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看看左右,開心的笑道:“哦,我的小隆基很有男子漢的心胸啊,那你說你想怎麽玩?”

“孫兒想和紅隊中的一個人換一下,到紅隊去打,還有那鼓聲,若全撤了也沒有氣勢,分出五麵來支持紅隊吧!”李隆基振聲道。

女皇憐愛的看著自己的孫子,微笑點頭。張氏兄弟想插話,但看到女皇望著孫子的喜愛神情,又將話咽了回去。

唐休憬大笑道:“好,難得小王爺有如此胸懷,皇上你就批準了吧,老臣也手癢了,待老臣親自下場為小王爺擊鼓助威。”

女皇微笑道:“唐老將軍莫急。”接著轉向李隆基道:“隆基,紅隊者是新科進士,你可不是進士啊,恐怕沒資格加入他們吧?”

李隆基愕得一愕,仰頭振聲道:“孫兒下次也參加科考,定也能考中進士,現在就算是提前出戰吧。”接著他猛的扭過頭來向這邊一眾儒衫仕子大聲問道:“你們願意本王代你們下場比賽嗎?”

這邊眾人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女皇開心的大笑著為眾人解了圍,“好好,奶奶就準了你的請求,你下去找個人把衣服換了繼續比賽吧。”

李隆基謝了恩就轉頭望向唐休憬,看來是要他實現諾言為他擊鼓。唐休憬也想答應,不想女皇卻道:“鼓可以分出五麵來為紅隊助威,但唐老將軍你一把年紀還是坐在這兒陪朕看球吧,這兒這麽多新科進士,多年輕力壯的,讓他們自己下去給自己人打鼓。”

張說突然向我打了個眼色,上前一步道:“臣推舉一名新科進士為紅隊助威,他一麵鼓也不需要,隻須一張七弦琴即可抵彼十麵大鼓?”

我心裏一驚,知道他是在說我,憤怒恍然,這就是他引起女皇注意我的策略啊。可一張琴抵彼十麵大鼓,將星陽攝魂注入琴音中自然沒問題,可這兒則天女皇在座,而且除了她誰知道還周圍有多少帶有魔門背景的人,我焉敢賣弄我那還不成氣候的星陽攝魂。我又不是葉先生,隻憑琴藝,欲以一張琴壓倒十麵大鼓的聲勢可不容易。

眾人都被張說這提議吸引了,女皇微笑道:“哦,有這樣的人,是誰呀?”

張說答道:“就是上次微臣向您提到的揚州考生何同,他曾師從民間第一琴師葉希音習琴,琴藝高超。”

“何同?”女皇喃聲想了一下,我看到她麵色不易覺察的變了一下,迅即恢複平靜,顯然是想到了我是誰。微笑道:“有這樣的新鮮事?一張琴抵十麵鼓,我們今天就見識一下這個民間第一琴師的傳人。”

其它諸人麵色各有不同,唐休憬聽張說提到我,會意的沒有再要求下去擊鼓,宋憬由對張說的機靈投以讚賞的目光。姚崇的臉上卻現出一絲擔憂,怕我抵不住那十麵鼓出醜。張氏兄弟還有那靜德王武三思及上官婉兒的麵色卻都有點奇怪,我心中升起一個感覺,這些人都是早已知道我的。

我正想著,張說已不由分說的將我從人群裏拉了出來。李隆基認出了我,麵上露出笑容,竟然對我投以信任的目光。看來我那天在綠柳巷聞香閣裏表現出的能力讓這小子產生了信服感,現在認出我竟相信我能以一張琴抗衡十麵鼓。

女皇已盯著我問:“你就是何同?”我感覺到那目光的淩厲,不敢對望,垂首恭聲答道:“正是草民!”

從女皇身後另有一道驚異的目光射在我身上,我知道那是站在那兒的上官婉兒射出的。

“隆基,不給你鼓,讓此人用琴為你助威,你可願意?”女皇問李隆基。

李隆基相當機靈,不說相信我,隻說:“張大人是孫兒的老師,孫兒相信他推薦的人。”

我感覺得到女皇的目光一直望著我,便不抬頭看她,但卻把腰板挺直了,表現出充份的自信。我是自討那些打鼓手空有一身蠻勁,並不懂音律才敢有這份自信的。若是懂音律之人用十麵大鼓壓我一張琴,我又不能使星陽攝魂,那我恐怕很難抵得過。

“拿琴來!女皇吩咐一聲,一邊的一個樂師將一張琴送到我手裏。我抱起琴,向女皇及他身邊幾名大臣一揖,便隨李隆基走了下去。

待李隆基和紅隊中一個放不開手腳的隊員換過衣服,比賽便重新開始。那十麵大鼓又依合著對黃隊有利的節奏咚咚的響起來。

我將琴擺在離那十麵大鼓不遠的地方,留心把握著鼓音,慢慢的將琴音滲進去。不使星陽攝魂,想憑一琴將十麵大鼓的聲音壓下去,我做不到。所以我幹脆不去壓,而是讓琴聲的節奏合上鼓音的節奏。不同的是鼓音隨場上形勢時高時低,我的琴音卻以一個固定的韻律錚錚然持之以恒的響著。

我的猜測沒錯,這些鼓手對音律一竅不通,就知道看黃隊得勢時使力將鼓打的震天響,紅隊得勢時將鼓聲弱下來,鼓聲的旋律卻十分單調,唯一變化的是聲音的大小,這樣的聲音人聽多了聽力會對其產生自然的疲勞,從而充耳不聞。而我富含韻律持之以恒的琴音卻是悠揚好聽,能吸引人的聽力來注意,很快琴音就由鼓聲的背景樂反客為主,聲雖不及鼓音大,然人耳隻聞琴音不聞鼓聲,場上的隊員不再受鼓音之擾。在李隆基的帶領下,紅隊士氣漸震。

但我的目標當然不隻是這樣,琴音繼續響著,動感而又穩定的韻律讓那些鼓手漸漸的也把持不住自己打鼓的節奏了,鼓音開始隨著琴聲韻律的變化而變化。我觀望著場內的局勢,開始以琴音帶著鼓聲去為紅隊助威,在紅隊得勢時隨彈奏出錚錚然的殺伐之氣,黃隊隻要出現一點失誤,琴音立即變的綿軟無力,將剛才鼓聲拽紅隊後腿的方法還到了黃隊身上。

有鼓手意識到了鼓聲不能隨著我的琴聲而動,想要改變,但十麵大鼓,十個鼓手,有我琴聲的韻律在一邊幹撓,那能再讓他們找齊音律,一部分鼓手想掙脫我琴聲韻律控製的努力反而使鼓聲大亂起來,這就更將我恒穩的琴音顯現出來。

紅隊士氣漸長,黃隊士氣卻是漸漸跌落。看到對手士氣已失,李隆基更是來回驅突,風雲電掣,八麵威風,那些紅隊隊員在他的帶領下,一個個放開手腳,不時很快就將原來落後的數球盡數扳回。

眼看紅隊就可反超,“叮!”的一聲金屬撞擊的刺耳鳴叫聲,竟一下子將我的琴音打斷,那雜亂的鼓聲也一下子停了下來。這金屬鳴擊聲的餘韻以一種奇異的韻律振顫著,嗚咽間透人心扉。場上的隊員全都停了下來,一齊望向鳴金的方向。卻見這聲音是那武三思打擊一金鍾擊出的。他轉過身來微笑著宣布馬球賽結束了。

我心裏暗凜,這個鳴擊聲準確把握到了音律間的空隙,這倒是小事,武三思身為貴族,精通韻律並不希奇,可這鳴擊聲中確另含有一種惑人心智的魔音,雖比不上我現在的星陽攝魂,卻也不差遠矣!否則是絕不可能將我的琴音打斷的。我想起丁忘憂的話,武氏子弟絕大部分為月宗弟子。武三思武功如何不知道,但就憑他能擊出這一聲金鳴,定是洛都月宗中舉足輕重的人物。

我心裏想著,上麵已經宣了兩方球員進見皇上,各有賞賜。未了叫到我的名字,我忙收拾心情,重新登上月球閣,卻見眾人包括兩隊的隊員都已經按次序坐好。我前行幾步,在女皇桌前跪地叩首,目望地麵。

“揚州何同!嗯,琴彈的確實不錯,真的讓你一張琴壓下了十麵大鼓!”女皇的聲音緩緩說道。

我從中聽出女皇現在的心情很好,心裏暗喜,答道:“多謝皇上誇獎!”

“你雖沒有上場比賽,但彈琴助威功勞不小,我該賞你些什麽呢?”女皇沉吟道。

我尚未來得及回答,宋憬已越步而前朗聲啟奏道:“皇上,何公子不隻精於琴藝,更有一身文采武略,尤其難得的是他那一顆忠君愛國之心,前些天他為助朝廷追捕那預謀行刺唐將軍的吐番賊子小羊同,千裏奔波,以致連銓選都錯過了。對這樣一位年輕俊彥,皇上最好的賞賜應是給他一個施展才華的機會!”

我暗讚宋憬會說話,在心裏把他好好感激了一番。然後便聽得女皇哦了一聲道:“是嗎?你是為了追捕那小羊同才錯過銓選之期的?哦,對了,唐將軍,這小羊同可是那吐番國師大羊同的弟弟?”她這後一句話是問唐休憬的。

唐休憬起身答是,說道:“根據現有的情報,這小羊同與其兄長一樣,因其一身高強的武技,在吐番享有至高威望,而且這小羊同精通漢語,對我天朝人文地理十分熟悉,因而對我天朝的危害比大羊同更甚。”

我知道唐休憬這是在暗示我去追殺小羊的意義有多麽重大,可我沒有追到人家啊!果然女皇接就向我問道:“那何同你可有將那小羊同擒回?”

我隻好答道:“皇上恕草民力薄,未能追到那小羊同!”

一邊的宋憬聽得我如此回答,急忙插入道:“皇上,成功與否在其次,關鍵是何同在此事中表現出的那份為國家而不惜舍棄自身利益的襟懷,值得褒獎,以為天下士子榜樣。而且何同在剿殺大羊同一役中立有大功,應受封賞!”

我斜眼向上偷看女皇的反應,隻見她麵色凝重,微微點頭,但她猛然俯下頭來,目光精亮的望著我道:“何同,抬起頭來!”我隻好抬起頭來,默運玄功,不卑不亢的迎上她的目光。女皇威嚴的聲音響起道:“你在大羊同一事上的功勞,朕聽唐愛卿說過。不過像揖捕盜賊這樣的事,朝廷自有刑名處理,你一應試舉子怎麽對此事這麽熱心,為追捕那小羊同竟連天官署的銓選都錯過了?”

我心中一凜,知道說到正點子上了。她這句話是在責備我不該和朝廷重臣走的太近,更不該幹涉朝廷和官府之事,女皇心知肚明我是謀求江湖總管這一位置的,我身上有著江湖背景,因此這些行為都是她的大忌。這個可得小心應答。

我大腦急轉一下,朗聲答道:“草民當時來不及想那麽多,草民隻是在盡草民身為一個天朝子民應盡的義務。吐番賊子潛入我朝,欲對我朝不利,任何一個我天朝子民都有義務協助朝廷和官府將其揖拿。就追捕小羊同一事而言,草民當時想的隻是他若在洛都附近養好了傷,還可能伺機對唐將軍不利,毀我邊防長城,是以便不顧一切的追了下去,乃何草民一人之力實在微薄,那不羊同又狡猾異常,沒能追到他。”

我這番話是告訴女皇,我的一切行為準則都是以國家朝廷利益為重,那麽我做了江湖總管也不會危害到朝廷,隻會有助於國家的安定。另外後麵兩句話是暗示女皇我個人的力量十分有限,不必要對我太警惕。

我看到女皇微點著頭,目光變得柔和起來,知我這番話打動了她成功的消除了她的戒心,心中暗喜。這時唐休憬上前道:“皇上,何同在對付大小羊同兄弟一事上的功勞老臣上次未曾向您稟報詳細,請皇上恕罪。其實如大小羊同這些個人武技強橫異常之輩,普通刑名根本不起作用,這次若非何同幫助老臣,則老臣恐怕無力格殺大羊同及吐番棍輪二悍將,也無法將小羊同逼得重傷逃逸。因此何同的功勞的是不可不提的,老臣讚同封賞何同。”

我心裏大喜,唐休憬這番話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但對我實在是太有利了,他先自已承認以前隱瞞了我的功勞,接著為我表功,女皇會以為他是看到有宋憬在幫我,隱瞞不下去了才趕忙替我說話,以為他隻是為了彌補自己的過失才為我說話,並非和我有什麽交情,這樣女皇就不會因為他而對我生戒心,反而還可能對我生起一些同情心。最妙的是唐休憬有意無意帶出的那幾名話,對大小羊同這樣的人,普通刑名根本不起做用,這不是在提醒女皇江湖總管這個位置對國家的重要性嗎?而她麵前這個剛向她表明過忠心的揚州舉子又確是這個位置的不二人選。

女皇點著頭,我已經看到成功的希望了,也感覺得到身後那些尚未得到官職的舉子們羨豔的目光。但就在這時隻見那張易之湊到女皇跟前輕聲道:“皇上,今天這是進士宴,是皇上與大家歡宴的時刻,怎麽討論起一個舉子的封賞作用問題了?依小臣看舉子何同的事還是留待朝堂再議,現在大家都正等著和皇上你共享盛世歡宴呢!”

我心裏大恨,留待朝堂,那是以後的事了,這期間女皇這定會聽到多少對我不利的話語呢,誰敢保證女皇的心境不發生變化,那樣的話今晚的一切努力豈不全都白費?偏偏張易之這個不合時宜的借口又讓人無從反駁,進士宴是皇上與士子們歡宴的時刻。

我目光斜向宋憬,見他正怒瞪上張易之。這時突然一個聲音響起道:“張大人此言差矣!剛才聽宋中丞和唐將軍所說,舉子何同一身才華還有忠君愛國的襟懷心胸是足以為天下士子楷模的,正當在此當著諸士子的麵給以封賞,以告訴大家,隻要身具才能,忠於朝廷,就能得到朝廷的重視和吾皇的封賞。”

看向說話的人,我心中大訝,竟是天官侍朗鄭音。眼角餘光一掃,發現宋憬姚崇等也都目露驚訝。朝中誰人不知鄭音乃是張氏兄弟門下忠實的走狗,他今天怎麽會和張易之唱反調,為我說話呢。

我暗中留意張氏兄弟的表情,他們也奇怪的看向鄭音。鄭音向他們望了一眼,兄弟兩個皆沉默不語。我看到了鄭音望向張氏兄弟的眼神,那絕不是奴才對主子應有的眼神,而像是上級對下級的責備。心裏不由更是大為驚奇。這個關音絕不簡單!

鄭音注意到我在望著他,對我微笑一下。我忙對他報以感激的微笑。女皇聽到鄭音的話,沉吟一下道:“鄭愛卿的話甚有道理,那好,何同的事就交給你們天官署審議,看看還有什麽合適的位置給他。”

我忙大聲道:“謝主隆恩!”

女皇擺擺手道:“好了,我累了!你們繼續在此歡宴,朕要回去休息了。婉兒,我們走!”

眾人忙跪下山呼恭送龍駕離去。我微微抬頭,正迎著跟在女皇身後,細步而行的上官婉兒的目光,她在打量我,整個宴會她一直在有意無意的打量我。我還沒有自大到認為是我的容貌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對我留意隻有一個解釋,做為則天女皇近侍的她間就聽說過我,隻是不知道她們對我的情況了解到了何步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