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似聞到幽蘭般的芳香,然後便感覺到一份清和純正的真氣輸入了我體內,讓我幾近枯遏的身體恢複了一絲活力。周身的感覺漸漸恢複了,首先便是從全身各處傳來的疼痛,尤其雙臂更是疼痛難當。這疼痛讓我想起從崖上墜落手中樹幹著地時雙臂受到的巨震,那一下臂上的肌肉八成都被震傷了,然後我便順著一個山坡滾了下去,山坡上長滿了花草,也布滿了碎石塊,讓我的身子各處都受到撞擊,然後我好像撞倒了一個人,看到一個夢一般美麗的麵龐。那個如詩如夢般美麗的麵龐在腦海裏浮起,讓我一下子忘記了身上的疼痛。

“何公子?”有人在叫我,我艱難的將兩個眼皮分開,一個麵龐映入眼瞼,雖然有些朦朧,但仍能辨別是一個中年男人的麵龐,不是我昏迷前遇到那如夢嬌顏。

“何公子,何公子!”是那中年人在叫我。

“啊!爹爹,他醒了!”這是那中年人身後一個綠色的人影發出的聲音,聲音裏有一份純真的清脆,很好聽!

我這是在那兒,我的大腦如我的視線般迷糊!突然腦海裏閃過陣陣刀光劍影,其中有鄭音、第五明輝的麵龐,耳中更響起喝殺聲,巨弩之箭的尖嘯聲,還有從高崖墜落時那呼呼的風聲。我是在逃亡!意識到這一點時,我的神智一下子清明起來,忽的坐起身來,將手伸到了腰間。纏花劍劍柄握在手心裏的感覺讓我的心神得到安定。

我的視線也瞬間清晰起來,看清了眼前正看著我,目光中有幾份關切的中年人的麵龐,“陸大俠?”我驚道,在我麵前這人赫然便是名列一品榜十二位的名劍山莊陸劍平。忽然感覺身後也有人,攸的扭頭,隻見另一個五十幾許的男子正微笑望著我,是陸劍平的哥哥,名劍山莊莊主陸劍秋。

“何公子勿驚,是我家詩兒在後山遊玩時看到公子從山崖上墜下,將公子救了回來。何公子在朝廷獲罪的事,我們已有耳聞,但請何公子放心,我名劍山莊絕不會在這時候對公子不利,做那等落井下石之事。”陸劍平開口道。

“我現在是在貴莊裏?”我問道。

陸劍平點點頭。

我心裏鬆了口氣,手從腰間纏花劍劍柄處移開,開口道:“多謝陸莊主,陸大俠收留!”

陸劍秋這時已經移到一側的椅子上坐下,微笑道:“何公子不用客氣,江湖同道,互相援手,份屬應當。你要謝就感謝小女,是她和下人們將公子救回來的。”

我將目光移向了站於陸劍平身後那個綠色身影,於是我就看到了我昏迷前看到的那個如詩如夢的美麗麵龐,我腦海裏轟然一陣,世間竟真有如此的美麗存在?群芳譜第一位的名劍山莊陸詩思,果然名不虛傳,她明明就在我眼前,我的視線也很清晰,可我卻總覺看不清她的美,不,不是看不清,而是看不盡。突然間我便明白了《群芳譜》裏本應是她畫像的位置為什麽一片空白,也理解了一代仕女畫大家張暄那番無奈的話,“陸小姐容貌之殊麗,實非暄之筆所能繪,唯慚愧留白。”

那美麗的麵龐上忽然露出一絲笑容,我心神一震,清醒過來,我竟已不知不覺的沉醉於她的美麗中。忙一整心神道:“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陸詩思斂衽一禮,微笑道:“應該的!你怎麽從那麽高的懸崖上跳了下來,還把我的丫鬟給撞倒了?”她毫不避嫌的望著我,目光裏滿是驚奇!話語裏還有一絲責備,這讓我知道這個江湖第一美女其實還是個童心未去的少女。

臉上露出一絲苦笑,誰閑著沒事會從那懸崖上跳下來?正不知該怎麽跟她解釋,陸劍秋在一邊道:“思詩,何公子剛醒,要好好休息,你先回你自己的房裏吧!”

陸詩思看來是個聽話的女孩,聽得父親這樣說便答應一聲,又好奇的看我一眼,轉身離開了。我差點又沉醉在她的背影裏。

“何公子是從長安一路到此的吧?”陸劍秋微笑問道,對我的失態並未在意,他應該已經習慣了別人在她女兒的美麗麵前失態。

我點點頭。

“公子你的事現在已經在江湖上傳的沸沸揚揚,到處都在通輯你呢!”陸劍平說道。

我心裏一驚,問道:“我昏迷了多長時間?”

“沒多長時間,詩思把你帶回來,大哥就用真氣給你療傷,然後你立即就醒過來了。”陸劍平說道。

我看一眼窗外,竟已是殘陽如血,忙騰身下地,朝陸劍秋陸劍秋深深一揖道:“陸莊主,陸大俠援手之德何某沒齒難忘,他日有機會,定當報達,但現在何某必須馬上離開,還請陸莊主借我一匹快馬來使。”

陸劍秋和陸劍平皆是一愕,陸劍平道:“何公子何必這麽急著要走?我剛才已經說過,我名劍山莊不會將公子視做通輯犯,還是將公子視為江湖人心目中的何公子,何公子可以在此好好調養一番再做打算。”

陸劍秋也道:“是啊,剛才陸某給何公子看了,公子不僅渾身是傷,而且體內真氣已近枯遏,元氣早已大傷,現在最好是臥床靜養,否則對公子日後的修為恐怕十分不利。陸某自信官府還不至於來搜我名劍山莊,公子大可放心在這兒靜養!”

我搖搖頭,“我想陸莊主你們還不知道追殺我的是什麽人,我這次得罪的是朝廷裏掌權的武氏家族,追殺我的根本不是地方官府,而是從京城而來的禁軍精銳,全是武氏的親信,其中包括一眾精於追蹤躡跡的軍中斥候,更包括數名一品級高手和十幾名足以名列高手榜的其它高手,還有武氏本族的成員。他們從長安一直追到這兒,是絕不會輕易放棄的,我若留在貴莊,恐怕會連累貴莊上下。”

聽我如此說,陸劍秋和陸劍平兄弟兩人的臉色立即凝重起來,兩人互相對望一眼,陸劍秋站起身來仰頭沉思一下,沉聲道:“如此說來,我名劍山莊確是無力保護何公子!”接著走到門前打開門來向外麵喝道:“陸揚,準備一匹快馬,再備些幹糧”

陸劍平歎口氣,神色有些黯然。陸劍秋轉回頭來向我一揖道:“陸某非怕公子連累本莊,隻是如公子所說,本莊實在無力保護公子,還請公子見諒!”

我忙道:“那裏,現今這種情形,陸莊主能做到眼前這一步,已足見名劍山莊之高義,何同心裏已經感激不盡。”我與名劍山莊的交情並不算太深,陸家兄弟能如此待我,確實是讓我十分感動,心中感覺到一種江湖情誼的溫暖。

陸劍平這時突然道:“何公子離開後有何打算,是不是打算到淮幫或黑風教那兒尋求接應?”

我點點頭。

陸劍平歎息一聲,“何公子還是別去了,這一段時間淮幫和黑風教都遭到了官府的圍剿,關家和崔家這會兒都是自身難保,恐怕無力接應何公子了。”

我心神一震,接著歎口氣道:“這也是意料中的事!陸大俠可知關幫主兄弟和崔教主現下的情況?”

陸劍平搖搖頭,“不清楚,不過何公子不必擔心,沒聽說他們落入官府手裏,應該都已經躲了起來。”

“那就好!”我說道,再次歎口氣,希望關雄關威和崔振聲我這兩個嶽家能安然無恙的躲過此劫。

陸劍平望著我有些擔憂道:“淮幫和黑風教已無力接應公子,公子你、、、、、、”

我知道他擔心什麽,哈哈一笑,豪情突生,朗聲道:“陸大俠放心,即便無人接應,何某也自信回得了揚州!”然後向兩人一揖道:“何某就此告辭,兩位保重。今日援手之恩,何某來日必定專程登莊拜謝。”說完向門外走去。

“何公子!”陸劍平叫住了我。我回頭望向他,隻見他向陸劍秋道:“大哥,我送何公子一程!”

陸劍秋點點頭。

就在這時一個下人慌慌張張跑來,“大莊主,二莊主,不好了,前麵來了好多官兵,直闖進來,我們攔也攔不住。”

陸劍秋臉色一變,向陸劍平道:“二弟你帶何公子從後門走,我去擋他們一擋!”說完急匆匆的隨那下人朝山莊前麵快步走去。

我在後門處跨上馬時,耳內已聽得前院軍士的喧嘩。正要縱馬離開,卻見陸詩帶著一個丫頭思急步跑來,搖手叫我等一下。我忙勒住馬韁。陸詩思跑到我馬跟前,一頓急跑讓她有些喘息,臉上泛起潮紅,更是美不勝收,讓我差點再次沉醉其中而不能自撥。

“陸小姐有事麽?”我穩住心神問道。

“這個是你的罷,丟在我馬車上了!”她將我的包裹遞到我麵前。那裏麵現在僅剩太平公主給的那套水靠了。

我道聲謝接了過來。

“你還會回來找我嗎?”陸詩思突然仰頭向我問道,“我常聽人說起你,有很多事想問你呢!”

她眼睛裏透出的目光裏有著純真的渴望,那是一雙怎樣的美感眸啊?如此清澈,如此純真,卻又漆黑深遂,讓人不覺間沉醉其中。

“詩兒別鬧,快讓何公子離開!”一邊的陸劍平開口說道,他的聲音將我拉回了現實,我仰首長吸一口氣,不敢再看陸詩思的麵龐,朗聲道:“陸小姐放心,何某改日必專程前來拜謝小姐的救命之恩。”說完勒轉馬疾馳而去,心中卻已深深烙下那個如詩如夢般美麗的麵龐。

又是一個星月無光的夜晚,我一邊縱馬朝東北方向疾馳,一邊在馬上掏出名劍山莊給準備的肉脯往嘴裏塞。一個時辰前,我的頭頂又升起被什麽監視著的感覺,雖然因著這漆黑的夜色我無法看到高高在上的獵鷹,但我可以確定,那頭可惡的獵鷹又在我頭頂上方的天空盤旋了,鷹眼是不受夜色幹撓的。所以我知道身後的追敵已再次鎖定我位置,我不敢停下,怕一停下來,對方就會追上,現在的我,渾身疼痛,兩臂酸麻,而且體內空空蕩蕩,已無能力再戰。

我原打算聯係上淮幫或黑風教,利用他們的力量設法擺脫身後的追兵,找一個秘密的隱身之所,或者等雯雯安頓好錦婕他們後來接我,或者調養好身子後自己易容悄悄潛往星星穀和葉先生他們匯合。然後再徐圖後事。現在淮幫和黑風教已無法再指靠,看來我不得不提前動用另一股力量了,本來想在對武氏發動進攻時當做一支奇兵使的,現在卻不得不用來保命!

後半夜天空打起了雷,滾雷陣陣,不久傾盆大雨就澆了下來,但我頭頂那被監視的感覺並沒有消去,這種專業訓練出來的軍用獵鷹自然不會受這等雷雨之幹撓。時雖夏季,我卻仍然感受到那雨水的清冷,陣陣寒意侵入體內,讓我打起了冷顫。忙就馬上將太平公主給的那件水靠套上,卻仍是抵擋不住身上淒冷夜雨的冰寒。

名劍山莊給的這匹快馬雖然神駿,卻也抵不住在這樣的雨夜裏連續長時間的急奔,已經是氣喘咻咻了,但令我安慰的是馬速並沒有降下來。如此我應該可以將追兵甩開一段距離。

天色微明時,大雨停了下來,我的身子卻仍是不斷打著冷顫,隻覺透心的寒冷,可口腔裏呼出的熱氣卻有灼燒感,腦袋也感覺到陣陣發暈。我知道自己著涼了,昨晚在失去護體真氣的情況下淋了冷雨,以致寒氣內侵,傷及內體了。練武之人輕易不病,一旦有病,便沒有小病。偏偏在這個時候生病,真是要人命。

頭腦越來越發暈沉,**快馬終於擱不住長時間急奔,速度慢了下來,好在這時我已經看到了黃河。忍住身上的寒冷與疼痛,抵著腦袋暈過去的**,強打精神打馬沿河岸向下遊跑去。我現在需要一條船,得到一條船我就可以放其順河漂流,而我自己則得到休息的機會。隻是我懷疑自己現在的狀態有沒有能力從一個普通人手裏搶到一條船,現在通輯我的榜文早已遍布天下,我想盡快得到一條船,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原始的搶。

腦袋越發沉重了,視線都開始變得模糊,這時我終於看到一條船,一條停在岸邊的帶逢小船,甲板上有一個粗花布少女正在生火做飯,嫋嫋炊煙向清晨的清冷天空升去。這兒不是碼頭,隻是一個長滿及膝深荒草的空曠河灘,淩晨的河灘很安靜,除了那船上正在生火的少女,再無他人,很方便我搶船。老天還是照顧我的,我心裏暗想一句,抽出纏花劍,打馬向那小船行去。

那少女已經發現了打破這兒清晨寧靜的一人一馬,站在甲板上怔怔的望著我。奇怪,她怎麽一點也不怕手拿利劍的我,竟還用一種探究和審視的目光望著我?不對,這個少女好像有點麵熟,以前在那兒見過?這麽想著馬兒漸漸接近那艘小船,我已經準備下馬搶船了。那少女卻突然叫了起來,“何公子,何公子,木頭,師傅,關叔叔快出來,是何公子!”

我一愣神間,船艙裏已經躍出一個少年,驚喜向我的方向望來,“姐夫!”

“樂樂!”這少年竟然是關威的獨生子,我的妻弟關樂,接著我便看見了關威,崩緊的神經攸的放鬆下來,腦袋一暈,身子便欲向馬下掉去、、、、、、

感覺到溫濕的毛巾敷到我額頭上,我立即睜開了眼,看清了眼前關切的望著我的四人,關威,關樂,另外兩人的身份我也想起來了,卻是僅有一麵之緣的妙手空空來乘風和他的弟子仙兒。

“林生你怎麽樣?”關威有些緊張的問道,他正握著我的手,試圖用他的真氣幫我調理傷勢,但以他的功力,所起作用甚微。

“我沒事的,二叔你別浪費自己功力了。”我說著將手從他手中抽了出來。猛然間那種被監視的感覺又升上心頭,我望一眼上方的烏逢頂,忽的坐起身來,望向船逢外麵,看見我騎來的快馬正在河灘上吃草。驚問道:“船仍在原地?”

關威點點頭,“林生你怎麽了?”

我喝道:“快開船!以最快的速度沿河往下麵開,我後麵有追兵!”

關威和來乘風眼珠一轉已明白怎麽回事,來乘風身影一閃到了船首,迅速的解開纜繩,關威跟著過去,兩人一起發力將船向河中推去。然後跳上船舉漿快劃,很快小船快箭般順水向下遊射去。

“樂樂,給我倒些水來?”我向關樂道。

關樂哦了一聲,便欲起身去給我倒水,站在關樂身後的仙兒卻拉住了關樂,伸頭向我道:“有魚湯你要不要?”

我看到這小姑娘拉關樂拉的自然,關樂隻是臉紅一下,也不反抗。想起剛才這小姑娘叫關樂時叫的好像是木頭,這可是關玲對關樂的稱呼,看來這個叫仙兒的小姑娘對關樂非同一般,我心裏不由得一樂,朝仙兒微笑道,“那敢情更好,謝謝仙兒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