籃球場觀眾台上,淩可馨低著頭,看著自己腳上的那雙白色球鞋,隔她一個座位坐著賀曉嘯,他的手上正擺弄著手機,手指無意無意地在屏幕上滑來滑去。

“你能告訴我,他是誰嗎?”良久,賀曉嘯才問。

“……”淩可馨蠕蠕唇,手指糾結地繞成了麻花。

“不說也沒關係,其實我應該猜到他是個有錢人,而且……也很帥。”

賀曉嘯說這一句的話音太酸,太澀,他自以為淩可馨喜歡自己的信念已開始動搖,因為淩可馨傍上的大款極有可能超過他。

淩可馨的心隱隱作痛,她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的喉嚨幹澀得發不出音。

“當我第一次被打時,我看到了那個老板的司機,他沒有下車打我,但絕對是他指使的,我不想挑破……因為你,我想你跟他一起,肯定有苦衷,或許失足,沒經受住誘惑,或許另有不可以說的原因,要不然,你不會連我的手機都不用,我一直不問你,是不想讓你為難,不想戳到你的某點痛處。”

他頓了頓,輕閉了一下眼睛,又繼續把心掏出來:“可馨,我是真心喜歡你的,讓我立刻放棄,我做不到,我控製不了自己的感情,雖然你說過你不喜歡我了,你也會很煩我來糾纏你,可我還是想讓你跟我,你擺脫他,然後跟我去國外。”

淩可馨聽了胸口越來越痛,她用力地扯拉自己的手指,咬住嘴唇,卻沒有克製住淚水的滑落,陽光下,晶瑩的淚滴一滴又一滴地落在了她瑩白的手背上。

賀曉嘯轉過頭來,看到了雙肩不停抖動的她,還有那如珍珠般掉落的淚水。

“可馨!”他一下子撲了過去,又把她摟進了懷裏,心驀然地揪痛,“如果傷心,你就大哭,如果我說錯了,我就閉嘴!”

淩可馨張開嘴,她真的想大哭,可是她的耳邊卻有一種可怕的聲音在環繞:“契約上第五條寫得很清楚,你必須保證不再與別的男人有所親密接觸,若觸犯這一條,那男子不隻是要遭受皮肉之苦,還將被送到非洲做苦役……”

“走開!”淩可馨驀地推開賀曉嘯,紅著雙眼,臉上掛著淚珠,傷心地望著他嚷道,“你既然知道很多,為什麽還來找我?你知道我已不喜歡你了,也討厭你來糾纏,為什麽你還要一而再,再而三?你是不是看到我被人羞辱你很開心?”“可馨……”

賀曉嘯怔仲,他愕然地看著淩可馨,一顆心在慢慢窒息……為什麽要當麵說出這麽刻薄無情的話,你不當麵說,我還有一絲僥幸,還有一片陽光照在心底。

淩可馨站了起來,流著淚大吼:“我不喜歡你了!我真的不喜歡你了!你以後別來找我!”

她吼完就跑了,可是,才跑兩步,她就跌倒在了台階上,抓住欄杆,她哭得泣不成聲,賀曉嘯飛撲過來,扶起她,看著她淚眼婆娑的臉,難以置信地痛苦吼叫:“你騙我!你騙我!你口是心非!”

心好痛,隨著每個字眼的吐出都像針紮來一樣,賀曉嘯抱緊了她,聲音發哽:“別這樣,你離開他,離開他就不會痛苦了,我們走!過兩天就走!我會辦好一切手續的。”

淩可馨全身虛脫了一樣,她難受得不能呼吸,咬住牙,她不再讓自己哭出聲……如果可以,她真想說:“好,我們走!我們走!”

可是,莫大惡魔的勢力有多大啊!她能逃出他的手掌心?不隻是逃不出來,她還會連累家人和心愛的學長。

“你沒聽清楚嗎?”強撐著最後的一點精神,淩可馨又推開了賀曉嘯,抬手一抹眼淚,淒美的臉上揚起了一抹譏笑,“學長,你昨天晚上已經看到了,我是那個男人的女人,他很霸道,很有錢,他也對我很好……我已喜歡上他了!因為你與他比起來,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我跟他,根本沒有你說的有苦衷,也不是失足,我是自願的,因為我現在需要錢,需要一個有錢的男人幫我,而他,是我最佳的選擇!所以,你別再來纏我,我討厭你!”

賀曉嘯聽完她這番話,看著她譏笑的小臉,腦袋“嗡嗡”作響,驀然間,他感覺天旋地轉,眼前的淩可馨漸漸模糊,模糊得看不清……

“那你為什麽還跟我去鴛鴦湖?”趁自己沒倒下,賀曉嘯傷心地盯著淩可馨。

視線模糊中,昨天的一幕幕卻在腦海裏閃現……如果不喜歡,她看著他的笑容怎麽會那麽甜美?如果是討厭,她怎麽可能依偎著他睡到天亮?

“很簡單,你很優秀,在大學裏有你罩我,我可以讓別的女生羨慕!”

“你?你有這麽愛慕虛榮嗎?”

“對,我愛慕虛榮,我見錢眼開,我還很壞,所以,你看錯我了!”最後一句,淩可馨幾乎是拚盡力氣嘶吼出來的。

吼完之後,淩可馨就跑了,她沒有回頭,那麽決絕。

賀曉嘯身子一晃,手扶住了椅子,濡濕的雙眼已完全看不清那個奔跑的身影。

不一會,他的身邊就出現了一位洋洋自得的女生,她拉起賀曉嘯的手,輕笑:“如果你想知道那個男人是誰,你以後就跟我在一起,我會讓你看到他!”

……

晚上,大學聯誼會照常舉行,賀曉嘯情緒不大好,上台唱歌時破了兩個音,而淩可馨沒有上台表演《綠島小夜曲》,那個節目臨時改成了六個女生的純舞蹈,直到晚會下半場時,淩可馨才上了台,她彈了一曲《月下情歌》。

本來這首曲是純演奏,然而,當音樂響起時,淩可馨戴著耳麥,隨著她流利的指法與優美的動作,她開啟紅唇唱了起來……

“阿哥喲,請你靠近再靠近,我的話隻說給你一人聽,我對你的愛最明朗,月光就是我的情我的情……”

歌聲清甜溫婉,就像一隻百靈在涓涓流淌的溪邊鳴唱,吸引了無數雙眼睛,隻見白色的薄霧升起,淩可馨坐在台中,宛如一朵出水芙蓉。

因為化了妝,沒人發現她半邊臉被打過,一頭柔順的頭發披落下來,襯得她那張塗了紅胭脂的臉更加明媚豔麗,她穿了件白色的曳地長裙,樣子纖美,淡雅如素,仿偌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白衣仙子置身在世外桃園,獨彈獨唱,抒發著她對情哥哥濃濃的依戀之情。

賀曉嘯依在舞台旁邊,目光穿過垂落在地的幕幔,看著淩可馨的側影,心裏痛得像刀絞一樣。

可馨,我能否再靠近你?能否再靠近你?

台下,莫爾濤和一群a大的男生看著台上的淩可馨,立刻嘩然開了,幾個男生慫恿著莫爾濤等一下就去獻花,把經濟學院的這朵校花摘下。

莫爾濤無聲地笑笑,環著雙臂看著靜然,已把自己置身到琴瑟之中的淩可馨,心湖的漣漪如風過湖麵,起了一波又一波。

羅明飛翹著二郎腿,皺著眉頭看著台上的女生良久,終於找到了記憶的片斷,他馬上湊到莫爾濤身邊,用手肘碰碰他,低聲問:“這個女生不就是你大哥的貼身女傭嗎?”

莫爾濤慌亂地睇了他一眼,繼爾警告:“別亂說!”

“我去你家的時候,見過她一次,哎……你哥玩膩了沒有?如果不要,把她給我!”羅明飛嘻嘻一笑。

莫爾濤在他頭上用力敲了一下,似真似假地說:“這輩子你都別想!就算排隊,恐怕也輪不到你。”

“不會吧?難道你也喜歡她?”

莫爾濤挑眉,張開五指把他的臉推離了自己的身邊。

台下第二排,楚天瑜和莫依婷坐在一起,她看著淩可馨,時不時扭過頭去跟莫依婷說兩句,莫依婷滿臉都是不屑,她除了回答楚天瑜的問題,就是拿著一麵小鏡子給自己化妝。

“你說你大哥今晚來了沒有?”楚天瑜忽然又問。

莫依婷連忙站起來朝嘉賓席上望了一眼,搖搖頭說:“沒有來,哥哥好像從不參加這樣的活動。”

楚天瑜眯起藍眸,看著台上甜美如花的淩可馨,意蘊深長地說:“換了我,也許會喜歡上她,然後偷偷地來看她。”

莫依婷聽完鼻子一啾,把披在肩上的外套塞到楚天瑜手上,然後不屑地說:“你高抬她了,我大哥根本不喜歡她,她不知道被我哥哥打傷過幾次。”

楚天瑜震愕,這件事如果莫依婷不隨口說出來,她真的不知道,也難以想像,莫爾燁為什麽要打這麽嬌小可憐的小女傭?她楚天瑜跟了他這麽長時間,他連一個巴掌都沒有甩過她。

莫爾燁,他不是一個喜歡打女人的男人啊!

莫依婷站起來走了,因為接下來的獨舞是她的節目,她沒理會楚天瑜的震驚,吩咐她坐在這兒等她,到時一起回莊園。

一曲情歌彈罷,淩可馨起身朝觀眾鞠了一個躬,然後轉身……就在轉身的一瞬,她看到了依在舞台暗角的賀曉嘯,那裏雖是暗角,可賀曉嘯臉上的傷感與憂鬱還是把她的心給刺痛了,如果沒看錯,她發現他那雙黑眸太過晶亮,就像塞進了許多水晶,一顆顆地要掉落下來。

她不忍再看下去,提著裙擺匆匆下台,低著頭穿過一簇人群,她朝出口處跑去,因為太急,她一頭撞在了一堵肉牆上。

“對不起!”她後退,抬頭之際卻冷抽了一口氣。

莫爾燁穿了一件黑色的風衣,領子直拉,包裹住了他的長脖子,鼻梁上戴著的不是墨鏡,而是一副平光眼鏡,透過明淨的鏡片,淩可馨看到了他那雙森冷黝深的黑眸,他正冷冷地剜著她,好似她是他千年尋找的仇人。

淩可馨張著嘴,心中惶然地一時無措,正在這時,身後傳來任一菲的呼喚:“可馨,可馨!”淩可馨一聽,急忙轉了身,重新跑進了音樂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