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離開,宴會繼續。沒了女皇在側的拘束,宴會氣氛又回到了女皇來到之前的活潑,幾輪酒下來,這些新科進士對姚崇等朝中大臣的敬畏也就消失的七七八八了,彼此大膽的飲酒說笑,談論各自家鄉的風土人情。進士中最為意氣風發的當然是那幾個參加了馬球賽的,在皇宮中和一眾貴族子弟打了一場球,而且不輸,足以成為他們回去後向家鄉人炫耀的資本。

我彈琴助威有功,身邊自也不乏與我喝酒談笑之人,但我心不在此,眼角餘光斜睨鄭音處,我仍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在女皇麵前替我說話。隻見鄭音正在和張氏兄弟說話,眼角也不時斜瞟向我這邊。我心道他定是在向張氏兄弟解釋為我說話的原因,可惜距離遠了,宴會上又太嘈雜,我聽不到他說什麽。

李隆基端了酒杯過來,稱讚我剛才助威的琴彈的好,我謙虛幾句誇他的球技和騎術。李隆基今天的表現大得這些新科進士的心,有一個剛才也下場打球的進士帶著幾人加入了我們的談話,我眼角餘光看到鄭音向這邊走來,便向李隆基幾人告聲罪,向鄭音迎了上去。

“鄭大人好!晚生敬鄭大人一杯,多謝鄭大人剛才出言幫忙。”我說道。

鄭音微笑道:“何公子客氣了,鄭某也是就事論事實話實說嗎。不過何公子如此人才,正是鄭某欲結交的啊!”

我心道原來他是想把我拉到他們陣營裏去,微笑著小心應付道:“鄭大人過獎了,晚生尚是一介草民,而鄭大人您是當朝天官侍郎,晚生那敢和鄭大人談結交,鄭大人以後有什麽事用得著晚生開口吩咐就是。”

我婉言謝絕了他與我結交的好意,我又不是傻瓜,這鄭音和姚崇他們在朝中是對立鮮明的兩個陣營,我要是和他鄭音結交,入了他所在的內寵一係,豈不寒了姚崇張說等人的心?而且我與張氏兄弟之間又有那麽多不可調和的矛盾,和姚崇宋憬等人卻已經建立起良好的信任關係,稍動一下腦筋,我就知道我該站在那個陣營裏了。不過我最後一句話還是告訴鄭音我會找機會報答他剛才出言相助之恩的。

鄭音並不笨,怎聽不出我話裏的意思,卻不以為忤,隻是露出一絲高深的微笑漫不經意道:“何公子你貶低自己了,現在你是一介草民,明天也許就不是了,金鱗但得風雲助,一朝便可騰九天,何公子你關鍵是要辨清風雲時勢的方向啊!明日晚上敝府有個小型家宴,界時張大人兄弟,還有天官署張錫大人韋承慶韋大人都會出席,希望何公子你到時候也能參加,大家坐在一起好好聊聊,相信沒有什麽解決不了的事。”

我聽得心裏暗凜,這鄭音絕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他這番話對我是軟硬兼施,迫我加入他們的陣營啊。他說的沒什麽解決不了的事應包含兩個方麵,一是我的官職,張錫,韋承慶再回上他鄭音,天官署三個最向官員都到場了,為我安排一個稱心如意的官職自不成問題。另一層意思就是化解我與張氏兄弟之間的矛盾了。他這番話卻是十分誘人,但我卻明白風雲時勢的方向絕不在他們那邊,華夏幾千年曆史中,寵佞之臣得勢者不在少數,但又有那個能得長久,我豈能上他們那條賊船?

鄭音看我沉思不語,以為我心動,接著微笑道:“實話說,鄭某並不是今天才知道何公子你的,其實以何公子之才又豈在乎朝廷的一官半職,關鍵要的是朝廷的一個態度,好方便何公子你在朝廷之外那個奇異的天地縱橫馳騁,我說的沒錯吧?”

我心裏一震抬頭望向他,他說的那個奇異的天地指的自然是江湖,這鄭音竟然知道我的目的是讓朝廷給個官職,以表示承認我江湖總管的地位。他既然知道這個,那第他這個身在朝廷的天官侍郎對江湖一定不陌生。鄭音,我突然心中一寒,升仙教閻夫人曾和我說過他們夫妻還有她的一眾山民是受一個鄭先生的邀請才出山組建了升仙教的,記得她當時說那鄭先生也是朝中大官,莫非所謂的鄭先生就是眼前的天官侍郎鄭音?可能性很大。我心裏想著麵上不動聲色的微笑道:“鄭先生真是個明白人!”

他臉上仍是一副高深莫測的微笑,“鄭某知道的可能比何公子你想像的要多的多,說實在話,以何公子你的才能,正適合登上你所希望得到的那個位子,關鍵要看公子你把握時勢的能力啊!好了,明晚鄭某在敝府恭候公子,希望到時候能見到公子你出現。公子好好考慮一下吧。”他說完後朝我身後微笑一下,轉身離開。

“這隻老狐狸都和你說了些什麽?”宋憬在我身後問道。

我早發現宋憬一直在注意著我們倆,他走過來我也知道。聽他發問,我長歎一口氣道:“回去再說吧,這兒不是談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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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生你明晚會不會到鄭府赴約啊?”宋憬問我。這時宴會已散,我們是在宮外回去的路上,姚崇和張說也在身側,四人騎馬並行,仆從跟在後麵。

我沉吟一下扭頭望向姚崇,問他:“姚相認為我是去合適還是不去合適?”

姚崇麵露微笑,“這是林生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吧。不過我想你若去了,後天早朝時,天官署定能弄一個可以讓你滿意的職位給你。隻是現在朝廷裏,真正和張氏一係對峙的中堅力量乃是張柬之,桓彥範他們,而他們、、、、、、”姚崇沉吟著沒有再說下去。

張說歎口氣開口道:“張大人,桓大人他們太激進了,而且恐怕沒有姚相這樣的胸襟!”宋憬看一眼張說,點點頭!

我明白他們的意思了,低頭沉思著。他們三人也不再說話,一時間四人都沉默下來,隻有馬蹄聲在空曠的街道上響著。幾人的意思很明顯,就是他們不會介意我為求得官職而與鄭音交往,但他們仍是勸我不要去赴約,因為他們三人還代表不了朝臣一係,我去鄭府赴約的話,會讓朝臣一係的中堅力量張柬之,桓彥範等心生不滿,將我劃入二張一係的陣營中。

臨近北市一個路口處,姚崇張說與我和宋憬就要分開了。張說什麽也沒說,姚崇深深的望了我一眼道:“相信林生你有能力處理這件事。”然後與張說一起向北行了。

宋憬送我到客棧,在客棧後院的小門口停下,看我仍在沉默不語,便道:“怎麽,林生你還沒想好要不要赴鄭府之約?”

我搖頭道:“不,鄭府我是肯定不會去的了,我知道這會使我失去得到朝廷授官的機會,但我若去了,我就等於站到了他們的陣營中,我會讓很多我所尊敬的人,像宋大人你,姚相還有張大人等。”

宋憬微笑著拍拍我的肩道:“好,林生,我們沒有看錯你,放心不會讓你吃虧的。”

我苦笑道:“什麽吃虧不吃虧的,人總得有自己的立場嗎。我隻是很奇怪姚相和張大人剛才的話,張柬之張大人和桓彥範桓大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宋憬愣了一下神看下左右,讓下人到一邊候著後才向我道:“具體我也不清楚,但現在朝廷裏反對二張的朝臣圍繞張柬之為中心隱隱形成了一個小集團,他們與二張的寵臣一係對峙,但行事過於激進,但凡和張氏兄弟稍有點關係的大臣皆成為他們非難的對像,致使兩派在朝廷裏對峙強烈,全靠朱敬則朱相和姚相從中協調,才沒有出大亂子。”

我點點頭,心道怪不得姚崇張說他們說到張桓二人時是那種語氣。問宋憬:“宋大人你和姚相張大人不都是反對二張的嗎?你們和張柬之、、、、、、”

“我們當然是支持張柬之他們的,但對他們的行事方式卻不敢苟同,就像今晚看到鄭音為你說話,又看到你們倆在一邊低聲言談,桓大人口氣中便對你甚為不滿,所以我才忙去阻止你再和那鄭音聊下去。這個倒也還是小事,最關鍵是我看那張柬之張大人的目標好像不僅僅是張氏兄弟,林生你明白我話裏的意思嗎?”宋憬望著我的目光突然亮了起來。

我沉著臉點點頭,“我明白!”我明白宋憬是懷疑張柬之一黨不僅僅針對張氏兄弟,還有扳倒武皇,恢複李唐江山的野心。

“那好,我今晚跟你說的這些你可萬不能說給別人了,這可牽涉到幾位大人的身家性命啊!”宋憬叮囑我。

我點頭應是,我自然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關係,若宋憬推測屬實,張柬之他們的行為就不僅僅是朝廷內的黨派之爭,而是謀逆啊!武皇隻要稍得到一點風聲,張柬之幾人定難逃滅族之禍。

直到躺到**我仍在想宋憬的話,其實從朝到野,想恢複李唐江山的大有人在,隻是礙於武周盛威,不敢表現出來罷了。譬如那在野的江南大儒謝賢古,還有姚崇,他們的心裏肯定都在想著恢複李唐江山,謝賢古和姚崇看得起我,不就是想讓我在此事上出力嗎?突然我心裏一驚,宋憬提到張柬之集團時顯然沒有把姚崇算進去,實際上很可能姚崇才是這個集團的幕後主持者,隻是姚崇行事平和,張柬之等行事激進罷了。

唉,不管怎麽樣,明晚是絕不能到鄭府赴約了,隻是這樣的話進士宴上一番努力表現就又全白搭了,我將再一次失去得到朝廷授官的機會,因為這個機會現在是把持在天官署裏的,女皇今晚隻是提一提,天官署要是壓著不辦,我也沒辦法。

“公子怎麽了,唉聲歎氣的,今晚的宴會不好麽!”雯雯俯在我懷裏,嬌軀火燙。望向我的目光濕意盈盈。

我收拾心情笑道:“沒什麽,還不是為在朝廷裏求取功名的事,不管它了,隻要我的雯雯你完好的躺在公子我懷裏,我還有什麽值得憂煩的。來,讓公子看看你得自神秀的神功到底怎麽樣?”說著一翻身將她壓到了身下。

第二天,直到夕陽餘輝透過窗戶照在紗帳上,在帳內形成美麗溫馨的光暈時我才從打坐中睜開眼來,隻覺神清目明,精力特別的充沛,昨晚和雯雯一夜纏綿雙修,今早便開始打坐練功直到現在。感覺星陽功大有進步。

雯雯坐在床邊看我醒來,微笑道:“公子醒了,感覺怎麽樣?”

我微笑道:“神秀大師這念經念出來的神功果然奇妙,公子我的星陽攝魂近日裏有望突破第三層,進入第四層啊!唉,好餓!可有吃的!”

“公子你一天沒吃東西當然要餓了,查姐姐和王叔正等著你去吃晚飯呢。”雯雯說著幫我穿衣。

我笑道:“那好,咱們先去大吃一頓,然後回來繼續練功。哦,對了,今晚叫你查姐姐過來睡吧,那份保存了近二十五年的處子元陰啊!”

雯雯在我後背上捶了一拳,嗔道:“你自己和查姐姐說,我不幫你說,看看查姐姐願不願讓你遂意?”

我轉身握住他的拳,邪笑道:“夫君我現在需要她侍寢練功,她焉敢不從,你跟他說是我的意思,再說,你神秀師傅給你這一身功力可不能咱倆獨享,看看能不能讓你查姐姐也分一杯羹,將功力提高一些?”

雯雯扭捏道:“我試試吧,不過查姐姐要不答應可不怪我。”

在外麵碰到宋求仕,這家夥昨晚在進士宴上丟了臉,仗以自豪的老爹被驅出宴會,沒等宴會結束就灰溜溜的離開了。但今天看到我仍是一幅不愛搭理的鄙夷神色。那目光是中帶有一種官看民的居高臨下的意味。他這目光倒是讓我想起我還身無半職,而眼前小人卻已是朝廷官員,接著便想起今晚鄭府的宴會,若我現在去了,明天即可授官,但我仍是毫不猶豫的決定不去赴宴。

查憶萍本就不會反對我,更何況有練功這個借口,當晚便住到了我房裏。我有雯雯和查憶萍相伴,立即就把外麵的煩心事拋到了九宵雲外。專心致誌練我的功,想盡快突破星陽攝魂的第三層。

是以第二天中午張說來找我時我仍在**打坐養息。初嚐人事的查憶萍一夜未曾得眠,早上就回自己房裏補睡去了,王武在自己房裏幫查憶萍整理線人網傳上來的江湖上的消息。隻有雯雯坐在床沿癡癡的看我打坐。聽見張說的叫聲,忙叫我起來伺候我穿衣。然後才開門延宋憬入內。

張說看我邊係腰帶邊從裏間走出,搖頭苦笑道:“林生你倒看得開,還能睡大覺,剛起床吧?”

我點頭笑道:“有什麽看不開的,閑著沒事自然是睡大覺了。今天早朝天官署把我的事壓著往後拖了吧?”我問。

張說歎口氣點點頭道:“對,他們說暫時沒有合適的位置給你,得再等等。”

這是早已料到的,我不去赴宴,不給人家麵子,人家又豈能給我笑臉?“皇上是什麽態度?”我問。

張說道:“皇上對這事很冷淡,天官署說要再等等,她隻是點了點頭,宋大人為你力爭時,你道皇上怎麽說?她想了一下說你的琴藝不錯,要不到宮裏做禦用琴師。弄得我再沒話說,幸虧姚相及時發話,說禦用琴師太屈才,阻止了皇上這個想法,要不現在來找你的就不是我,而是宣旨征調你入宮的黃門太監。”

我苦笑一下,也虧武則天她想得出來,她是清楚我想要什麽的,卻說要我做禦用琴師。看來昨晚在我和雯雯憶萍纏綿時,有人在女皇的耳朵邊吹風了。

張說看到我的苦笑,也有些沒奈何,隻說讓我再等等,說姚相跟他說了,因為我昨晚沒赴鄭府之約,張柬之等都對我大生好感,大家都正在想法幫我,讓我再耐心等等,也許事情會出現轉機。

我心中一動,“是姚相告訴你張柬之大人等對我有好感?”

張說愣了一下道:“是啊,退朝時姚相是和張大人一起走的,然後他便和宋大人一起找到我,讓我過來跟你把早朝關於你的事跟你說一下,勸你再耐心等待一段時間。怎麽了?”

我微笑道:“沒什麽,既然姚相這樣說了,我便再等等吧!”心裏卻在想看來姚崇與張柬之集團之間確有密切聯係,而張說和宋憬兩人並不在他們那個圈子裏。

送走張說,我回房坐於桌前陷入沉思。天官署硬在那兒拖著,誰也沒辦法,對於我的事情會出現轉機並不敢抱什麽希望。可我本是滿腔豪情的北上洛都而來,難不成如今要黯然離去?

雯雯叫了飯菜,然後叫了王武和查憶萍過來一起吃飯。我心不在焉的扒拉了幾口,問查憶萍,“若我們就此回揚州,江湖會有什麽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