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五王之封後,長安宮室修整完畢,拖了近一年的遷都之議終於實施,中宗韋後攜皇室貴戚與朝中文武百官從東都洛陽遷往正都長安,洛陽人張說以洛陽令身份留守東都。關中長安,乃關隴貴族之根基地,長安之東有杜陵,為韋後韋氏家族世居之地。

嗅到危險氣息的張柬之眾人相繼上書請求致仕,上不許!未幾,有人深夜於長安東市天津橋畔貼黃紙,上書武三思與韋後通奸之事,細節描述甚詳,並責備帝之懦弱,以致後族幹政,武氏專權。事發,韋後苦訴於帝,求死以明清白。帝大怒,責武三思嚴查誣蔑皇後清白之人,嚴懲不怠。三思得貼紙之人,言乃受五王指示所為。五王遂獲罪。

張說通過在長安的魏無忠了解到這件事的始未,寫信給我指出,“黃紙迷案及先前五王之封,一切皆三思之陰謀!”並判斷,“三思雖歹毒,無此心計,疑此二計皆出於三思慕僚,原天官侍郎鄭音,鄭曆以心計陰險聞名於朝內。”

放下張說來信後,我來回品味了幾番鄭音這個名字,我隻知道是這個人培養出了張氏兄弟,並入山請出了薛澈等人創立升仙教,現在看來我還是有些小瞧了靈宗這位宗主。

臨近新年,五王之案終於有了結果,因相王,太平公主,朝中重臣魏元忠及正好回京的兩大名將唐休憬,郭元振等眾人的求情,五王身上又有先前中宗因其擁立之功而賜於的免死鐵券,得保性命,卻被貶出京城,流放南疆。可以想像,這個新年,張柬之等五人要在顛波流離愁雲慘淡的流放路途上渡過了。

揚州卻在這個新年難得的下了一場大雪,讓這揚子江畔的繁華之都倍添新年喜慶。安碧瑤在正月初三成功誕下一女嬰,這個伴隨著瑞雪來到蝶園的小生命讓新春的蝶園增添了無數的喜慶與歡笑。與一眾嬌妻逗女為樂,也讓我暫時忘記遠朝廷裏的惡劣局勢。

上元節,線人網傳來密報,敬暉,袁恕已,崔玄曄被人殘殺於流放途中,這時我才接到張說從洛陽來的急信,說武三思將加害於五王,讓我從江湖上設法營救。可能是新添愛女的歡喜的讓我放鬆了警惕,雖然指示了查憶萍的線人網關注五王行程,卻沒有料到武三思連五個流放之人也不肯放過,沒有布置對五人的保護。

敬暉等三人已經遇害,張柬之與桓彥範恐也不能幸免,現在采取措施不知還來不來得及,隻有盡人事聽天命了。無奈的長歎一口氣,放下張說的來信,問查憶萍,“線人網最新顯示的張柬之與桓彥範位於何處。”

“張柬之已經入蜀,現在應該已到益州,至於桓彥蕩,昨天的消息說他在漢口!”查憶萍答道。

我沉思一會兒道:“張柬之本乃蜀人,又曾曆任益州,嘉州,滬州刺史,在蜀中民望不錯,也有一定人脈關係,若他已經入蜀,相對來說會比桓彥範安全些。這樣,憶萍你與王叔立即動身入蜀,找到張柬之,維護他的安全,必要時可以聯係紅袍會幫忙,那兒是他們的勢力範圍。”

查憶萍答應一聲,“那桓彥範呢?”她問道。

我歎一口氣,“漢口,他的流放地是湘水盡頭的永州,我想他會過洞庭湖,逆湘水而行到永州,那兒是青龍會的勢力範圍,就由我和雯雯親自去一趟吧。”

查憶萍麵現擔憂,“青龍會這一年多來雖然外表上表現的規規矩矩,不見什麽異動,但根據一些蛛絲麻跡,妾身懷疑他們在朝廷裏的支持者很可能就屬於武氏一黨,相公你和雯雯去那兒可要當心啊!”

我點點頭道:“嗯,我會留心的!憶萍你放心就是,我現在這個布衣候大小也是朝廷的一個候爺,朝廷尚未明確對我的態度,給他青龍會一個天膽他也不敢打我的注意,再說以我和雯雯的實力,這天下間還沒人留得住我們。”說著身上霸氣四溢,查憶萍便未再說什麽,點下頭,轉身出去準備了。

我則去找崔夢心,她這幾天就要臨盆,我卻無法陪在她身邊了,想著心裏升起一陣愧疚!但張柬之等人與我雖沒有張說那般深厚交情,畢竟共事一場,我內心裏對幾人的忠貞風骨也相當敬佩,再加張說之托,他們有難,我必須全力以赴的加以營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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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快馬急奔,我和雯雯還是來晚了一步,在嶽州郊外驛站找到桓彥範時,他已是一具屍體,而且死的很慘,是被錘擊而死,脊柱被擊斷了,一臉的痛苦與不甘。身上還可見到其它青淤傷痕,看上去是老傷,推測應是在長安大牢中受了酷刑。

看著桓彥範的慘死之狀,我心間怒火狂湧。這武三思也太過狠毒,政治傾軌中五王已經敗下陣來,貶出京城的謫臣,對你有何威脅,竟然讓人下此毒手。

“是誰幹的?”我向身邊的驛站小吏喝問道。

那小吏受我身上氣勢所壓,也不敢詢問我身份,顫顫驚驚道:“是、、、、、是朝廷、、、來的人,他們有聖旨,小人未敢過問。”

“他們離開多久了?”我平複下心中怒氣,問道。

“不到一個時辰!公子,你是、、、、、、”那小吏期期艾艾的想問什麽,我知道他是想問我的身份。

我拿出一袋金子,扔給那小吏,“我乃布衣候何同,將桓大人屍體好好收斂了,明天我來取!”說完帶雯雯離開驛站,縱馬急奔往嶽州城。

殺害桓彥範的凶手應該還在嶽州,我要看看這個武氏黨徒是那一個,竟敢假稱是奉旨行事!朝廷何曾下過誅殺五王的聖旨?

那一群十幾個人著宮中禁衛服飾,騎南方難得一見的高頭大馬,在嶽州城裏相當顯眼,因此並不難找,很快我就找到了幾個人的位置,嶽州酒樓三樓臨江的一間包房。

站在包房外,聽得裏邊是一群男子歡快的縱酒喧鬧聲,我壓抑心中正盛的怒氣,賞給那帶我們過來的小二一塊碎銀,順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謝謝你了,這兒沒你事了,你去吧!”那小二被我拍的齧一下牙,接過銀子高興的離去了。

雯雯不解的看著我,不明白我為什麽要殺這個店小二,因為我那一掌,這個小二隻剩不到兩個時辰的壽命了。“今天我們要開殺戒,我不想留一個記得我們相貌的人。”我說著一腳踹到包房木門上,木屑四射飛濺中,包房裏的喧鬧立即安靜下來,一個聲音怒喝道:“那個不開眼的、、、、、啊,何公子?”

竟有人認得我!

我舉目一掃,隻見二十幾人正圍著一張大桌而坐,其上擺滿酒菜,這會兒二十幾人都正怔怔的望著門口的我和雯雯。我一眼看見那個站起發話的漢子,認出他是青龍會的,好像叫黃什麽的,曾隨袁子才去參加我的婚禮。他這會兒正望著我不知所措。

“何公子,雯雯姑娘?你們什麽時候到嶽州的,在下黃三蛟,現主持嶽州分堂,年前曾隨我家會主去參加公子大婚,見過公子與姑娘的風采。公子您到了嶽州,可是我青龍會的貴客啊,快請上坐,黃某給您引薦一位朝中的朋友。”

他說著站起身來,笑容可掬的想拉我入坐,我冷冷的目光隻是與那官服男子互相對視著,未向他身上看,口中淡淡道:“原來是黃堂主,真是幸會,不過這位貴客是誰呀?”我下巴朝他身邊主位上那官服男子微微斜了一下,語氣動做間充滿不屑。

這男子四十幾歲,身著青色官服,麵目陰贄,這會兒正冷冷的打量著我。另外有四個穿青衣的漢子,應是青龍會的人,其它的十幾個都是宮中侍衛打扮,鎧甲鮮明,脖係黃巾。

那官服男子感受到我的輕蔑,眼中閃過怒色迅即又壓下,換上陰冷的笑容,站起身不待那黃堂主開口便冷聲道:“這位就是布衣候何候爺吧,小官周利貞久聞候爺大名。”

“周利貞?”我皺下眉,然後哦了一聲道:“原來就是名聞京城的三思五狗之一,失敬了!”這周利貞乃武三思門下死黨,與其它四人並稱為三思五狗,我早有聽聞,不想在這兒相見。

周利貞看我直罵他五狗,一點回旋餘地也不給,終於忍不住怒氣,一拍桌子大喝道:“何同,我喊你一聲候爺,是給你麵子,別給臉不要臉!”那些侍衛也都騰的站起身來,手按刀柄。氣氛劍撥弩張。

那黃堂主在中間忙陪著笑臉道:“何公子,給黃某一個麵子,周大人他們是我家會主指定的貴客,要黃某好生接待,你們有什麽矛盾、、、、、、”

“黃堂主!”我大聲喝斷他的話語,接著冷哼一聲道:“周大人這樣的朝中官員到地方公幹,嶽州官府不接待,倒由你青龍會來接待,黃堂主你青龍會什麽時候這麽能耐了,改天我倒要向你們袁會主請教一二”

黃堂主聽到我這不陰不陽的話語,臉色一變,他畢竟江湖草莽,被我這樣一奚落,便忍不住怒道:“何公子,你別太過份!黃某說了,周大人他們是我家會主指定的貴客。”

我冷笑一聲,“是嗎,我想那是黃堂主你弄錯了,為你青龍會好,我勸黃堂主你最好離這個周大人遠一點,他假造聖旨,殘害朝廷大臣桓彥範桓大人,乃謀逆大罪,江湖現下的平靜得來不易,我希望黃堂主你沒有牽連進這件事,否則你家會主也會受你牽連的。”

那黃堂主看一眼周利貞,臉上陣紅陣白,陰情不定。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今天他要敢和周利貞站在一起,就得擔起一個謀逆大罪,這可是足以將整個青龍會都牽涉進來的大罪,有升仙教,荷花教兩大教訓在前,足以讓他好好掂量掂量我這番話的重量。畢竟,現在朝廷對我的態度還沒有明朗。

看黃堂主在那兒猶豫不決,我未再理他,星陽功運起,氣勢崩發,壓製住那一幹欲撥刀的侍衛,讓其動彈不得。同時舉步向周利貞走去。

被一個絕品級高手氣機索定的感覺絕對不會好受,周利貞麵色一陣蒼白,後退一步,趟倒了身後的凳子。

“拿來!”我盯著他眼睛,向他伸出手大喝道。

“什麽?”

“殺桓彥範桓大人的聖旨,你一個時辰前才從驛站離開,別告訴我那件事不是你幹的?”我沉聲道。

周利貞麵孔一陣漲紅,伸手去撥腰間佩劍,我一聲冷笑,身影忽動,他劍尚未撥到一半,兩隻胳膊已被我卸下,接著周身大穴也被製。

嗆啷嗆啷聲響,我知道是那些侍衛在我身形動時施於他們身上的壓力減輕,一個個撥出刀來,但立即便有幾點飄乎的劍芒撒落在幾人手腕上,當啷幾聲,眾侍衛手裏的刀都已掉在地上,雯雯手裏小劍上正有一點鮮紅滴落。眾侍衛這才意識到疼痛,悶哼著用另一隻手握住受傷的手腕。

“想在我麵前動武,也不掂掂你的份量!”我說著將手伸手周利貞懷裏,摸出黃綢聖旨卷軸來。打開一看,果然是殺桓彥範那道聖旨,再看那所蓋玉璽,明顯假造。

我將聖旨懸於周利貞臉前,“敢問周大人,這聖旨是誰頒給你的?”

周利貞恨恨的看著我,咬牙切齒道:“何同,我是朝廷命官,你無權處理我!”

我冷笑一聲,“是嗎?可我今天偏就要處置了你!”說著揪著周利貞肩膀將他身子扳的一個翻轉,一拳打在其頸部脊柱上,咯嚓聲響,我知道他脊柱已斷,生機已絕。桓彥範就是讓他們用錘子這麽打死的。

我鬆開揪著他肩膀的手,周利貞的身子緩緩倒到了地上,嘴裏開始向外冒汙血,眼珠瞪的老大,“王爺不會,不會放過你、、、、、、”一句話未說完,氣息已絕。

我知道他說的王爺是指武三思,這家夥終是人家的一條狗,死時不忘想著主人。將衣襟從他手裏扯回,回頭冷冷的打量著那些侍衛。他們想不到我說殺就殺人,一個個在我六冷目光下已經嚇的哆哆嗦嗦。

“我看你們的穿的衣服應是隸屬內宮禁衛千牛衛的,千牛衛每人都發有腰牌,把你們的腰牌給我看!”我對幾人沉聲道。

幾人麵麵相覷,不知所措。我心裏明白,聖旨是假的,這幾個內宮禁衛八成也是假扮的,現在看幾人臉色,果不出所料。“沒有?這麽說你們是假冒的了,那就隻好送你們上路了。”向雯雯打個眼色,一團劍芒從雯雯手裏撒出,化做幾點瑩光,攸乎間分別沒入幾人咽喉。

進來時,我就沒打算讓這屋裏留活口。

“這,這,這,何公子你這、、、、、、”黃堂主驚駭的看著我對一眾朝中來人痛下辣手,不知該說些什麽。

殺了這群人,我因桓彥範殘死而來的怒氣也消去大部分,將手裏那假聖旨扔到周利貞的屍體上,對黃堂主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但他卻在我的微笑下打了一個寒顫,突然大聲喊道:“快跑,他要滅口!“喊著當先向窗戶處衝去。

但是已經晚了,雯雯手裏的劍芒已經於瞬間充斥於整個房間。劍芒消去時,那黃堂主和另外四名青龍會成員已成五具屍體。

“下麵,是嶽州官府的事了!”我淡淡道,朝廷命官,假聖旨,黑道草莽,我知道嶽州官府有得頭痛了。

“宗主,我覺得嶽州酒樓上的事咱們做的有些不理智。仔細查的話,肯定能查到咱們身上的。”疾馳的馬背上,雯雯向我道。

我哦了一聲道:“那又如何?”

“宗主你這樣豈不是在主動招惹那武三思,還有青龍會,這麽殺了他們一堂主,袁子才定然不會善罷幹休的。”雯雯道。

我點頭道:“這些後果我早已想到了,但你看武三思連已貶出京城,對他不再有威脅的五王都不肯放過,還能期望他會忽略掉在江湖上有很大影響的我?再說他身邊還有個對我們恨入骨髓的鄭音在幫他出謀劃策呢。與其等他布置完善來對付我們,不如由我們先下手,直接向他攤牌,這樣我們也可以放開手做準備。至於青龍會,隻從今天黃堂主和這周利貞坐在一起,就可以斷定他們屬於武氏一黨,那黃堂主不是明言說周利貞是他們會主指定要好好接待的貴客嗎?哼!憶萍早就懷疑青龍會與武氏有勾結,從黃堂主接待周利貞這件事來看,他青龍會現在已經打算向江湖亮明他們與武氏的關係了,這實際上是公然往我對立麵站,既然他要撕破麵皮,我們何必還與他虛與委蛇下去?”

雯雯點點頭,麵現憂色,“那蝶園不可能再平靜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