麽一個船夫呢?”淩雨波幽幽的問。

我怒哼一聲,“當然是不想讓人知道他上岸的位置,讓人無從追查他的蹤跡,他知道肯定會有人追他的。”

淩雨波點點頭,目光突然盯到了阿力背上那個傷口,我也將目光盯了上去,小羊同是用利器在背後將這船夫殺死的,這說明他經過連夜穿越山林的奔跑,身上的傷勢卻實更加嚴重了,即使經過在馬車上,向船上的調息,要殺這個船夫時他也不得不采取用利器背後偷襲的手段,而不是簡單的一掌用內力將對方震死。

那老船夫看來和這個阿力相當有感情,抱著屍體傷心大哭,問我殺死阿力的那人是誰。我讓他將屍體放下,別破壞了這個殺人現場,接著吩咐他們報官,就說是一個叫小羊同的吐番人殺的。

那老船夫忙將屍體放下。我身上隻有那一袋碎銀子,銀票都在雯雯身上呢,摸一下懷裏,看向淩雨波,她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拿出一塊金子來遞給二人,然後兩人便躍上了岸。

“現在怎麽辦?”淩雨波問。

我望著月光下有點淒迷的河岸,沉聲道:“我們沿岸往回走走,看能不能找到點腳印之類的線索。小羊同既然殺一個普通的船夫都要用利器,想來已無力提起輕功,不留痕跡的離去。”

兩人沿岸而行,行不到一個時辰,便見岸邊濕地上發現一行腳印,這一帶並無居民,而且看那離河最近的一雙並行腳印陷的十分深,想是從船上跳上岸時吃力重留下的。我和淩雨波立即斷定這就是小羊同的腳印,不由大為興奮,沿著腳印追尋,最後興奮又一次落空。因為那腳印僅在濕地裏看得清,延伸到一條早被人馬車壓硬的土路上時就再也不可找了。

這時東方已露魚肚白,我和淩雨波站在那條頗為寬闊的土路上有些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小羊同應該不敢再往北走,很可能沿這條路向南走了。”

我心中一動,“往南不遠就是許州城了吧?”

淩雨波點點頭。

我沉聲道:“我們到許州!”許州已進入淮幫勢力範圍,我伸手到懷裏摸了摸關雄給我的那個綠玉令,這塊令牌他在揚州給我後一直沒用過,今天得用一用了。

到許州的路並不近,將近中午我們才趕到。來洛時淮幫許州分舵的人是把馬車送到了渡口迎著,我和雯雯幾人下了船,換上馬車就往洛陽趕了,並不知道淮幫分舵的具體位置。現在回想起來,那輛馬車上的標誌好像是叫通穎,便打聽有沒有一個通穎馬車行,卻說隻有一個通穎船行,我心道這就是淮幫分舵了。

打聽了位置趕過去。一個夥計通報了一聲,迎出來的正是上次給我們在碼頭備馬車的漢子。他認得我,知道我關家姑爺的身份,自是不敢怠慢。我便沒再亮那綠玉令,吩咐他兩件事,一是立即組織起能所有能利用的力量,在全城,甚至城外給我尋找大羊同其人。二是派快馬給我送加急信件給關雄,讓淮幫在其整個勢力範圍內留意小羊同其人,同時探聽神秀神僧的消息。信件裏我畫了一幅小羊同的畫像,但並沒有給關雄解釋原因,我相信他會不折不扣照我的要求去做。

我本想親自到城裏各客棧走走,看能不能意外的找到小羊同的下落,但看到淩雨波眼中的那絲疲憊,我猛醒起從大前天在洛陽對小羊同發動圍剿開始,一直到現在她已陪我近四天三夜,其間連翻惡戰,圍攻大羊同時我們身上多多少少還都受了點傷,其後又馬不停蹄的追趕小羊同,不曾得過片刻休息。想到這兒我才意識到自己的身體有多累。

這兒是淮幫的地盤,隻要那小羊同現在許州,定逃不過一眾熟悉地頭的淮幫弟子的搜尋,我實在沒必要再在外麵盲目亂找了。叫淮幫分舵準備了食物和兩間靜房,和淩雨波吃完東西便各自回房靜坐調息。

靜坐內視,才發現自己的星陽真氣竟是處於一種無序的混亂狀態,我知道這時因為那晚在密林裏小木屋前硬抗大羊同一記,接著圍攻大羊同時又連番受到大羊同那霸道內力的衝擊震蕩,然後又因雯雯的死而引起心情有巨大波動,還有追擊小羊同這兩日來的對後方雯雯的焦慮與對追以小羊同的焦急,使我體內的內息出現了率亂。

緩緩將內息調理平和,心中猛然一驚,那日發現雯雯死後,若非星陽真氣用盡,造成虛脫,注重精神修養的星陽功在我當時的精神狀態很可能讓我走火入魔,反噬心神,讓昔日的精神修煉毀於一旦,星陽功此生再難突破。想到這些,我心下不由一歎,《星主本記》裏隻提醒我提防魔煞,對魔煞的感情會造成心神的劇烈波動從而影響一生的修為,不想於我這代星主身上,真正的魔煞謝錦婕尚未讓我怎麽樣,身邊的星影就先擊碎了我星星穀裏數年精神層麵上的苦修,讓我幾番大悲大喜,又讓我焦慮的心態失衡,若非湊巧內力虛脫,後果實不堪設想。唉,前三代宗主沒有提到星影,而隻提及魔煞,可能是因為他們的星影從來不曾身陷險境,從來沒有過失去星影的體驗。

心裏想著就又想起了雯雯,不知她現在怎麽樣了,她那樣毫無知覺如何進食?而身體若得不到營養補充,僅憑神秀給她的那絲護命真氣,她能撐得下去嗎?想著心情煩燥起來,內息又出現一絲紊亂。心中一驚,大罵自己,怎麽又讓心態失衡?忙靜下心來,排除一切雜念,星陽真氣在體內一圈圈的運轉,竟漸漸入定。

急促的敲門聲將我驚醒過來,隻覺頭腦清晰,體內真氣之豐盈充沛更勝往昔。心知可能是經曆那次虛脫,星陽真氣耗盡過一次帶來的好處。

“姑爺,姑爺!”外麵呼喊聲和敲門聲甚急,我心中一驚,莫非是發現了什麽情況?忙跳下榻打開門來,淮幫許州分舵的負責人站在門外一臉焦急,看到我立即道:“姑爺你讓我們找的那個人有消息了,他現在竟是在我們的船上。”

我大喜,向他道:“別急,慢慢說,他在我們那艘船上,那船現在在那兒?”

他喘一口氣,道:“是這樣,一個兄弟告訴我今天上午我們發往穎口的船上有一個乘客,好像就是姑爺你讓我們找的人,我當即拿了姑爺你畫的那人的畫像給那兄弟看,他說就是此人。”

“那艘船離開許州多長時間了,怎樣能盡快追上?”我忙問。

分舵主道:“船已經走了一天了,又是順水順風,想從水路上追上很難,隻以快馬不停的換馬從陸路上追了。跟椐以往我們傳遞急件的經驗,從這兒騎快馬出發,中間換三次馬,明天中午就能到達穎口,而那船的預定航程是明天晚上到達穎口。”

“那小羊同的船票是買到穎口嗎?”我沉聲問。

分舵主答道:“是,我專門查了,據那位兄弟說,此人還問有沒有入淮水後繼續西行的船,但我們今天發的最遠的船隻到穎口,咱們那位兄弟還勸那人到穎口後再換乘其它的船逆淮水西行。”

我眯一下眼,心想小羊同是想沿淮水西行,然後再從陸路翻山入蜀,或從漢水入長江,沿江入蜀,從蜀地逃回吐番。以他身上帶傷來推算,他走水路的可能性很大。可小羊同心性狡猾,誰能擔保他不會在到穎口前換乘其它船隻,因此我斷喝道:“不能到穎口守他,你看最快可在那兒攔住這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