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坐在一起合計了一會兒,太後就揮揮手說:“你們先回去吧,晚膳的時候再派人去叫你們。Www!QuANbEn-XiAoShUo!cOM”

見我坐著不動,太後笑著推了推我的胳膊:“你們分離數日,肯定有許多體己話要說,我一個老太婆就別夾在裏麵了。”

“母後,瞧您說的,這都什麽時候了。”雖說“久別勝新婚”,可值此多事之秋,千頭萬緒,危機四伏的,誰還有那心情?才一個多月不見,太後憔悴不堪,皇上滿眼血絲,讓我看了暗自著急,他們卻還在一味地粉飾太平。

沒想皇上卻從善如流地站了起來:“那我們就先走了,這會兒離晚膳還有兩個多時辰,太後快進去歇著吧。”說完不由分說拉著我的手就住外走。

才走到院子裏,我就忍不住問:“為什麽我回來的時候下人們哭成那樣?”

皇上輕描淡寫地說:“他們很久沒看見公主,宮裏又生了這麽多變故,感慨於心,所以一時控製不住情緒。”

“真的嗎?”雖然他的表情和聲音都看不出什麽問題,但我還是本能地覺得不對勁,剛回宮時,下人們的那種哭法,如喪考妣,絕不僅僅隻是感慨或激動那麽簡單。

我掙開他的手,讓他回勤政殿去處理政務,自己轉身就往裏走,皇上在後麵追著問:“又怎麽啦?”

我沒吭聲,幾步跨進內殿,當宮女再次拉開水晶簾時,原來太後坐過的椅子上已經沒有人了,我衝向最裏麵的一重門,幾個女官過來試圖說服我離開,被我不客氣地吼走了。

帳幕低垂,臥房內彌漫著一股奇怪的氣味,有血腥味,也有別的氣味,我直接走向床帷,太後最寵任的王嬤嬤迎上來輕聲勸道:“公主,太後剛睡下,您看是不是等會再……”

我向牆邊掃了一眼,冷冷地反問她:“是嗎?那她們手裏端的是什麽?”

幾個端著各式托盤的小宮女還來不及撤下,她們手裏,有水,有毛巾,有藥膏,有紗布,一看就是準備換藥的架勢。

“音音”,太後掀起帳簾,臉色比先前更憔悴更蒼白了。

我小心揭起被子,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在看到太後身上的傷口時,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同時用手捂住嘴,眼裏湧出了淚水。

太後的左胸上有一條起碼五寸長的刀傷,最糟糕的是,根本還沒愈合,我來之前正在拆開清洗,所以傷口清晰可見,而且周圍的顏色很詭異,不是又紅又腫,而是呈暗黑色,看上去觸目驚心。

“母後”,我心疼地喊,又嗬斥周圍的下人,“你們還愣著幹嘛,快過來換藥啊。”

她們手忙腳亂地圍過來,我讓到一邊,心急如焚地說:“都這個樣子了,光你們換藥有什麽用?太醫呢,快叫太醫來,傷口怎麽是這種顏色?”

“別喊了”,太後用眼神製止我,有氣無力地說:“這些藥就是太醫開的,除了擦的,還口服,藥丸和煎服的都有,換藥自然是她們換,難道叫太醫動手啊,他們可都是男人。”

因為要換藥,皇上也隻能站在臥室門外,我又衝著他喊:“皇上,母後的傷,顏色不對頭,是不是刺客的刀口上淬了毒?”

皇上不吭聲,隻是一臉擔憂地看著忙亂的人群,於是我知道了,的確就是中毒。

“傳太醫,快傳太醫!必須要馬上解毒才行,不然這樣下去,一旦毒入心肺……”我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心裏也明白,如果太醫能解毒,肯定早就解了,根本不需要我催。

“音音,到母後這裏來。”太後在床裏朝我招手,我流著淚走到床前跪下,太後附在我耳邊說:“你這個樣子,隻會讓皇上更著急,難道他不想母後早點好嗎?他已經派出大量密探,到處打聽宇文泰的下落,也許很快就有回音了,因為宇文娟跟我中的是一樣的毒。”

“宇文泰?”頭腦中有什麽一閃而過,我順著她的話問:“您肯定這毒宇文泰能解?”

太後點了點頭:“隻有他嫌疑最大。琰親王要的是皇上的江山,我們母女的存在對他並不構成威脅,他以前不是還想娶你嗎?想讓我看在你的麵上以太後之尊下詔廢立,讓他兵不血刃、名正言順地登上帝位。”

這話倒是真的,可是,“如果宇文泰真能解毒,肯定不會為了害您,連自己親妹妹的命都搭上吧?即使不為親情,隻為利益,宇文娟活著也比死了好啊。”有個可以聯姻的美女妹妹,對玩弄權術的野心家來說,可是一頂難得的政治資源。

太後喘了一口氣說:“他未必沒派人送藥進來,隻是宮裏禁衛森嚴,碧鸞殿更是圍得水泄不通,他的人接近不了。這回皇上下了狠心,碧鸞殿的人全進了大牢,宮裏凡是跟宇文娟有過往來的人都關起來了,現在服侍她的全是新人。”

碧鸞殿是毓慶宮的主殿,宇文娟晉封賢妃後就以此處為寢殿,我一次都沒去過,即使是她受封的當天,宮裏的人都跑去看“新娘予”,我也因為心裏別扭,反而躲到宮外,到自己的公主府裏盤桓了一天。

安頓太後歇下,陪著皇上一起走到春熙宮外,透過層層飛簷看著天邊的夕陽,靜默半晌後我問他:“您覺得,宇文泰會送解毒藥來嗎?”

“會!”

“為什麽?就為了宇文娟?”

“是的,宇文娟中的毒比太後深,太醫說,她就這一兩天了,太後還能拖一段日子,她可是不能拖了,所以你放心,宇文泰比我們還急。”

我有點聽不明白,“她們倆不是中的同樣的毒嗎?”怎麽會有深淺之分。

皇上笑了笑說:“太後雖然沒服解藥,但宮裏別的解毒聖品應有盡有,若不是這毒太霸道,早就已經解了。”

我遲疑地問:“宇文娟並沒服這些,而是任由毒性作?”

“那倒也不至於”,肅穆的宮牆下,皇上負手而立,言語中帶著胸有成竹的篤定,“若真的任由毒性作,她早成死人了,焉能活到今天。”

“您的意思是說,您在人為地控製她毒的時間?”

他不介意承認這一點:“可以這麽說。”

既然如此,“那為什麽不再拖一段時間?萬一,宇文泰這兩天趕不來,太後不是也跟著沒救了?”

皇上用手指卷起我的一綹頭,另一隻手撫上我的臉說:“凡事都有期限,我們總不能無限期地等下去吧,就算我們願意等,太後也等不了。如果,眼看著宇文娟到了生死關頭宇文泰都不出現,那隻能說明兩點,或者他根本就沒解藥,或者他寧可犧牲妹妹也要害死太後。要是這樣的話,我們再等下去又有什麽意義呢?反而浪費了寶貴的救治時間,索性不做這個指望,從別的渠道想辦法,興許太後還有救。”

我承認他說的有道理,確實不能無限期等下去,為今之計,隻有賭上一把,用宇文娟的命,賭宇文泰的兄妹情,若他真如皇上所說,情願賠上自己親妹妹的命也要太後死,那我們再等多久也是徒勞。

“我送你回屋去。”皇上攬住我的腰,我推辭道:“您去忙您的吧,知道您現在事多,我自己進去就可以了。”

“不行,現在尤其大意不得,要是你再遇刺中毒,可不是要了我的命。”皇上很堅持,橫在腰間的手臂箍得牢牢的,扳都扳不動。

我隻好由他攬著回玉芙殿,明明周圍站滿了護衛,心裏卻沒來由地緊張,宮裏的氣氛太壓抑,皇上又草木皆兵的,弄得我也受到了感染。

難怪他們不去接我的,我就這麽自作主張地跑回來,是不是反而增加了他們的心理負擔?(全本小說網 www.QuANbEn-XiAoShU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