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哈哈一笑,朗聲道:“大丈夫處世須退時則退,但當進時亦不能瞻前顧後,豈能貪享安逸而一味後退。現在五王已去,我星宗與韋氏明宗,武氏月宗間已無轉圜餘地,我們必須挺起身來積極麵對。有你們在我身邊,我想信我能渡過這個難關,也相信錦婕他們會全力支持我的。”

“宗主說的是,是奴多想了。”雯雯在馬背上朝我微笑道。

我點點頭,滿懷信心的道:“等過了韋武這一關,我想我就可以帶你們安享盛世太平了。”我心裏還有一句話沒有對雯雯說,為了對付武氏月宗,我現在必須尋求與韋後明宗結盟,這也是我毫不猶豫殺掉周利貞站到武三思對立麵的原因,讓韋後看到我的立場,讓她在感受到武氏的威脅時能夠想起我。

回到蝶園時,崔夢心已成功誕下一男孩,胖乎乎的,一雙靈動的大眼睛骨碌碌亂轉,煞是可愛喜人。抱在懷裏我忍不住就在小家夥粉嘟嘟的臉上親了一口,不想小家夥立即哇的一聲大哭起來,聲音嘹亮之極,一下子弄得我不知所措。

小蝶在一邊一把將小家夥奪了去,“你的胡子紮到小寶寶了!”小家夥一到小蝶懷裏立即就停止了哭泣,一雙大眼睛還轉向我骨碌碌的上下打量著我。

我尷尬的笑道:“這小子看來比她姐姐皮多了!”

產後虛弱的崔夢心躺在榻上看著我與小蝶逗弄小孩,臉上充滿是母性的微笑,美麗之極。我移到榻前坐下,握住她的手凝望著她的眼睛深情道:“對不起,孩子出生時我不在你身邊,讓你受苦了。”

“相公說那兒話?你身為男兒,豈能為夢心和孩子誤了外麵正事?”崔夢心輕聲說著,臉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我在心裏歎口氣,因為我畢竟沒能救得桓彥範。查憶萍和王叔還沒有回來,不知道張柬之的情況如何。

沈小蝶這時插嘴進來,“何大哥你在不在夢心姐姐不都得受苦嗎,上次碧瑤姐姐生小雪時,你不陪在身邊嗎,碧瑤姐姐也沒少受苦。”小雪說的是碧瑤產下之女,她出生時適逢天降瑞雪,所以取名瑞雪。

聽得小蝶這樣說,我和崔夢心相視而笑。

沈小蝶伸手捏捏懷裏小家夥的鼻子,“所以呀,無論怎麽樣,生寶寶都是很痛苦的。都是你們這些小壞蛋,害得你們媽媽吃那麽多苦?”

不想小家夥受此逗弄,竟嗬嗬笑了起來,

“何大哥,寶寶還沒起名,就等你回來給起呢,快給寶寶起個名字吧”小蝶突然轉向我道。

我沉吟一會兒道:“它是個男孩,又在這個時候出生,就叫他勇彥吧,勇是讓他不畏艱險,勇於進取,至於這個彥,就當是對桓大人的一份紀念吧,也希望勇彥他將來能有桓大人那樣的忠貞風骨。”

沈小蝶高興的將孩子舉起喊道:“那好,現在咱有名字了,叫勇彥,小勇彥!”

崔夢心卻是心思靈敏,聽我這樣說,立即意識到我遇到了什麽艱難,擔憂的問道:“外麵是不是局勢有變?”

我點下頭,然後又露出一個自信的微笑,拍拍她的手道:“放心吧,一切有為夫頂著,相信我有能力保護你們母子,保護咱們全家的平安。”

崔夢心雖然在我自信的目光下點了點頭,但眼中的隱憂卻並未消去,她曾經在最困難時期主持黑風教與升仙教周旋,身上經曆的風雨一點也不比我少,深知江湖險惡,因此我知道不可能完全消去她心的擔憂,隻好向她道:“沒有了張柬之張大人,桓彥範桓大人等五王在朝廷製衡武氏,我們現在必須麵對這個強敵了。放心吧,我已有對付他們的計劃,你就別擔心了。你產後體虛,要盡快調養好身子,才能來幫我對付強敵,保護咱們蝶園。”

我語氣凝重,沈小蝶也停止逗弄小勇彥,和一邊的小芸一起擔心的望著我,崔夢心在我目光下點點頭,“妾身明白!”

我站起身道:“好了,小蝶小芸你們在這兒好好照顧夢心,我去看看小雪!”說完離開崔夢心所在小院,和雯雯一起去看望安碧瑤。

眾女並不知道我今天回來,謝錦婕帶著關玲回謝家了,好像說是謝賢古身子不適。紅玉也到紅粉書院去看望李夫人,指導靈靈歌技去了,蕭遠蘭則是到莫何貨棧處理生意上的事務。是以現在蝶園裏就崔夢心,安碧瑤,小蝶,淩雨波在家。

到得安碧瑤房裏,發現淩雨波也在,兩人正坐在外間說話,小雪卻在裏間**酣睡,這小囡囡向來嗜睡。

安碧瑤現在剛坐滿月子,已可下地行走,看我和雯雯進來,和淩雨波一起站起身來微笑道:“剛才下人來報相公回來了,怎麽這麽快就過來了,去看過夢心和新出生的小寶寶了嗎?”

我點點頭笑道,“去看過了,給小寶寶起個名字,叫勇彥!小雪還在睡覺嗎?”我說著走向裏間,看小嬰兒在**睡的正重,便又悄悄的退了出來。

淩雨波問我此行如何,我將過程如實向她們說了,安碧瑤臉現憂色,淩雨波卻隻是哦了一聲,問我有何打算。我將兩女攬進懷裏,微笑道:“放心,我能應付過去的,別說這個了,你們剛才在說什麽呢,我離開這些日子,可有想念我?”

我言語調笑間,兩手也在二女身上不老實起來。

“做爹的人了,怎麽一回來就這樣?”安碧瑤嗔道,身子卻已經軟在了我懷裏,他自肚子大起來到現在,已有兩個多月沒有與我親熱,現在自然難抵我的魔手。淩雨波現在也漸漸適應了我在其它諸女麵前對她放浪,但仍是將我攀到她胸前的魔手拿開,想起身離開,卻又被我一把攬回,“沒聽說過小別勝新婚嗎,你們就不想念相公我?相公我可是想死你們了。

剛才在夢心屋裏因她產後虛弱,又有小勇彥在,讓我沒法放浪。在這兒天幸小雪正在酣睡,讓我可以好好肆意一番。同時也借此引開了二女注意力,讓他們不為我在外麵的事擔憂。

謝錦婕她們在傍晚時分回到蝶園,帶給我一個似好實壞的消息,朝廷下旨將謝錦勝官升一品,拙其入京任門下侍中。隨旨而來的還有賞賜謝家的大量金銀布帛及皇上皇後對謝賢古的慰問。

“聽欽差的意思,朝廷似乎有意請父親入朝主政。”謝錦婕道。

“父親是什麽意思?”我忙問道。

謝錦婕望著我麵帶憂慮的道:“父親說朝廷這番對我謝家的恩遇,意在對付相公你,因此他老人家今天未對那個欽差表態,說讓你一回來就過去一趟。”

我長籲一口氣,放下心來,謝賢古的政治嗅覺並不比我差,武氏這點小把戲我能看透,他自然也能看透。遂點頭道:“我今晚就去看望嶽父大人!”

謝錦婕擔憂的望著我,“到底怎麽回事?朝廷真的要對付相公,那提撥我大哥並邀請父親出山是什麽用意?”

我點點頭,“是,不過更準確的來說應是現在朝廷當權的武氏要對付我,來,謝錦你坐下聽我跟你解釋。”我攬住她的香肩,扶她到椅子上坐下,將手在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上,試圖感受內裏那小生命的律動,腦海裏卻在想著該怎麽和謝錦婕說我與武氏之間的恩怨,那牽涉到魔門內部的鬥爭。

謝錦婕望著我的目光滿是擔憂和疑問,我歎口氣道:“這次我和雯雯在嶽州找到的桓大人,但他已經被人殺害了。神龍政變的五大功臣,現已亡去四個,張柬之張大人還在流放途中,生死未卜。五王被剪除,武三思獨攔朝廷大權,他下麵就要對付我了。我與武氏之間的恩怨十分複雜,不僅僅是因為我參加了神龍政變,這個以後有機會再向你慢慢解釋,錦婕你現在需要明白的是朝廷裏已大權在握的武氏家族已經在謀劃著除去你相公我了。”

謝錦婕理解的點點頭,她知道我有一個神秘江湖門派的身份背景,我也跟她提過魔門的一些事,但她不屬江湖不,對這些終是不甚了了,我也不想在這兒費口舌對她解釋。

“至於對你們謝家的這些舉措,隻不過是想將大哥和父親調入京城,將我在揚州孤立起來,好設法對付我。現在江湖這一塊已被我和憶萍經營的固若金湯,他們明白無法通過江湖手段來對付我,因此隻有從官麵下手,但我身在揚州,他們若不將大哥這個揚州刺史調離,想從官府係統對付我的陰謀就很難得逞。另外,我名門謝氏姑爺的身份也讓他們顧忌,嶽父大人一代大儒,名動天下,江南仕子,十有七八皆出於嶽父大人門下,悠悠天下書生口,這是任何一個當權者不得不顧忌的。因此即便他們將大哥調離揚州,隻要嶽父大人身在揚州一日,他們就不敢在明處對蝶園太過份。”我向謝錦婕解釋道。

其實我倒不怕謝錦勝從揚州刺史位上調離,因為丁忘憂在這兒近四十年的經營,方令言,江子陣,賀旺來等司掌揚州軍政各方麵權力的大小官員都是他一手提上來,對丁忘憂忠心耿耿,而在丁忘憂有意的推動下,他們的利益早已和沈家紅粉書院等我可控的江湖勢力的利益交織在一起,密不可分,現在的揚州城,官府江湖,明裏暗裏的各種勢力早就鐵板一塊,武氏就算安排一個對我懷有敵意的刺史,我也完全可以通過方令言等六曹官員將他這個刺史的權力架空起來。但我卻害怕謝賢古聽宣入京,謝賢古身在揚州,身上雖無官職,卻隱為江南士族之首,我可借他謝家名門士族的光環為庇護,武三思動我就是動謝家,那就不得不考慮整個江南士族集團的反應,這個集團在朝廷裏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在江南民間的威望卻是連朝廷也無法比擬的,武三思動我之前必須好好考慮考慮因我之故而引起整個江南士族集團的恐慌與仇視對現在當權的他是否劃得來?所以,現在謝家及謝家背後的整個江南士族集團已成了我最大的靠山。武三思宣謝賢古入京,目的不外是讓他離開揚州,斬斷他與江南士族集團的聯係,謝賢古在江南隱隱為江南士族集團之首,但到了京城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博學的儒生,在那兒毫無根基的他不免落入朝廷的控製,這樣便讓我失去了江南士族集團這座靠山。而對付我的同時,禮遇謝家,也有安撫江南士族集團的作用。聽到謝錦婕提起朝廷對謝家父子的恩遇,我幾乎立即就想通了這其間暗藏的門道,還好,謝賢古也一眼看穿了這其中的內幕。

謝錦婕點點頭,“原來如此,我說朝廷怎麽突然想起對我謝家恩寵有加了,要知道有唐以來,我們江南士族雖在民間影響聲望甚巨,在朝廷裏卻是一向受當權者猜忌與排斥的。”

“嶽父大人即已看出朝廷用意,自是不會上他們這個當,待今晚我再和嶽父大人好好談談。”我說道,接著望向謝錦婕,將語氣盡量放輕,柔聲道:“錦婕,有一件事我想和你商量,我想你帶小蝶,玲兒她們到星星穀暫住一段時間,你看、、、、、、”

謝錦婕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伸手按在我嘴唇上止住了我下麵的話語,“別說了,這絕對不行,這種時候我們怎麽能離開相公你呢?”

我拉住她的玉手,深情的望著她,“錦婕,你聽我說,這次我的敵人太過強大,你們留在我身邊實在凶險,因為現在我也不知道對方都會使出些什麽手段,而我不願你們任何一人因我受到一點兒傷害,所以,除了雯雯,憶萍和夢心留在這兒幫我,你帶其它人先到星星穀住一段吧,等我將外麵的事情處理完再接你們回蝶園。”

謝錦婕緩緩搖頭,眼睛裏閃現出的目光堅定而執著。

“錦婕,你?唉!你要不去,小蝶玲兒她們如何肯去?”我沒想到謝錦婕會對我這個決定如此堅決的反對,語氣間已微帶怒意。

謝錦婕不說話,隻是定定的凝視著我的眼睛,雙眸如漆,目光裏那份堅定與執著竟讓我不敢對視。

數息間的沉默,她終於緩緩開口,“我們誰都不去,因為我們都想信相公你有能力保護好我們,難道你就沒這份自信嗎?”

她那纖纖玉手反握住了我的大手,握的很緊,目光裏是一份深沉而堅定的信任。我望著她的眼睛,心間波濤湧起,是啊,我讓她們躲往星星穀,豈不是我內心深處那份不自信在做怪?我雖說要積極麵對來自武氏這個挑戰,但涉及我身邊的親人的安危時,卻又不免患得患失,信心不足起來。不自信,一個男人的大忌啊!

我凝視著她的一雙美眸,一股豪情從心間湧起,鄭重的點點頭,沉聲道:“好,不去了,你們就留在蝶園,留在我身邊。”

謝錦婕美眸中透出欣慰的目光,將頭靠向了我肩頭,“錦婕就知道這世間沒有什麽困難能壓倒我的好夫君。讓下麵準備晚飯吧,晚上我陪相公去看望父親。”

謝家,謝賢古斜躺在竹**,謝錦勝侍坐在床側的凳子上。我和謝錦婕進屋問安後,謝賢古示意我在另一個凳子上坐,錦婕則自到床沿坐了。

謝賢古伸手止住欲說話的謝錦婕,將手裏的幾張紙箋遞給我,說道:“我還沒老,對一些事情還看得清,這是我和錦勝打算給朝廷的回複,林生你看一下,沒什麽問題的話,明天就讓錦勝遞上去了。”

我接過來讀了,心間不由升起由衷的感動,因為在這份回複中,不僅謝賢古以年老多病為由拒絕入京,謝錦勝也以父母年邁,需近身陪侍為由謝絕了朝廷的提升。

“、、、、、、家嚴年邁,行多不便。然臣弟不幸,年前遇賊而英年早喪,高堂膝前唯餘小臣。百行孝為先,小臣安敢貪戀皇祿而棄白鬢雙親於孤宅?乞吾皇憐臣一片孝心,或準小臣為官梓下,報君恩時亦可行孝於二老膝前,或準小臣致仕,歸養雙親、、、、、、”

我站起身來向謝賢古和謝錦勝一個深揖,“嶽父大人和大哥的一片苦心,林生銘感五內,隻是如此豈不連累嶽父大人和大哥拂逆君命?”

謝賢古搖手道:“無妨,百行孝為先,錦勝此舉算不得違逆君命。至於我,就算真的違逆一點上命,朝廷也無法奈我何,沒有人會追究的。”

謝錦勝微笑道:“此舉也不僅僅是為了林生你,武氏專橫不法,武周時已失盡民心,現今武氏專權,有沒有你的因素,我和父親都是不可能入京的,林生你不必太將此事放在心上。”

我搖頭道:“終是我連累了嶽父大人和大哥,讓嶽父大人和大哥為我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