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我一陣心寒,昨晚那種沮喪之極,欲求一死的心情又升了起來,我知道是大羊同將氣機鎖定到了我身上,不顧其它一切,勢要將我置於死地。

果然,大羊同已壯若瘋虎般,挾著令人窒息的強大氣勢向我撲來,我知道他大羊同若鐵心不顧一切的來殺我,雯雯他們都很難幫上忙,一切還得靠我自己。我一咬牙,星陽功轉,在自己心裏祭起星陽攝魂,先消除大羊同鎖在我身上的氣機在我心中造成的那種沮喪欲死的感覺,揚起鬥誌,飛起一腳踢向大羊同。這時候不能再躲,越躲大羊同的氣勢越足,寧可受重傷也要扼住大羊同的勢頭,張仁願和他的四百騎兵,已呼嘯著揮舞著馬刀,以鉗形夾了過來,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我現在必須擺脫大羊同,帶淩雨波他們撤退,免得給張仁願他們的衝殺造成顧忌。

腳尖踢中了大羊同彎刀的刀身,我被震的橫移開去。一股巨力順腿而上,星陽功連轉幾轉,仍未能消化幹淨,直到氣血翻湧下一口鮮血噴出,才將那股巨力消去。落地時,我聽到一聲慘哼,打眼望去,卻見那使棍的大漢頭上正有一道白色驚虹飛過,一點腥紅飄起,那大漢倒了下去,淩雨波落地,劍尖尚帶一絲腥紅。我知她是看張仁願已到,便趕忙處理了這使棍的漢子。

被我硬擋一記的大羊同嘴角也滲出了血絲,使棍大漢的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突然縱身而起,虎吼著射向了淩雨波。我立即判斷出淩雨波擋不住他暴怒下的這一擊,忙也彈身追射而去。

不想大羊同最主要的目標還是我,彎刀隻和淩雨波的長劍輕輕接觸一下就借勢旋身騰起又撲向了我,彎刀斜劈,疾若閃電。我忙在空中一個後空翻,感覺臉上掠過一陣寒意,那彎刀竟是貼我麵皮削過。壓下心中驚駭,蓄滿星陽真氣的一腳向上踢向他執刀之手的腕部。他另一手一拳疾出,正擊中我腳底,擊的我向後直飛開去,一股大力沿腳心湧向全身,根本不容我運功化解,隻覺全身筋脈欲斷,胸腔內五髒似裂,痛苦之極。

而大羊同緊接著向身後一個反手刀,震退逼上來的淩雨波,同時借勢毫不停留的又投射向我。雯雯嬌叱一聲,小劍揮舞間化做一團劍芒投向空中的大羊同,大羊同咄的一聲,甩手將手中彎刀射向雯雯的劍芒團,刀光沒入劍芒中,叮的一聲,劍芒立消,小劍和彎刀分向兩個方向斜飛開去。雯雯被震的旋著身子退開,鬢發散亂,臉色蒼白,一縷血絲從嘴角滲出。

而空中的大羊同身子並不停留,直追著一拳向我擊來。而此時的我,剛才受那一拳造成的痛苦尚未消去,全身疼痛麻木,那能提起真氣來再迎他這一拳。眼看大羊同的拳頭就要擊到,呼嘯聲起,一柄禪杖朝著他的頭疾飛過來,卻是坐在地上的了然用最後一絲力氣擲出了自己的禪杖。

大羊同不得已,將擊向我的一拳改擊向了然的禪杖,將禪杖擊飛,他的身子終於也頓了一下,讓我得時間落到地上,腳踏實地重將星陽功凝起。大羊同稍頓一下後,虎吼一聲,從空中一拳擊向我麵部。

張仁願已看清了這邊諸人,正大叫著讓我退開。我心中有氣,這大羊同的實力也太強橫了一點兒,重傷之身還這麽連番使力,將我步步緊逼。我不信他的身子在這連番使力後能好受,一咬牙,將星陽真氣凝於拳頭,覷著大羊同的來勢就欲硬擋他這一拳。

“公子不可!”雯雯一聲大叫,縱身迎空截擊向大羊同,雙手成掌,正接住大羊同的拳頭,拳掌相交兩人同時噗的噴出一大口血來,然後兩人各自向後方翻落。血雨在我前方灑下,我正欲趁機將蓄滿星陽真氣的拳頭擊向已是強弩之末的大羊同,心中忽的升起一股強烈的不祥之感,攸的轉身,隻見一道灰影從地上彈起,衝著雯雯射去。

是小羊同,他竟擺脫了陸劍平的劍。我不由得驚駭欲絕,我知道大羊同拳頭的威力,雯雯這時候根本沒有抵擋之力,焦急的悲聲大叫道:“雯雯,小心哪!”

但雯雯卻終是沒能躲開小羊同的偷襲,被他一拳擊在了後心上,她一聲悶哼,然後身子便秋日落葉般打橫飄落。

“雯雯!”我悲嘶一聲,朝她身子飄落的方向衝去。我接住了她軟綿綿的身子,將她抱在懷裏,晃著她的香肩連聲大呼,“雯雯,雯雯!”可她卻雙目緊閉,美麗的脖頸後仰著,臻首歪在一邊,隨著我的晃動微微搖動著,就是不對我的呼喚做出絲毫答複,那精致的鼻翼早已停止了翕合。

雯雯死了!這個聲音在我心中升起,我的理智告訴我這是個事實,但我的內心卻是無法接受,怎麽可能呢?你是我的星影啊!你要像影子一般永遠的伴在我身邊啊,你怎麽能就此舍我而去呢?一時間我隻覺天塌地陷,周圍萬物再不複存在,隻有一個聲音在心中狂聲悲嘶,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雯雯絕不會死的,你怎麽會舍我而去呢。

可懷裏這個曾在我身下婉轉承歡,曾鑽在我懷裏嬌癡纏綿的嬌軀卻再沒對我的呼喚做出絲毫的回應。轟鳴的馬蹄聲身邊響起又遠去,張仁願和他的騎兵已成從我身邊馳過,驅趕著大小羊同兄弟向北邊山坡逃去。可我懷裏的雯雯卻雙目緊閉,無聲無息的一動不動。蒼白的麵容不帶一絲表情,嘴角一縷淒豔的血絲。

我將她的頭緊緊攬到胸口,失聲痛苦出來,這個深愛著我,一直站在我身後默默的關心著我的女孩就這麽離開我了嗎?難道我就要失去我心愛的雯雯了?雯雯啊,你可知道你對我有多麽重要,你在主子我的心中的位置是無人可以替代的啊!

“雯雯!”仰天一聲悲嘶,繼而是淒厲的長嘯,可心中的傷痛與失落卻不能減輕絲毫。

“小雯!”一雙顫抖的手伸了過來,撫到雯雯的臉上,是王叔,他的眼中盈著淚水。

一聲佛號喧起,了然寬厚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人死不能複生,何公子請節哀!”

查憶萍一隻手柔柔的撫到了我背上,在我耳邊柔聲道:“何大哥,你節哀,雯雯妹子不希望你這樣的。”但這些寬慰的話,這時候怎能聽進我心裏?

“何公子,對不起,是我沒能攔住那小羊同才讓雯雯姑娘遭受偷襲。”陸劍平歉意的說道。

這句話讓我心中升起一股對他不中用的憤恨,但憤怒這個憤恨就轉到了小羊同身上,他陸劍平本來就不是小羊同的對手,之所以能纏住小羊同那麽長時間是因為小羊同身上有內傷,不敢使力。當張仁願等衝過來時,生命受到威脅的小羊同自然是不再顧忌自己的傷勢,拚死擺脫了陸劍平的劍。

我心裏大恨,竟沒看出小羊同在和陸劍平的打鬥中處於下風,大半是因顧忌傷勢裝出來的。扭頭一看,大小羊同兄弟已被追的狂奔著接近了那個長滿樹林的山坡。我將雯雯向王武懷裏一送,長身而起,疾速縱躍著朝那邊疾奔。

我不知道我的速度是怎麽提到那麽快的,我隻是滿心悲痛的將腳尖一下下向後狂蹬,推動身子向前疾射,我竟追上了那飛奔著的戰馬。

山坡上的埋伏的一麵精兵忽的一下子從樹林裏衝了出來,揮舞著手中的馬刀迎著奔向那個方向的大小羊同兄弟衝去。

大小羊同兄弟攸的止住了前進的勢子,看下四周已形成的包圍圈,大羊同突然扳住小羊同的肩膀不知說了些什麽,小羊同嗵的對大羊同跪了下去。大羊同用吐番語威嚴的喝了一聲什麽,猛然抓住小羊同雙肩將他提起,扯著他迎著正從山坡上疾衝下來的騎兵撲去。

我飛身趕過了張仁願和他的騎兵組成的圍捕圈,張仁願發現了我,大呼著讓我回來,滿心仇恨的我,那會在意他的呼喚,隻是更加拚命的加速,向大小羊同兄弟衝去。

大小羊同兄弟已經接近了從山坡上衝下來的那一百多名騎兵,大羊同突然一把拎起了小羊同,將他向上方遠處狠狠的甩了出去,小羊同的身子疾速從那一百多名騎兵的頭上飛過,落到了他們後方,然後扭頭望了一眼,轉身逃入樹林中。

我從他回頭望那一眼中看得到仇恨和淚光,他已經看得到他大哥大羊同將他送出後自己的命運。他應該也看得到我望向他那噴火的目光,我現在對大羊同已經不感興趣,我隻想取小羊同的人頭去慰祭雯雯的亡靈。所以當我看到他逃入樹林,而衝下來的那一百騎兵根本無法煞住下衝之勢,轉身再去追小羊同,我的星陽功立即在瞬間提到了極限,雙腳一蹬騰身而起,欲越過那些狂衝的騎兵,到樹林中追擊小羊同。

但地下疾射起一條身影擋在了我麵前,是目眥欲裂,怒發衝冠的大羊同。我狂喝一聲“你去死吧!”將全身的怒氣和悲傷凝於拳頭一拳向他擊出,大羊同也一拳迎上。這一刻,我根本沒有考慮我和大羊同之間實力的差距,我隻知道他擋住了我的路,我要將他擊碎。

但雙拳相撞的那一瞬間,我才知道這一段超越自身極限,快逾奔馬的狂奔對我的消耗有多大,我竟覺得丹田一陣枯歇,雙眼發黑,這一拳上更多的是怒氣和悲傷,而不是我向來引以不豪的星陽真氣。

碰的一聲,我和大羊同一起向後翻飛,他的拳上也沒什麽力道,他也是強弩之末了,但我仍是難以消受他的一拳,在空中連噴出幾大口血來,腦中無意識的向下墜落。

一個人將我接住了,然後我便感到了一陣顛波,一個聲音呼喚道:“何公子,你沒事吧?”是張仁願,他是在馬上接住我的。

我搖下頭,喝道:“放我下去,快去追殺那小羊同,絕不能讓他逃掉!”聲音出口,才發覺我的聲音竟是如此的虛弱,我體內的真氣竟已消耗待盡。

張仁願的馬慢了下來,他將我放在地上,說道:“何公子你保重!”接著勒馬向自己的屬下狂追過去,叫過一部分人舍棄大羊同,直接向上麵的樹林衝過去。

我坐在地上大口的喘著氣,望著前方那個包圍圈,裏麵已接近枯歇的大羊同仍在頑強抵抗著,他不知從那個士兵手裏搶到了一把馬刀,狂舞起團團刀光,護在自己身前,擋住了一眾士兵馬刀的亂斬,他的身影移動著,在群馬之間躲閃。他的身上早已被亂刀斬的馬傷累累,渾身都是血汙,但他竟然還沒有倒下,硬是拖住了這近四百名精銳騎兵,為他弟弟增大逃走的機率。

我拚命凝起一絲真元,我知道大羊同現在已是油燈枯歇,全憑意誌在堅持,隻要再給他稍微像樣點的一擊,就可以讓他倒下,而這些普通的士兵身上沒有內力,隻憑臂力不知還要多少刀才能將他解決。

終於,一絲星陽真氣凝了起來,我撿起一個石塊朝大羊同擲了過去,擋的一聲,石塊擊中了大羊同手裏的馬刀,可惜距遠了點,石塊到那兒力道已經大為減弱,隻是讓他的刀勢斬緩了一下,不過這就夠了,一個士兵正好策馬從他身邊衝過,覷準時機,一刀從腕部將他持刀的手斬斷下來。

鮮血噴濺,大羊同痛嗷著一個旋身,躲開了另外兩個策馬衝到跟前的士兵斬要身體要害的兩刀,背上和臂上卻又中了兩刀。隻聽他一聲狂嘶,竟又躍起身來,朝一個正策馬朝他衝過去的士兵撲去。

那士兵急忙把手中馬刀斬出,正中大羊同腰部,但他自己卻被大羊同一把推下了馬,馬刀也留在了大羊同腰間。大羊同兩腿一分,就跨到了馬背上,接著尚是完好的手伸到腰間,伴著一聲嗷叫,一股黑血濺出。他竟將那馬刀從自己腰部撥了出來,揮舞著去抵擋圍在他身邊的一眾士兵的亂刀斬。

他雖搶得了馬匹,卻是毫無用處,那馬被幾百曆經沙場經驗在豐富的士兵策馬團團圍住,將馬蹄別的死死的,根本動彈不得。大羊同隻是在馬上狂舞著馬刀伴著自己身上不斷中刀濺出的一股股鮮血拚死抵抗著。連我滿是悲傷和仇恨的心中也升起一股慘烈之感。但大小羊同兄弟今天必須死,我看著近乎瘋狂的大羊同毫不吝惜的消耗著自己的鮮血和生命,一點點凝聚著星陽真氣,想要再給他以致命的一擊。但不用我了,就在大羊同一馬刀斬在自己身下戰馬的後臀上,那馬吃痛踺起身來時,一道白色驚虹閃過,一道利芒從大羊同脖頸處掠過,帶起一陣血雨,那個恐怖的頭顱從那滿是血汙的身上滾落到了地上,而那個失去頭顱的身軀則在斬下最後一刀後,被十幾柄馬刀刺入,終於停止了活動。

落到地上的淩雨波看到這慘烈的一幕,蒼白的麵容上閃過一絲驚悸,而我那好不容易凝起的真元則在心神一鬆之下,全部散去,閉目仰身躺到了地上,我已累的虛脫了。

鼻中聞到一股女性素潔的香氣,是淩雨波的體香。我知道她在我身側蹲下了身,我的一隻手被她拉起,我感覺她的手很涼,然後便有一股清涼的真氣順我的脈門輸入我體內,星星功自動運轉起來,將這股清靈毓秀,滿含道家先天生機的真氣消化,充實到丹田和全身筋脈中。身體立即感覺到了活力。

我睜開眼來,朝她虛弱的道了聲謝謝。她的臉上露出一絲女性柔和的微笑,“你快引導真氣療傷罷!”

我又把眼睛閉上了,仙子的微笑很美麗,可我現在想到的是另一種嬌癡的笑,雯雯啊,主子我再也看不到你對我笑了嗎?我的眼角有淚珠浸出,臉頰感覺到了溫熱的濕潤。

另一隻手也被拉起,一股柔和剛正的真氣湧入,星陽功照樣將其消化為毫無屬性的星陽真氣,我睜開眼來一看,是陸劍平,正頗為關心的望著我。我向他道聲謝,他問我怎麽樣了,我答道沒事,隻是用力過度,有點虛脫而已。

筋脈和丹田中漸漸感到充實,我止住了淩雨波和陸劍平繼續向我輸入真氣,仰天籲一口氣,坐起身來。卻見五十幾個士兵策馬將我們三人圍在中間,大羊同就躺在這個圈子的邊緣,斷頭斷手已被對上,但他看起來仍不像人形,隻是一團血汙。那些士兵望著這一堆血汙的目光裏有一絲崇敬,大羊同確是個值得敬佩的敵人,但他畢竟是敵人。

“小羊同有消息了嗎?”我揚聲問道,聲音已不複虛弱,恢複了寬厚和響亮。

陸劍平和淩雨波一起望向圍在外麵的士兵,一個士兵翻下馬來跑到我身邊道:“兄弟們都已經進入山中搜尋去了,還沒有消息傳出。我們幾個是留下來照看公子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