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鬱香滑的魚湯順喉而下,讓我的胃裏一陣暖和,身子感覺舒服多了。仙兒這小姑娘竟有如此好手藝,這已經是我今天第四次喝她熬的魚湯了,香滑可口,百喝不厭,比我蝶園裏請的名廚做的都好。心裏不由得感歎關樂這小子後關輩子有福了。

關威關樂父子是打算到河北避難的,路遇來乘風師徒便停留了一下,不想正好碰上我。關家竟然在非自己勢力範圍的黃河北邊營造有一個秘密據點,確是讓人意料不到。據關樂講,因為早有準備,所以官府的突然發難並沒有給淮幫造成什麽損失。關雄已經帶著家眷躲到河北據點,幫中親信也都隱藏了起來,關威父子是留下處理一些尾事,所以耽誤到現在才去和關雄匯合。

我拒絕了關威帶我到他關家據點養傷的建意,因為我沒把握擺脫那些斥候的追蹤,怕將敵人引到關家門口,反而暴露關家位置。天上的獵鷹仍緊跟著小船,關威認為我說的有理,便不再堅持,隻是執意要留在我身邊保護我,而我身邊現在也確實需要人照顧,另外關威父子的船技也有助於我甩開跟在後麵的追兵。

按照我的吩咐,關威,關樂,來乘風三人這一天來輪替著不休不眠的劃船,將小船劃的如快箭一般,直向下遊疾射,中間除在一個小碼頭被充了些食物木炭外停了不到一盞茶時分外,就一刻也沒停過。照這速度,鄭音他們雖有獵鷹在天上跟蹤,不至於追丟我們,但想追上我卻是不可能了。

感謝仙兒的魚湯為我補充養份,躺在船逢內這一天的修養讓我感覺身上有了力氣,體內也再次感覺到了星陽真氣的流轉,雖然很微弱,卻已在自動修複著我身體各處的損傷。隻要能保持這種靜養的環境,我相信我的星陽真氣很快就會將我的身體修複如初。

將碗遞還給仙兒,道聲謝。這時關威從外麵進來,關樂自覺的起身去幫來乘風劃船。關威探手摸了一下我的額頭,皺下眉頭道:“高燒還沒有退,前麵不遠處就是一個相當大的碼頭,應該有藥鋪,趁現在半夜,我上去給你弄些發寒藥來吧?”

我搖搖頭道:“不用,待我功力再恢複些,些微寒氣算不得什麽。船卻是一刻也不要停了,對方可是有快馬的。”

關威點點頭,向仙兒道:“仙兒姑娘,我又叉住了兩條魚,你去做一下罷!”

仙兒答應一聲,轉身出去了,關威在我身側坐下,向我道:“那隻獵鷹還在天上?”

我點點頭,雖然身在船篷內,但我的靈覺時時刻刻都能感受到獵鷹那淩厲的目光。

“咱們就這麽一直沿河行下去也不是辦法,林生你到底有什麽打算,不會真的打算直逃到外海吧,那樣的話,咱們必須提前換一艘好些的船,這小船可不行!”關威壓低聲音向我說道。

我望一眼篷外甲板,仙兒又在生火了。耳朵裏可以聽到來乘風與關樂劃漿的水聲。我將目光收微回,向關威低聲道:“我看仙兒這丫頭對咱們樂兒有意思,二叔你有沒有和來先生溝通一下?”

關威不想我突然將話題扯到這兒,神色一愣,但立即就露出了笑容,“兩人早在淮陰時就認識了,好像是樂兒這愣小子壞了那丫頭一次生意,然後便被那丫頭纏上了,我早看出兩人之間有意思,已和來先生提過,他也很衷意咱們樂兒,等過了這陣風頭,就給兩人定親!”

我籲口氣道:“這麽說來先生已經算是咱們親家了?這就好,二叔叫他進來吧,我有事托付於他!”

關威這才明白我原來是對來乘風不大信任。我當然不會對僅一有一麵之交的來乘風完全信任,在名劍山莊時連陸劍平兄弟那樣對我我都沒敢交出真心,誤導他們我要回揚州,何況對我還不大了解的來乘風?不過這一天來他們師徒對我的照顧讓我大大削除了對他的戒心,現在確定雙方有可能成為親家,我才敢對他完全信任。

來乘風很快進來,“何公子叫我?”

我點下頭微笑道:“聽江湖傳言,來先生雖身在二品之末,但若隻論輕功,來先生足以名列一品。”

來乘風微笑一下,“何公子過獎了,都是江湖朋友的抬愛,不過來某對自己的兩條腿確實還是有幾份信心的,何公子若有什麽事要來某辦,請盡管吩咐!”

我點點頭,“確是有事要勞煩來先生。”我說著從手指上摘下聖魔戒遞給他道:“我想來先生找個地方上岸,乘快馬趕往太行山將這個送往烈日山莊!”

“烈日山莊?”來乘風和關威皆是神色一震,以他們的年紀,剛出道時正是烈日山莊雄霸北方武林之時,自然對這個名字不陌生。

我點點頭,“來先生隻要告訴他們兩件事即可,一是告訴他們則天女皇已經駕崩,二是告訴他們我現在的境況,然後他們自然明白該怎麽做。”接著我又告訴了他尋找烈日山莊的路線,那是當初在青州追殺升仙教餘孽時碰到帶子出莊遊曆的厲情時,他告訴我的。

來乘風點頭道:“明白了,何公子放心,來某必定將東西送到。”

“多謝來先生,有勞了!”我說道。

“何公子無須客氣,有機會為何公子效勞是來某的榮幸。來某到前麵碼頭就下船,仙兒就先托付給關堂主和何公子了。”來乘風說道。

來乘風在夜色中離船登岸而去,我們的小船繼續前行。第二天中午船臨近鄭州時發現前麵有唐軍水師封鎖河道,更有兵丁在來往船隻上搜查。我意識到身後的追兵已經通過某種方式通知了前方的地方軍備對我們攔截。忙讓關威將船往回劃了一段,向北靠岸後,四人棄船步行。不想這番行為竟引起了下方搜查兵丁的注意,一個二十多人的小隊從下遊沿岸向我們走來,並吆喝我們停下檢查。

我不敢和對方照麵,知道一旦讓對方確定我的身份,則立即引來的就不是幾十人的小隊而數百上千的官兵。遂帶關威三人向北疾逃。那隊官兵看我們不聽喝令,反而逃逸,便一齊抽刀吃喝著追來。

“隻是二十幾個普通的地方軍,沒什麽實力,也沒有後援,引到一個偏僻的地方解決了,免得吊在咱們後麵煩人!”關威看那二十幾人追得緊,心生怒火,黑道豪雄的本質暴露出來。

我點點頭,“帶到那邊樹林裏解決,咱們正好換下裝束!”

正如關威所料,這二十幾個兵丁的戰鬥力很弱,我和仙兒站在一邊根本沒動手,關威父子三下五除二的就將二十幾人全放倒了,從中我倒是看出關樂星夜十三式指法的成熟。

四人換上兵丁裝束,從另一邊走出樹林,找到最近的鎮子,關威混進去弄了輛馬車,並備得一些飲水吃食,我和仙兒關樂坐進去,便朝太行山方行急馳而去。

關威和關樂輪流駕車,疾行一日夜,中間路過一村子時,關威又進去找了一匹馬換上。到第二日下午,已可望見巍峨山影。關威撩開車簾向我道:“前麵很快就要進入太行山區了,我們恐怕得棄車步行,林生你的傷怎麽樣了?”

我從調息中睜開眼來道:“不礙事的,二叔不用擔心!”

關威點點頭,轉頭繼續駕車!我卻在心裏歎口氣,雖然已經連續修養這麽多天,我的功力卻連一成都恢複不到,這次真是我有生以來受傷最重的一次。可歎的是這傷不是被人打傷,而是由於自己長時間無節製的消熬導致,短時間內多時間使用天魔解體**,又沒能得到及時休息,再加上營養補充不良,我這次是真傷及真元根本了。連自我複原能力極強的星陽真氣也不起作用了,不過風寒卻已經被恢複的那麽一點星陽真氣給驅出了體外,遇到關威仙兒他們後,營養得到補充,身上的外傷愈合速度很快。

隻要進入太行山找到日宗,就可以得到一個良好休養環境,讓我有足夠時間將身子調養好!

這時我突然心中一動,撩開車簾向天上一看,訝道:“那獵鷹怎麽沒了?”

關威仰頭一望,也奇怪道:“不久前我看了一下,還跟著咱們呢?是不是捕食去了,這畜牲也總要吃東西吧?”

我搖搖頭,“可能性不大,這是一隻訓練有素有軍中哨鷹,不可能出現這種情況,除非、、、、、、”我麵色一變,喝道:“快,追兵已經追上來了。”

話剛說完便聽得身後地動山搖,扭頭一看,便見得遠處塵土飛揚間,近千黑甲騎兵正疾馳而來。“是一直追著我的禁軍精銳!”我沉聲道。

關威臉色一變,回頭狠狠一鞭抽在馬臀上,大喝一聲:“駕!”

但一匹普通馬匹拉著馬車和四個人速度如何比得上後麵一眾追兵的單人輕騎,兩邊的距離迅速拉近,我已經影影綽綽的認出追在最前麵的鄭音和僅餘那兩名月宗一品級高手。再看前麵還有一段距離才能進入山地,一咬牙,抽出纏花劍便在駕車那馬兒的臀部刺了一劍,馬兒吃痛,瘋狂前奔,馬車顛波厲害,幾欲翻倒。關威沉聲喝氣,下盤使力將馬車壓住,關樂則將仙兒扶穩。

萬幸,在追兵趕上之前,瘋馬帶著馬車衝入山間,過得一個山坳竟真朝一個陡坡衝去,衝得幾十步距離,馬力便盡,關樂扶著仙兒,關威拉起我在馬車翻倒前躍下車來,身後那匹瘋馬和馬車已經一起翻滾著向坡下滾去。

下麵鄭音帶著數進禁軍京銳也已經追進山來,我們四人便向上攀爬,盡撿山石嶙峋或山陡坡峭等馬不得行的險峻處走,對方不得已,便一齊翻身下馬步行追來。

那些軍士倒也罷了,前麵鄭音和那兩名月宗一品級高手帶著一眾身手敏捷的武林高手在山坡上彈縱跳躍,行進速度極快,正朝我們快速接近。我們這邊我身上僅有一成功力,提不起速來,仙兒需關樂和關威幫助才能跟上。

眼看一名月宗的一品級高手要咬上來,關威將仙兒往關樂身邊一推,抽刀轉身迎了上去,“你們先走,我擋他們一擋!”

我心裏大急,關威的武功與人家差著一個老大的檔次,何況對方人多,根本擋不住人家,想要叫住他,他已經衝了下去。隻好讓關樂和仙兒繼續向上走,我則一緊手中纏花劍,轉身準備接應關威。

關威已經和那名月宗高手接觸,劍芒刀光相觸,叮叮兩聲,關威臉色蒼白的向後飛退,肩上已多出一條劍痕,那名月宗高手卻隻是身子微晃一下,立即如影隨形向關威的身子撲去,緊隨其後的鄭音和另外一名月宗高手根本無視關威,毫不停留的直向我撲來。

關威也是了得,一穩住身子,遂大喝一聲,不管向自己撲來的那名月宗高手,騰身便撲向衝的最靠前的鄭音,全力一刀劈去。鄭音對關威這一刀亦不敢托大,身子一凝,提劍迎去。

我功力雖未恢複,眼光經驗仍在,瞅準機會,凝起全身功力,身子攸的前移,從側麵一劍向追殺關威那名月宗高手刺去,攻敵之所必救,逼他回劍來當。他不明白我身上傷勢情況,自是不敢再托大,忙旋身來擋,我卻是明白現在的自己有幾斤幾兩,那敢和他硬碰,那一劍隻是虛虛一劍,在他轉身時,我已身子一旋,轉撲向了鄭音,同時也躲開另一名月宗高手的劍。適逢鄭音已挑開關威的厚刀,正一劍向防守空虛的中宮刺去。

我一咬牙,將所有殘存的力氣全都集中到右臂上,向鄭音刺去,同時左手一拉關威。鄭音長劍一旋,接住了我那一劍,兩劍相交,沉厚而陰寒的力道順臂狂湧向體內,身子拉著關威就著這股力道向後飛退。右臂酸麻間,纏花劍幾欲脫手,體內卻已是氣血翻湧,眼冒金星間隻覺嗓子一甜,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感覺得身後有劍氣及體,知是那名月宗高手殺到,我卻已無力躲閃。關鍵時刻關威大吼一聲,猛的將我一拉,一刀劈過去,一聲金屬交鳴我和關威一起翻倒在地。

“關叔叔!”“姐夫!”是仙兒和關樂,分別將關威和我的身子扶住,“前麵是個陡崖子,爬不上去了!”仙兒淚光瑩瑩的哭道。

我目光向上掃的一眼,果然近山頂處那一段陡峭異常,根本無法攀登,往兩側的路卻已經被趕上來的一眾高手封住。

“哈哈哈!何公子你一身功力那兒去了,出劍怎麽這麽無力?”耳邊傳來鄭音得意的大笑。

我在仙兒攙扶下站起身來,隻見鄭音和那兩名月宗高手在我們四人身側的三個方向站定,再外圍是一眾武林高手,下麵身穿笨重鎧甲的眾軍士也正氣喘籲籲的趕到。身邊關威也站了起來,隻是麵色蒼白,嘴角帶著一絲血跡。

我明白這番我們四人已經身陷絕境,但我心中卻反而又生起一股鬥誌,一晃肩擺脫關樂的攙扶,手中纏花劍一振,朝鄭音向前踏出一步,冷笑道:“何某就算是喪失了所有功力,臨去之前拉上鄭先生你同行的把握還是有的。”說完我咬住了自己的舌尖,準備再次使出天魔解體**,激發生命的潛能,雖然我明白以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已無甚潛能可激發,這次天魔解體的代價很可能是我生機的斷絕,但我現在已別無選擇!

鄭音臉色一變,迅即又恢複正常,哈哈一笑道:“何公子真不愧是何公子,都到這般時候了仍有如此威勢!說真的,鄭某心裏非常害怕。不過算來何公子你這一次已經是這半個多月來第四次使用天魔解體**了,普通人短時間內連使兩次即可斷絕生機,星陽神功縱然神妙,不知道能不能支撐何公子你第四次使出這種聖門禁術呢?就算使出了,不知道何公子你能支撐多久呢?哈哈哈!”鄭音得意的狂笑著,身子竟在緩緩後退,然後一擺手道:“上!取何同首級者,王爺必有重賞!”

我心裏暗罵卑鄙,他竟對我的身體情況了如指掌,這時對我仍有顧忌,便想讓其它人和那些軍士打頭陣,先將我的餘力消熬掉,他再出來撿便宜,便看著那衝過來的一眾高手還有那些軍士我卻別無選擇。

就在這時,耳聽得一陣箭嘯,衝的最前的幾名軍士和幾名普通高手一齊中箭,然後便聽得破風聲響,夕陽餘輝中,一道道亮光在我眼前閃起,是刀光。

落日溶金,刀映殘陽,道道淒豔絕倫的刀光閃躍間如閃電縱橫,隨著聲聲慘叫,斷臂殘肢飛舞間鮮血四濺!

“烈日刀法!日宗?”我聽見鄭音恐懼的叫聲。然後眼前便出現了一張笑臉,“何宗主別來無恙?”

我見過這張臉,日宗宗主厲暉的兒子厲情!臉上現出一絲苦笑,“你們終於出現了!”心神一鬆,坐到地上我就再也不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