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一菲找我了,我們一起喝咖啡,她跟我說了許多關於你的事,可馨,是我不好,我誤解了你,對不起!”賀曉嘯繼續說,聲嗓裏透著傷感。

淩可馨垂落的眼睫微微顫動,唇角似乎在**,可仔細想看,她又恢複平靜了。

“想來想去,我覺得在臨走前還是要來看看你,不管你心裏有多怨我,多煩我,我隻想告訴你,我是真心喜歡你的,我跟莫依婷完全是一般的朋友,我沒有愛過她,跟她來往,也純粹想看你,想在莊園裏看你怎麽生活,當然,我不否認自己有點賭氣。”

淩可馨絞著被子,平整的被角已被她擰成了麻花。

“我對你的誤解,其實是對你的傷害,但我明白的太遲了,你是為了保護我才故意說那些傷我的話,我真笨,當時怎麽就想不通這一點呢。可馨,我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但我真心希望你能打開自己的心扉,別把什麽苦,什麽恨都憋在心裏頭,你想哭就哭出來,好嗎?”

淩可馨轉了轉身,臉朝窗口側了一點。

窗簾已拉開,外麵的天空看去有點灰沉沉,好像又要下雨了。

“莫總……莫爾燁他現在對你挺好的,聽說他為了你把莫氏莊園也給轉讓了,我本來很恨他,知道這件事後,又知道你肚子裏的孩子已經有三個月,我想我隻能祝福你們了,可馨……”

淩可馨緊緊地抓住被子,手背看去更加白,細嫩的幾乎透明的皮膚下能看到條條青色的血脈。

“明天我走了,但我的手機號碼會一直不變,假如哪天你想起我,或者有什麽事需要我幫忙,你給我打電話……”

賀曉嘯一直坐在椅子上靜靜地說著,莫爾燁坐在外間,時不時抬起頭,透過玻璃,他看到淩可馨始終沒有轉過頭看賀曉嘯一眼。

就在賀曉嘯起身好像要離開時,淩可馨突然提起被子,莫爾燁緊張地站起來,卻看到她的身子慢慢地倒了下去,看似躺下去睡了。

他鬆了一口氣,然後看著賀曉嘯半顯憂傷,半顯失落地走了出來,他望著賀曉嘯,但賀曉嘯沒有抬眸看他。

門關上了,莫爾燁抬手摩了摩下巴,輕輕地走到了床前。

白色的絲絨被從下到上把整個人都蓋住了,沒有聲息,也沒有起伏,莫爾燁俯下身,對著被角的一點空隙輕喚:“馨兒,你吃飽了嗎?”

沒有回應,莫爾燁又耐心地掀起被角,像哄孩子那般地輕柔,帶著一絲笑聲,“瞧瞧,被子把你的頭給蒙住了,這樣呼吸不好,會影響到肚裏寶寶的哦。”

淩可馨閉著眼,兩隻手緊緊地抓住被子,她不作聲,也不挪動。

莫爾燁把遮在她臉上的一縷頭發捋到耳朵後麵,溫熱的唇親了親她的臉,然後說:“你睡一下,我去醫生那兒,看看明天出院還需要辦點什麽手續。”

莫爾燁出去了,他的腳步聲剛在門口消失,淩可馨就睜開了眼,她望著窗戶,含在眼角的淚緩緩落下……

陳剛來了,他找到莫爾燁,把一份化驗報告遞給了他,莫爾燁看了之後,眼裏閃出一抹怒火。

“向檢察機關起訴她吧!”他冷聲道。

“莫總,昨天警察局的人給我打電話,說楚小姐已撤消了控訴,她現在跟艾瑞克一起……主辦案件的周警官讓我們最好私了。”

“私了?她一次次地犯,我怎麽跟她私了?”莫爾燁氣憤地說。

“這次的藥雖有毒性,但比不了上一次的厲害,這一次主要是想讓淩小姐又吐又拉,是針對胎兒的。”

“狠毒的女人!”莫爾燁緊緊地把報告單捏成了一團,仿佛他捏在手心裏的是楚天瑜的脖子。

“莫董還在美國沒有蘇醒,楚小姐估計也找了人……我的意見是我們保留起訴權力,假如她以後再興風作浪,再起訴她不遲。”陳剛考慮是全麵的,畢竟楚莫兩家是世代交好。

“網貼是誰發的貼查清楚了嗎?”莫爾燁緩了一下心境,又低沉地問。

“查清楚了,是你家的ip。”

“什麽?”莫爾燁瞪大眼睛。

“莫總,你別生氣,貼子當晚就刪了,而且發貼之人也在網上即時道歉,說自己是純屬誣蔑,向淩小姐作了道歉說明。”

莫爾燁不再說話了,他猜得出發貼之人是莫依婷。

隻是這件事的發生,讓他的心情異常沉重,他覺得自己沒有教育好妹妹,也有責任。

可那些照片怎麽會出現在家中電腦裏?莫依婷是哪裏得來的?

邃眸一眯,莫爾燁拔通了莫爾濤的電話:“爾濤,你聯係婷婷,讓她說出照片的來龍去脈!查仔細點!”

“好的。”那廂應答了聲。

“還有,讓婷婷打個電話過來,直接向淩可馨道歉!”

那廂頓了一下,隨後堅定地回應:“好。”

淩可馨出院了,因為莫爾燁對這件事情一直采取低調處理,並封鎖各方麵消息,阻止媒體介入,避開狗仔隊,所以,出院的那天,一切都平靜而順利。

但他有一條不明白,趙飛龍是自己的死對頭,他為什麽不趁機搞臭自己呢?他莫爾燁封鎖消息,而他那邊也沒有一點反應,似乎在替他封鎖各方麵的負麵新聞,還真是怪。

兩輛小車緩緩地停在了竹海苑,門才打開,小院裏就走出了三個女人。

淩可馨下了車,看著眼前的三個女人,眼睛轉了轉,似乎很吃驚,但很快,那一抹詫異如風吹過。

梅姨過來,伸手要去扶她,莫爾燁搖搖手,彎下腰打橫抱起她,走進了院子。

王媽站在一旁抹著淚,陸巧兒則用手肘碰碰她,示意她別讓淩可馨看到她難受。

陳剛從後麵一輛車裏下來,跟他下來的還有任一菲,梅姨帶著陸巧兒過去,幫忙拿行李,並告訴陳剛,別墅全打理幹淨了,也在三樓為任小姐和他各準備了一間。

任一菲打量了一下這兒的別墅,走近陳剛,輕問:“怎麽不去莫渣男的老巢了?”

陳剛幽怨地睇了她一眼,“別不禮貌,莫總的外號你能隨便取?”

“不讓叫啊?那我叫你啊,陳魔爪。”任一菲朝他一吐舌,作了一個鬼臉。

陳剛一笑,湊近她的耳朵,邪氣地朝她嗬了一口氣,然後低沉地說:“我聽到某個女生也有個很適合的外號,要不要聽?”

“誰啊?”任一菲紅了臉,一隻手蓋上了熱烘烘的耳朵。

陳剛把她的手拿下來,一字一頓,“假小子。”

“你?”任一菲甩手就要打他,陳剛笑著避開,指著別墅的門,“安靜,你吵著了淩小姐,小心莫總把你趕出去!”

任一菲不服氣地還是踢了一下陳剛的小腿肚,然後跟著他進屋,淩可馨的房間在二樓,是原來莫爾燁的臥室。

而樓上的房間已讓傭人們住了。

進了房,淩可馨沒有聽莫爾燁的話上床睡覺,而是抱著母親給她的麥包包呆呆地坐在靠窗的寬大椅子上。

莫爾燁下樓,任一菲便上去陪淩可馨。

“哎,可馨,我聽陳剛說,你在這兒住過,還蠻漂亮的嘛,你喜不喜歡這兒啊?”任一菲找著話題,坐在淩可馨身邊,笑微微地問。

淩可馨盯著窗外的芭蕉樹,聲音清淺,“不喜歡。”

“呃?”任一菲眨眼,這問題嚴重了啊,一個病人住在不喜歡的屋子裏,對她的病情可不利。

“不什麽不喜歡?”

淩可馨閉了一下眼,她似乎在回憶著什麽,睜開時,眼睛又一片呆滯,“不喜歡。”

任一菲拍拍自己的頭,這家夥自從醒來之後,開口說話從不超過五個字。

她下樓了,把淩可馨的話意傳達給了莫爾燁,莫爾燁坐在沙發上沒有作聲,陳剛則一臉焦急。

“莫總,要不換個地方吧。”陳剛提議。

站在沙發後麵的梅姨憂鬱地看著莫爾燁,見他不說話,她謹慎地開了口,“大少爺,老爺不是在海州購過一套海邊別墅嗎?要不……”

莫爾燁眼睛一亮,轉頭問梅姨:“你有鑰匙?”

“在老劉那兒,我估計他沒有帶走,我回去找找看。”梅姨說。

“等等,下個月十號,莊園就要被人接收,梅姨,你讓傭人們把重要的東西都整理一下,愛留在莊園裏的人繼續留下來,不願意的先回家,生活費我來承擔,等明年,我會把大家招回來的,你們三個,工資我加倍。”莫爾燁沉然地說完,回頭,看到一臉驚詫,張著嘴,像在他臉上發現一片麻子點似的任一菲。

莫爾燁扯唇一笑,給陳剛遞了一個眼色,陳剛忙起身把任一菲拖到屋外去了。

“哎哎,剛才莫渣男說什麽?什麽莊園要被別人接收啊?”任一菲急急地問。

“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

陳剛苦澀地一笑,把事情經過大略地講了一下,至於趙飛龍掌握了白瑤怎麽死的那一情節,他回避了。

“我靠!這白樂姍的男朋友也太壞了吧?就因為他知道白瑤已去世就這樣?可現在淩可馨已經知道了,而且成了這個病模樣,莫渣男就反悔好了呀!”任一菲又是氣憤,又覺得不可思議。

莫渣男看來是真的喜歡上了淩可馨?一個男人為一個女人放棄心目中至關重要的產業,那是多麽偉大的……精神。

呃,是精神?還是真愛啊?任一菲開始迷茫,她覺得,自己對莫爾燁應該換副“眼鏡”戴上,重新去審視了。

下午一點,賀曉嘯坐飛機去了英國,來機場送別的有他那一群鐵哥們,劉輝抱著他,聲音都哽了,賀曉嘯看起來精神並不佳,他一一和鐵哥們握手告別,最後又深情地望了父母一眼,轉身走向安檢口,可走了幾步,他又憂傷地轉過頭,眸光掃過大廳。

沒有看到思念中的人,他落寞地回轉身,賀母眼裏噙著淚,伏在丈夫的肩膀上禁不住抽噎,賀父倒是平靜,舉起手朝兒子揮了揮,眼神帶著期望與堅毅……

飛機轟隆隆地升上了天,那清脆的轟鳴聲在天空中回響飄蕩。

淩可馨剛剛躺在**閉上眼,聽到飛機的轟鳴聲,她突然睜開眼,猛地掀開了被子。

“淩姐姐!”服侍她的陸巧兒嚇了一大跳,她急忙去拉淩可馨,可淩可馨不知哪來的力氣,一下子就甩開了她的手。

“淩姐姐……”

陸巧兒的叫喊聲,還有淩可馨下樓梯的腳步聲,讓坐在客廳裏的人都驚訝地抬起頭,看到淩可馨穿著睡袍,打著赤腳飛奔下來,個個都震得站了起來。

“馨兒!”莫爾燁第一個飛奔過去,摟住她,接過陸巧兒遞過來的外套給她披上。

任一菲慌忙去玄關處拿鞋,可淩可馨沒有穿,她拚命地扭著身子要掙脫莫爾燁的鉗製。

“馨兒,你怎麽了?”看到她麻木的臉上浮現出焦躁,莫爾燁心慌了。

“可馨,你要幹嗎?”任一菲也急了。

淩可馨的雙手仍然用力地推搡著莫爾燁,好像一隻被禁錮在牢籠裏的困獸,急於想跑出去。

陳剛眼神一晃,忽然感覺到什麽,他連忙在莫爾燁耳邊說了一句,莫爾燁一頓,瞪大的邃眸閃現出了一絲痛苦。

手慢慢放開,淩可馨瘋也似地跑出了大門。

天上的飛機穿過雲層,漸漸遠了,轟鳴聲也越來越小,它像一隻白色的雄鷹朝著英國方向飛去……

淩可馨仰著頭,雙手抓住欄柵,太陽照在她蒼白的臉上,照著她那雙渙散的眼睛,久久地,那雙眼睛在陽光下變得晶瑩透亮,宛如黑珍珠浸沒在一汪清泉裏,裏麵的泉水清澈欲滴。

莫爾燁,陳剛,任一菲,靜靜地站在回廊上,神色各異的看著那抹嬌憐的身子,她沒有哭,卻讓人覺得她的心在流淚。

賀曉嘯走了,帶走了淩可馨美好又痛苦的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