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憶寒走後,村長從鎮子上又請了個教書先生來,這次真正是個白胡子的老頭了,不過看起來真是很有學問的樣子,村裏的孩童依舊每天去上課,看起來跟原先沒有什麽區別,但也有些人瞧出了不同,像田青蘭,她們再也不會偷偷摸摸的去學堂外看先生講課了,像楚顏,她再也遇不到一個可以陪她說話聊天送她野駱駝的人了。

不過漸漸的,她心裏的這點事也放了下來,因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眼看著春暖花開,她要早早的把果子穀給打理起來才是。

早起,楚顏吃過飯帶著雪妞就出了門,那野駱駝其實也是跑的很快的,但是一般隻有進鎮的時候雪妞才會牽著它,平常進山則不會,因為山勢複雜,騎著它還不如自己用兩條腿走的快。進了山林之後,楚顏卻並未直接去果子穀,而是到山腰處逛了一圈,她記得那裏是有生長各種藥材的,走著走著果然瞧見了一大片的野生藥材,而且離果子穀還不算遠,楚顏高興極了,從身後的竹筐裏取出藥杵來,先把身側的山蘇子都挖了出來,這山蘇子也叫糙蘇,整草都可入藥,可以祛風活絡,強筋壯骨,還可以消腫;還有繡線菊,雖然現在還沒開花不能采摘,但是可以移植啊,這繡線菊開的花不但好看,還可以入藥,就是拿來泡茶也是很好的,村子裏常有人采摘了帶著杏仁香的繡線菊花瓣曬幹了泡茶用,釀蜂蜜酒的時候,還可以用它來增添蜂蜜酒的味道

再往山頂走,還能看到馬纓子、麻黃、柴胡、止咳化痰的岩風、祛風濕通經絡的老鶴草、清熱止血的茅香等等,另外還風鈴草、金銀花、金盞花等花類,就是老山參也讓她發現了幾株,一兩個月的時間都在她地毯式搜尋中過去了,

四月的天真的是暖和了起來,那淩冽的寒風已經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溫暖和煦的春風,不過早晚還是會冷,需要隨時預備著厚衣物。村子裏大都忙了起來,忙著種植各種瓜果蔬菜,還要種水稻,這裏種出來的大米又香又甜,運到關內去可以賣一個好價錢的。

到了月底的時候,雲姨在屋後的那一畝地裏種上了蔬菜,就是果子穀裏,也被她開出了好大一塊地專門種了蔬菜的。這天,雲姨正拿著一把菠菜預備回來做飯,楚顏帶著雪妞風塵仆仆的從果子穀回來,真正是風塵仆仆的,這幾個月她可一點也沒閑著,每天都在深山老林裏待著,鎮上也是去的越來越少,就連吉祥酒樓的李掌櫃也托人上門問她怎麽不去送獵物了。

“雲姨,我想著咱們是不是找幾個人幫著在果子穀裏蓋上幾間屋子?順便再挖口井出來。”果子穀裏隻有一條小溪,貌似是雪山上融化的積雪形成的,但是若是搬過去住的話那水怕是不能喝,還是挖口水井的好,也方便澆灌果樹和藥材。她已經在果子穀開辟出了一大片的藥園子,裏麵的藥材有的是本來穀裏就有的,有的是她一點點從外麵移植進去的,都用攙了她眼淚的水澆灌過,生長的很快很好,通過這件事她也有所發現,那就是對於促進植物生長這方麵來說,隻需要她很少的眼淚就好,多了反而太誇張了些,因此她都是在大桶水裏加入一點的眼淚就好,也省的老是流淚把眼睛都給哭腫了。

雲清打了井水把那菠菜洗了,正想著待會兒幹脆加了菠菜葉煮麵吃,聽見她這麽說,想了想說道:“現在怕是找不來人啊,大家都忙著地裏的活呢。”

“那就把工錢訂的高一些,村裏沒人就到鎮上去找,吃過午飯我就去鎮上看看,可能會回來的晚一些,雲姨你不用等我,早些吃飯就好了。”楚顏早已經把想要蓋的院子結構圖畫好了,她雖然不太精通畫畫,但是楚家的姑娘琴棋書畫都是要略同一二的,所以從五六歲起她就跟著家裏請的先生上課了,別的不行,畫個草圖還是行的

雲清聞言利落的把菠菜切好,燒起小灶來準備熗鍋給她下碗麵吃,邊忙著邊說道:“雲姨知道你是個有本事的,這些事也用不著雲姨怎麽操心,隻是有一件事你要依了我。”

“雲姨隻管說。”楚顏忙道。

雲清看了她一眼,欣慰道:“其實雲姨也沒有別的意思,隻是你自幼便榮華富貴的養著,雲姨沒本事,從那裏逃出來後讓你吃了幾年的苦,如今咱們的日子也好些了,雲姨想著要給你買兩個使喚丫頭,你看怎麽樣?”

不過是使喚丫頭,楚顏笑著點點頭,“怎麽樣都成,聽您的。”

“那你就明兒再去鎮上,明兒我跟你一起去。”說罷又想起一件事來,“不過顏兒,咱們這又要買使喚丫頭,又要蓋屋子的,銀子可還夠?”

楚顏笑道:“咱們家裏還有八十兩整的,我準備再去賣上一株老山參,總能得個二三百兩銀子,蓋屋子的錢盡夠使的,買丫頭也費不了幾個錢,您不用操心。”有幾株老山參她精心養了也有幾個月了,每天澆灌一點兒的淚水,現在已經有四五株百年份以上的了,銀子她是不用再愁了的。

雲清點點頭,喊著她來幫忙燒火。

第二天一早,母女兩個都早早的起來了,雲姨本想著把昨晚的剩飯溫一溫湊合著吃一點,楚顏堅持不肯,說剩飯沒什麽營養,對身子也沒什麽好處,雲姨無奈,便去煮了肉粥來,母女兩個同雪妞一次性的都吃飽了。

自從有了駱駝,每次去鎮上楚顏都是騎駱駝去的,可是這次是跟雲姨一起,駱駝還小,載不了兩個人,因此兩人還是決定搭車去,田遠家的牛這會子肯定也閑不下,也就不去借牛車了。

這次楚顏沒用背竹筐子,而是在肩上斜背著一個小布包,這是雲姨特地給她做的,小布包裏用寬大的樹葉子包著一個老山參,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但是錢袋是雲姨貼身收著的,楚顏身上也就隻有一兩的碎銀子。

進鎮去的牛車依舊是停在村口,因為這會子家家戶戶都忙,去鎮上的人便少了許多,隻有雲清母女兩個,就在快要走的時候,馬氏趕了上來,忙忙的上了牛車,楚顏抬頭看她,隻見她穿著一身嶄新的鴉青色斜襟春衫裙,外麵套了件駝色的褙子,頭上還簪著一朵紅豔豔的絹花,麵上像是抹了粉,白白的有些嚇人,她忍不住捂了嘴要笑,覺得這馬氏今兒那朵大紅絹花怎麽看怎麽都像是媒婆頭上戴的那個

雲清也是自年前跟她起了衝突之後頭一遭再遇到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跟她打招呼,心裏其實還是有些抵觸的,便也悶聲不說話,因為雪妞也在車上,所以楚顏需要交九個銅板,她也沒在意,錢賺來總是要花的嘛,不要那麽辛苦去賺銀子做什麽,但是馬氏顯然不是這麽想的,嘖嘖了兩聲道:“怪道孤兒寡母的也硬氣起來了,莫不是在鎮上賺了銀子了?瞧你們娘兩個這穿戴,嘖嘖,皮肉生意果然是最好賺銀子的。”

因為此行要去買兩個使喚丫頭,因此雲清特意穿戴的整整齊齊的,身上是青蓮色的對襟春衫,像馬氏一樣也在外麵套了件同色的褙子,下麵是湖藍色的八幅湘裙;而楚顏也是比平時去鎮上賣獵物的時候要穿戴的幹淨整齊的多,馬氏見了才會故意這麽說的。雲清哪裏聽說過這話,聞言臉就被憋紅了,氣道:“嫂子這是說的什麽話?我同顏兒兩個不過是去鎮上有事,出門在外自然是穿戴的整整齊齊的,嫂子不也是穿戴一身新?”

馬氏冷哼道:“我去鎮上是要去我大哥家接我們家青蘭,我們青蘭可是要嫁到大戶人家去的,我自然是要打扮的得體一些,哪裏像你們,誰知道背地裏都幹些什麽勾當!”

“你……”眼淚在雲清的眼裏打轉,為了照顧顏兒,她一直未嫁人,最害怕被人這麽汙蔑清白,這馬氏卻偏偏要說這樣的話,豈不是叫她聲名掃地?

楚顏忙拍了拍雲姨的後背,目光冷冷的掃向馬氏,“嬸子這叫穿戴得體?不知道的還以為嬸子這是要去鎮上給人說媒呢。”

前麵趕車的老頭聽見了肩膀一聳一聳的,像是在忍著笑,馬氏頓時惱了,“你這小兔崽子,我哪裏像媒婆了?”

楚顏衝著她頭上努了努嘴,笑道:“原是我說錯了,可不是像媒婆,嬸子這才像是去做皮肉生意的呢,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生怕不招人眼啊!你瞧瞧,誰家像你這麽個年紀還穿紅戴綠的,趁著還沒走遠,嬸子快下車回家去換了吧。”

雲清聞言忙瞪了楚顏一眼,“你這滿嘴裏胡說八道什麽!別忘了你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

楚顏反應過來忙陪著笑臉道歉,她這嘴也禿嚕了,隻顧著怎麽痛快怎麽回擊馬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