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蒙麵客,他才覺壓力減輕,卻還來不及喘一口氣,另一股勁風又強烈的卷襲而來。

那股力量十分巨大,直可排山倒海,與原先蒙麵客所感的壓力相比,那簡直是皓月與螢光爭輝,完全不可相提並論了。

蒙麵客心中大駭,極盡全力避免觸及那道力量,然而他閃的快,但那股暗流更快,立刻間他的笠帽被狂飆掃奪而飛上了枝頭。

“伯英!”一縷驚喝倏然傳湯。

勁風戛然而止,原本鼓鼓猛烈的罡烈頓時盡,彷若滾燙的熱水在霎時間凝結成冰,突兀得教人難以適應。

失去鬥笠的蒙麵客,露出一張憨厚天成的麵容,他有一雙濃黑適中的眉毛和一對清正的眼睛,長而略方的下頷配上方方的嘴唇。然而這張憨厚的臉型下卻隱含著一付精明又熱忱的心懷。

那個蒙麵人壓抑住心中的驚異,注視眼前那位白發蒼蒼的老人。

“前輩是什麽人?為何逕呼賤名,莫非是寒家的故交知己?”老者的唇角牽動出奇怪的神韻。他尚未回答,又見兩道人影飛衝而至,一人衝向老者,另一人則直奔蒙麵人。

“邢伯英,照打!”但看一對鐵拳交錯著向蒙麵客,直襲過去!

老人身旋如風,避開了來者,並且揮拳阻遏那名殂擊邢伯英的人。

“達仁伯,這是誤會。”

“二少,不可。”

“二少,我饒不過邢家的賊父子!”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一道是嚴厲焦灼的女音,一道是激動憤忿的男音,看外表他們都是六旬以上的老者,然而老婦人的聲音卻年輕得令人瞠目結舌。

“宗二伯父,邢大公主乃是澄清芷芳屈死的恩人。”

“什麽?”宋達仁失聲怪叫。

此時,林中有一柱火光迅速接近他們,而那柱火光映照出邢伯英一臉的詫異。

“老天,你是千帆?”

展千帆剛啟動雙唇,他看見滿麵寒霜的白發老婦人,所有到口的話又被逼回去了。

連絲藕走到展千帆的前麵,眼中暴射出怒芒。

“二少君,你顯然把大夥兒的關懷和交代當作驢肝肺了。”

展千帆有些狼狽:“怎麽會,我。”

“你縱使有千百種的理由,像你這般的不懂得珍惜自己,你摸著自個兒的心說,你對得起誰?”

展千帆彷佛吃了一記悶棍:“我。”

“罵得好!”宗舉著火炬走過來:“如果這位姑娘不罵你,我也要狠狠的罵你一頓!”

宗達仁訝然道:“!生了什麽事兒!”

宗斜視展千帆:“爹,千帆他方才在段家廢宅裏吐了滿地的血,這會兒又不顧死活在桃花林中逞強動手,爹,您說他該不該罵?”

宗達仁還沒應聲指責展千帆,連絲藕猛然抓住展千帆,急呼道:“你吐血了?”

展千帆連忙搖手道:“我隻吐一點點的血而已。”

“睜眼說瞎話!”宗叨慧叱道:“段家廢宅裏你留下的血跡猶新,可以為憑,在那兒你吐了一大堆的血!”

展千帆忍不住高揚雙眉:“姊!”

“千帆,你不用喚!”宗達仁目光如刃,逼視展千帆:“我不知道有沒有人提醒你一件事情,那就是——打從展家出事的那一天起,你的耳旁再也不會有你爹的嗬賈和叱罵了,當然,也不會有你爹掄著拳頭揮動皮鞭去矯正你的任性和胡鬧了。千帆,如果你自個兒不懂得照料自個兒,那麽你爹在你身上所投注的心血算是白費了!”

展千帆的背脊突然僵直了,也帶著難以自己的震顫!

宗達仁放柔了目光也放輕了聲音:“坐下來,千帆,讓二伯替你運功療傷。“展千帆點一下頭,移目邢伯英:“伯英,耽擱你一點兒時間,請不要離開,我準備與你澄清一下兩家的誤會,等我一會兒。”

“不急,千帆。”邢伯英走上前,朝宗達仁作個長揖:“宗前輩,最近敝會與展家船塢發生了一些磨擦,小侄承認那些不愉快,其錯在我,不過,晚輩願意起誓,那些糾紛絕非家父和我的主意!”

“邢大少王,我相信你的誠意,不過,這件事咱們待會兒再詳談。”

“是的,晚輩隻是請宗前輩放心為千帆療傷,晚輩決不會趁人之危加害二位,晚輩還打算為二位護法。”

展千帆連忙道:“這個萬萬不敢當,伯英。”。

“二少君宅心仁厚,如果不是十惡不赦之罪,我相信以二少君約為人斷然不會斫掉此人的右臂以為懲誡,姊,我可以知道其中的原委嗎?”

“當然可以!”宗的聲音彷佛由齒縫間迸出。“他是展家的叛徒,遊賊的爪牙,也是殺害芷芳的元凶。”

連絲藕目光陡熾:“芷芳姑娘是遭到他的毒手?”

“教嗾殺人,背後指使,罪加一等。”

“姊。”

“我巴不得這頭豬玀流血至死,我祈禱芷芳幽魂未遠,親自來向這個下三濫索仇。”

宗揮掉眼角不聽使喚的淚水,悲忿交集的說出在段家廢宅裏所探知的事情經過。

連絲藕越聽,眼神越冷。

這時侯,展千帆那兒出現異常的動靜,截斷了宗的敘述。

她們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展千帆出岔子了,她們迫不及待的掠過去。

展千帆沒有事,他遽然旋身,發出一記低喝,將手掌抵住宗達仁的小腹。

邢伯英也伸出雙掌,緊貼在宗達仁的胸口上。

“你護心脈,我導丹氣。”展千帆聲似沉雷,字字清晰而懾人。

邢伯英頷首應答。

宗忙將火矩湊近父親,她發現父親的臉色玄異,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那是走火入魔的初象,瞧得宗心中大駭。

連絲藕也升起愧咎之情。她告訴自己她不該在這個時候詢問起宗芷芳的不幸,因為此刻正是宗達仁提氣運功為展千帆療傷的緊要關頭,宗芷芳的慘死對宗達仁來說,無疑是一道殘酷的打擊。以她一介初逢乍識的陌生人而言,她聽到這樁事故都忍不住義憤填膺,更何況是痛失愛孫的宗達仁,他如何能夠心如止水而漠然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