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裏歎口氣,兩女畢竟年齡還小,而且小蝶在家裏任性慣了,什麽事就隻管依著自己的喜好,關玲雖懂點事,但依關雄關威還的那關老夫人的水平,也沒法將她教育的識大體。“總共收了幾個人的禮?禮物現在在那?”我沉聲喝問。

“收了八個,憶萍姐姐回來發現後,訓了小蝶,囑咐我們說不要告訴你,然後就和香嬸他們帶著禮物去退還人家去了。”關玲囁嚅道。

我心裏明白查憶萍這是在護著二女,可這種事那是護著的事,隻訓幾句,那能保證沈小蝶這野丫頭到江湖上不再犯?我又想起謝錦婕,若她在身邊,像這些瑣事肯定就不用我再操心了。

“小蝶和玲兒爬下,雯雯去把鞭子拿來,小蝶打二十鞭,玲兒打十鞭!”我不容置疑的吩咐道。

雯雯看我一眼,張口欲言,被我回瞪一眼,又將話咽了回去,轉身去拿了當初沈嘯天送給關玲,讓她管教沈小蝶的鞭子。

幾鞭子下去,我的手就軟了,兩女那微微顫動的雙肩,還有壓抑的抽噎聲實在惹人心疼,我將鞭子一扔,抱了兩女在懷裏,一番親吻,歎息道:“唉,何大哥實在也舍不得打你們啊!打在你們身上,何大哥心疼。可你們這次真的犯錯了,以後再也不可如此了,聽到了嗎?”

兩女抽噎著點點頭,雯雯也過來幫我安慰兩人,那溫和的樣子讓我一下子回憶起她在揚州蝴蝶居裏鞭打小蝶,罰她洗茅廁的事,沈小蝶可不正是那一頓鞭子後才馴服下來的,可現在她已是我的小嬌妻,我怎麽舍得再真的鞭打她?雯雯那陰冷的月心真氣換成神秀那祥和的佛門真氣後,其冰冷氣質也早已冰融雪化,她也再不可能揮起無情的鞭子了。

兩女的抽噎尚未止住,查憶萍和香嬸回來了,“何大哥,這,這是怎麽啦?小蝶玲兒你們怎麽哭了?”

“東西都送回去了嗎?”我這麽一問,查憶萍便什麽都明白了,點點頭說都送回去了。

這時店家一個小二來報,說外麵有人找我,查憶萍看我一眼道:“八成又是想進你刑督衙的人。”

“你去看看,是這樣的人就說我不在,哦,不,還是我們一起去吧,讓我看看這些消息靈通之士都是什麽人!”說著起身,和查憶萍一起走了出去。

這個消息靈能之士隻是一個米鋪老板,他想給自己兒子謀份差,他很直白,直接把五百兩銀子推到我麵前,說請我幫忙讓他兒子進刑督衙門。對於他來說,可能認為這五百兩銀子是很多的,是以說話頗有底氣。

我微笑著婉拒了他,說那些空缺都已經有安排了。剛送走這位米鋪老板,又來了一個戶部的小吏,他是想安排他侄子進衙門,再次被我婉絕後送出。

我心裏歎一口氣,張柬之他們故意留出六十幾個編製的空額,並費大力周旋著把決定權交到我手上,其目的是想讓我從江湖上招攬能信得過且有能力的人,在洛陽城裏建起我自己的班底,可在這兒我那能招徠到信得過且有能力的江湖高手?從外麵招一批過來我倒是能做到,可我在江湖上的力量本就覺得不夠用,再弄一批進刑督衙門,像我現在這樣被辦禁在洛陽城內,待我有一天可以重回江湖時,那豈不是自己消弱了自己的力量嗎?

而這六十五個空缺我也是上午才知道的,這些人也不知道是從什麽門路得到的消息,這麽快就跑來了,我送走了這兩個,後麵恐怕還有。向查憶萍道:“再有這樣的,你就說我不在,禮品一律回絕。”

查憶萍點頭答應。兩人往回走。

“對了,你上午去接消息,江湖上有什麽值得注意的事件麽?”我突然想起來,向查憶萍問道。

“沒什麽消息,就紅袍會的丘英姿和自己的戀人私奔了,把個丘豪氣得夠嗆,紅袍會現在派出弟子並托了關係門派幫著找自己女兒呢?”

“哦?丘英姿,就是丘英山的姐姐,群芳譜裏被你父親評價為淑婉無雙,並排在第十位的那位嫻淑姑娘,她竟能做出與人私奔的事?”我奇道。

查憶萍露出微笑,“我分析是丘豪這次私奔事件是得到丘豪支持的,因為丘豪很喜歡丘英姿這個戀人,那位公子叫毛向學,出身於巴蜀名門毛家,父親毛意之也是一代大儒,在巴蜀的聲望可與謝賢古在江南比。這位毛公子又品學俱佳,相貌堂堂,丘豪是一眼就想中了這個女婿,但毛家自持門第,不肯與丘家這種暴發戶人家聯姻,讓丘豪很沒麵子。丘豪現在擺出暴跳如雷,派人四處找女兒的舉動八成是做給毛家看的,那丘小姐賢淑溫良,毛公子也是溫文爾雅的,不得人授意,這兩人焉能做出私奔之事?”

我微笑道:“那可說不定,溫雅之人有時候也能幹出些剛烈之事的。”心裏卻暗道這毛意之不如謝賢古開明,不過丘家小姐遇到的情況倒是與我相似,都是以微寒之身想與名門結親,隻是我比他幸運,遇到的是開通賢達的謝賢古。

“有機會的話,幫這對戀人一把吧!哈,若是有那個不開眼的將兩人送回去,豈不要得罪紅袍會?”

查憶萍笑道:“不會的,大家都明白怎麽回事,誰會那麽不開眼?”

我這時心裏卻在想,這情況要真落到我身上,謝錦婕願不願意和我思奔呢?得出的結論竟是不確定,這讓我心中覺得沮喪。

走到我房門前,聽見裏麵沈小蝶和關玲說話,

“何大哥打你,你疼不疼?”沈小蝶問。

“不疼,就是心裏覺得難受!”關玲回答。

沈小蝶:“我也是,以前在揚州時記得被雯雯姐打好疼的,可剛才被何大哥打,身上不疼,就是心裏難受,我以後再不敢亂收別人東西了。”

我心裏升起一絲歉疚,沒有進去,拉查憶萍折向了她的房間。眼角掃見小芸在自己房間裏扒著門縫向我偷看,看來已經知道了自己主子在這邊受罰的事。我身邊所有人在這小院裏都有自己房間,查憶萍等四女雖然白天晚上都是呆在我房裏,但她們還都是有自己房間的。整個小院都被我們包下,那客房空著也是空著。

查憶萍瞪我一眼,“你倒真下得來手?”

“唉,我也舍不得,可不這樣,小蝶玲兒她們那能將教訓記牢,以後到江湖上這種事是少不了的。你曾跟著你父親管理江湖,應該明白這個。”我歎口氣道。

“那除夕那天晚上,洛陽幫張仲之送了那麽貴重的禮物你不也收下了嗎,今天對小蝶她們怎麽就這麽嚴呢?”查憶萍反駁我。

我望著她道:“我想結交洛陽幫的意圖,憶萍你不會看不出來吧?”

查憶萍低下頭道:“奴明白,可就是覺得何大哥你不該這樣對待小蝶和玲兒,兩人畢竟都還小,沒經過什麽事!兩人心裏肯定難受死了。”

“是有點過嚴了!”我說道,“但不這樣卻不足以讓小蝶吸取教訓,對了,你跟我說說將兩個女孩迷住的那首飾是什麽樣子的?”

“一對金釵,鏤空成蝴蝶形,其上又細刻有很精美葡萄花葉紋,做的十分精致,帶有濃厚的西域情調,可能出自西域技師之手。”

我點點頭,天朝雖文化頂盛,物貿繁華,但在利用金銀製做器皿飾品的技術上卻是要遠遠落後胡人一大截,那個送禮人也真有心機,知道我身邊有女孩,拿那麽兩件東西過來吸引人。

“送這金釵的是什麽人?”我問。

“北市監一專職在市場上收稅的小吏,他有個兄弟賦閑在家,想找份差事。”查憶萍回答。

“我出去一趟!再有人來,你幫我應付一下罷!”我說著走了出去。

***

在北市問了好幾家金銀鋪,都沒有那樣的金釵出售,有的拿出些和我描述帶點相似的出來,那品味我一看就知絕不可能吸引住沈小蝶和關玲。想想也是,那金釵要在市麵上能見到,整天在街上逛的二女早就該買到手並戴在自己頭上了。

又走了兩家,終於一家銀鋪老板聽了後建意我到南市一家胡人開的專賣金銀器皿的鋪子裏看看。遂騎馬來到南市,打聽好多人才找那老板所說的金銀器皿店。

這家店的位置位於一個有點脫離鬧市的偏僻胡同中,店門也很小,看著頗不起眼。我看下店門,本來又一次心涼了,但走進去一看,卻見裏邊竟是寬敞亮潔,四麵貼牆擺著百寶閣,各式精美的金銀器皿琳琅滿目,各種金屬光澤晃人眼花。但仔細一看,主要擺的還是金杯銀碗金托盤等家用器皿及一些家居擺放的裝飾品。

一個一身胡服的年輕胡人小夥子走過來問我需要什麽,竟說得一口流利的漢語。我向他說了,他便把我帶到我左側牆角的一個櫃台處,這兒是專賣各種飾品的。仔細比劃了金釵的樣子,那櫃台後的中年胡人點頭道:“我知道了,你說的那種金釵大老板這次隻帶過來四個,兩個已經賣出,另兩個大老板已經送人了,所以公子想要得再等一段時間有新貨上來才行。”

我麵露失望之色,那胡人便向我推薦其它款式,倒也有精美的,但小蝶和關玲既然是看中了那種蝴蝶形的,我怎麽能拿別的去胡弄兩人。便問賣的是賣給誰了,送的是送給誰了,我自然不能再去找那個由稅的小吏去要,但可以去找另一個人看能不能花大價錢買下來。

“賣給了貴國的一位收稅官,送的是我們大老板在貴國的一位親人,也是我們所有人心目中最尊貴的人,那位尊貴的人現在就在店裏,正在後麵和我們大老板說話呢!哦,他們出來了。”

一陣喧嘩聲,幾個人從一個開於應門牆角落處的一個小門走了出來。

“阿爾善王子?”我訝道。出來的五個胡人,最前麵的那個赫然就是我的老熟人阿爾善,他之後是一個身材高大,花白胡子的老年胡人,然後是哈迪和另兩個仆人打扮胡人。

“何公子,你怎麽會在這兒?聽說你已被任命為洛陽刑督了。”阿爾善看見我,先是一愕,接著親熱的迎了上來。

我苦笑一下,“你知道我身邊又多了兩個女孩,為了討她們歡心,我來找點東西。”

阿爾善理解的微笑著哦了一聲,轉身指著那位花白胡子老人向我道:“請允許我向你介紹我兩位美麗妻子凱依凱麗的叔叔,我們波斯國最富有的大商人,也是幫助我逃到貴國的大恩人,莫提馬老人。”

我忙抱拳做揖,向眼前這個麵色紅潤,雙目閃著智慧光芒的波斯老人行禮。“莫提馬老先生好!”

“叔父大人,這位是我在天朝上都洛陽城裏最親密的朋友,何同何公子,他現在已經是洛陽城的治安官了,他們叫做刑督。”阿爾善又將我介紹給了莫提馬。

莫提馬按他們的禮節,一手撫胸向我躬身行禮,“很高興認識何公子,王子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我剛才聽見公子說是來找東西討您妻子歡心的,請何公子隨便挑選,算異因朋友送給何公子美麗妻子的見麵禮。”

我心道又一個能說流利漢語的胡人,苦笑一直道:“多謝老先生美意了,但你這兒沒有我妻子想要的東西。”

“怎麽會?我這兒有阿拉伯銀匠做出的全天下最精美的飾品,沒有女人會不喜歡。”莫提馬老人驚愕道。

這時櫃台後麵的那個中年波斯人嘰哩咕嚕的說了一通波斯語,想是解釋情況,莫提馬點點頭,“原來這樣!”

阿爾善卻笑道:“那兩隻蝴蝶金釵就在我那兒啊,叔父大人上午送到我府上去的,何公子你要急用嗎,隨我回家去取給你吧,凱依和凱麗會很高興讓出來的,因叔父下次來就會給她們帶來更好的。”

“那怎麽好意思?”我嘴裏謙讓著,心裏卻早已答應了,因為我很怕沈小蝶和關玲因為今天的事在心理上對我留下介蒂,以至不敢對我撒嬌什麽的,這兩隻金釵卻可以消除他們心理上的介蒂。懲罰過後需要表示出對她們的寵愛。

“何公子莫要和朋友謙讓了,還是隨我到我府上去取金釵吧,我也還有另外的事要找何公子呢?”阿爾善道。

莫提馬微笑道:“是啊,去吧,我下次來可以再帶給我那兩個侄女。”

我推托幾下便答應下來,不好意思的向兩人解釋了下午發生的事,讓他們明白這兩個金釵現在對我有多麽重要。阿爾善和莫提馬皆報以理解的大笑。

“漂亮女人犯些小錯誤是可以原諒的,何公子不應該打他們。”莫提馬笑道。

他晚上要住在阿爾善府中,那家店鋪後麵的地方太小,條件也太差,他無法住在那兒,所以一起騎馬回阿爾善府第。

路上我問莫提馬他那麽好的店鋪怎麽開到那麽一個偏僻的胡同,莫提馬歎一口氣,“貴國雖說的是提倡華夷平等,但我們這些外國人還是無法與你們的人民一樣的,首先像我們這些商人因不在貴國民籍便不可在貴國賣房,租房也租不到好的,隻好租在一個偏僻的胡同裏,還好我東西好,貴國有句話不是說酒好不怕巷子深嗎,我的生意還是不錯的。”

阿爾善插入道:“我叔父他很想擴大在中國的生意,他很想把生意做到最繁華的揚州去,何公子在揚州不是有很多朋友嗎?我還正想帶叔父去找你請你幫忙呢。”

我哦了一聲問莫提馬想做什麽生意,還賣金銀器嗎,他說什麽金銀器隻是他諸多生意中很小的一部分,他是什麽都做的,到南方揚州,主要想直接從那兒收集絲織品和茶葉,將這些東西過到波斯,再向轉賣有著巨大的利潤。

往來於中國和西域的胡商絕大部分都是做茶葉絲綢生意的,我也知道這生意裏有很大利潤,但千山萬水,窮山惡嶺的風險也相當大。問莫提馬以前做過這生意嗎?

他答道:“做過,而且是所有胡商中做的最大的,但所有貨物都是從貴國宋霸子先生那兒買進,然後再向西轉賣獲利。”

“宋霸子?”我一驚,“是不是汾州的那位宋霸子?”我心裏想起現已在戶部任職的宋求仕,那小子搬出祥雲居後倒是沒敢再給我製造什麽麻煩,可能已經弄清楚我是做何營生的。

“對,就是汾州的,據說他是貴國最富有的人。”莫提馬答道,“宋先生是我們中國貨物最大的供應商,因為他能保證將貨物安全的送到邊界,我的很多胡人同伴都是從他那兒進貨,反過來我們西域的產品也是通過宋先生進入貴國的。”

“哦!”我點點頭,“那老先生你怎麽自己來到了洛陽,還要往揚州收集絲綢和茶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