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風聲（2)
憲曆214年一月的最後一天，遲遲沒有消息的帝國統帥部，終於發來了姍姍來遲的命令，以及一份嘉獎令，嘉獎令的內容是，為表彰凱恩率部翻越安爾斯山脈的壯舉，將凱恩的軍職提升到師團長官一級。這也算是帝國最快的升遷速度了，從弗裏島的一個大隊長，在一年的時間裏升到師團長官級別，但如果仔細看一下其中的條文，就會發現所謂的師團長官，眼下還隻是個空架子，上頭給了凱恩自主征召士兵的權力，可現在凱恩是在薛嶽帝國啊，難道征召薛嶽人加入進他的軍隊？這當然是不可能的，連他現在的存在，都要偽裝成起義軍呢！所以這份統帥部和暴風軍團聯合簽發的命令也不過是給他一個名義和安慰罷了！
而命令的內容，則要簡單的多了，時間定在二月一號，無論起義軍配合與否，必須要率部進入羅西河以東的大平原，全力破壞各個倉庫，襲擊薛嶽軍隊的後勤係統。作戰計劃將會持續至少半個月，現在薛嶽帝國在這裏的軍隊，大部分都被克裏斯多夫子爵吸引過去，剩下的力量也注視著新成立的大地軍團，這時候，凱恩的七千五百人就是很大的一股力量。
陰雨，道路泥濘。
回到斯蘭比克城的凱恩看完了手中的東西，無奈的歎了一口氣，真正的危機才要開始啊。閉上眼睛，讓自己從連續的行軍勞累中放鬆下來，這裏是一間寬敞的房間，鋪著紅色的東方地毯，躺椅非常令人覺得舒適，想必是原本某個城中官員的用具。然而腦子裏卻始終回憶起不久前的那場大戰，三萬大地軍團對兩萬薛嶽步兵師團，連續兩次設伏，所有士兵已經精疲力竭，未有勝利的不斷激勵，才能讓他們繼續戰鬥下去，這一戰，有兩點凱恩沒有預料到，一是另外一支步兵師團急行軍，以超過凱恩預計少兩個小時的時間趕到了距離戰場不到一千米的地方，二是原來的起義軍，在忍受了近三成的傷亡之後，仍讓能做到不潰退不逃跑，硬生生阻截住了前來支援的步兵師團的進攻。
這也讓凱恩對於菲比斯部下的印象大為改觀。
在麵對洛維奇的步兵師團，凱恩的部下也陷入了苦戰，到最後，為了盡快結束戰鬥，凱恩甚至親自帶領著近衛隊衝了上去，一支箭從肩膀上擦了過去，磨掉了一些血皮。麵對薛嶽帝國的正規軍團的士兵，沒有任何太多的技巧可言，隻有一方先一步崩潰，才會確定另一方的勝利。在以凱恩部下為主力的兩大方陣推進過去，薛嶽步兵師團終於開始潰退，既然潰退，凱恩自然不會容忍把這場殲滅戰打成擊潰戰，一刀一槍殺出來的戰績，格外受人珍惜。凱恩親自帶領近衛士兵加入進分割包圍薛嶽軍隊的戰鬥中。
這一戰，剛剛建立的大地軍團損失慘重。
然後是第二戰，打算換換撤退的薛嶽步兵師團再次被凱恩設計伏擊，疲憊不堪的雙方將士，就這樣開始了第二次戰鬥。菲比斯提出異議，希望能先休整一下，但凱恩拒絕了，拒絕的理由也很簡單，大地軍團一修整薛嶽步兵師團也在修整，等他們穩定下來，誰勝誰負就難說了！又是老戰術，凱恩部下負責分割，菲比斯部下分則包圍，戰鬥進行了三個小時，凱恩麵無表情。雙方都以為自己能獲得最終的勝利，薛嶽步兵師團同樣這麽認為，然而他們還是沒有等到勝利的時刻，因為……
戰鬥最慘烈的時刻，大地軍團的援軍到了！
援軍當然是理論意義上的援軍，薛嶽步兵師團離開斯蘭比克城後，原本征召來臨時守城的本地士兵，在督戰隊的帶領下跟在步兵師團身後，直到隱藏在凱恩預設戰場外幾千米外的森林裏，哪怕是大地軍團和第一個薛嶽步兵師團作戰的時候，他們都沒有出場。他們的表演隻有一次，就在雙方戰鬥的最後一刻，近一萬人的方陣出現在了戰場遠處的山坡上。事實上，如果薛嶽士兵能夠看見援軍那些士兵哆哆嗦嗦的手幾乎拿不動武器，結局可能是另外一種，然而，純粹於心理上的壓力，讓這一支不算援軍的援軍成為了壓倒薛嶽軍隊的最後一根稻草！然後，他們潰敗了！
“這一戰，大地軍團原本三萬多人，損失一萬多士兵，隻剩下兩萬精華。”凱恩歎息一聲，說道，“一支軍隊，勉強有了個雛形，如果和薛嶽地方衛戍軍隊作戰，相同士兵數量已經能做到不落下風，這麽短時間，已經十分難得。三分之一的戰損率啊，用來鍛煉一批老兵和合格的軍官，代價未免太多了些！這裏的戰爭結束之後，我們至少能贏得一個月左右的時間，這段時間，大地軍團將征兆的士兵補充進來，整個軍團擴充到三萬人左右，多加訓練，基本上就能維持現在的戰力！但上麵的命令，卻讓我很為難啊~！”
在凱恩的身旁，是菲比斯將軍。
菲比斯開口說道：“大地軍團能有今天，也有凱恩先生的努力，我們早有約定，大地軍團會全力配合閣下，我們有相同的敵人。”
從一個薛嶽人口中，聽見有共同的敵人，偏偏這位神色嚴肅，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思，不能不說是一種諷刺。有相同的敵人未必就是朋友啊……況且今天的帝國，誰是敵人還不一定呢！至少有一點，凱恩是知道的，雪狸帝國對薛嶽戰爭的統帥部，其實也並沒有把這些起義軍放在眼裏——在任何統治者的眼裏，反抗者都不是什麽討好的角色，隻不過做著利用的打算罷了。凱恩拿起一把匕首，用一塊布緩緩擦拭著，一麵說道：“我是薛嶽的敵人，你有難處，我也明白。”
菲比斯搖頭道：“話不是這麽說，承諾既然已經做出，就沒有反悔的理由。”
凱恩突然停下手裏的動作，饒有興趣地轉過頭問道：“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一問菲比斯將軍。”
“什麽問題？”菲比斯問道。
凱恩輕聲說道：“你真的不擔心嗎？”
擔心什麽，凱恩沒有明說，菲比斯怔了一怔，又笑道：“就像你說的，再擔心，有過去的情況更糟糕嗎？自從我帶領著礦場的弟兄們反抗那些貴族，就明白了一個道理，不管是理想也好，希望也好，不是口頭上說說就可以的。大平原上的慘敗，不是沒有原因，都說反對貴族，為自己爭自由，但真正到了那個地步，到了那個地位，便都已經變了，變得和那些貴族們沒什麽兩樣，甚至更糟糕，殺人沒有道理，搶掠沒有道理，甚至戰鬥也沒有道理……現在嘛，我沒有多少野心，隻希望部下們有個有道理的希望，好好的活著……”
“你認為我能給他們希望？”凱恩自嘲道。
“不。”菲比斯又搖了搖頭，說道：“隻不過，我已經是在無路可走了而已。”
……
……
惡魔要塞以東，尉行省南部的小鎮上，加菲爾德看完了手裏的情報。
“這就是我們在惡魔要塞的情報人員送過來的戰報？”加菲爾德淡淡問道。
在他的身前，一個黑影沉聲說道：“是的，不過真實性有些問題。”
“這就是你們兩年來的成果？”加菲爾德的口氣裏已經多了些質問的意思，“利安德爾隻是一個將軍，惡魔要塞上上下下，讓利安德爾完全掌控，隻用了半年的時間，我們的後勤係統，我們的情報係統，甚至我們的聯絡係統，全部都在利安德爾的手上被滲透，現在你來告訴我真實性有問題……那麽當初申請經費的時候怎麽隻字不提？別告訴我，兩年前的那場屠殺案件，你完全不知情！”
加菲爾德口中的那個屠殺案件，發生於兩年前，他派到惡魔要塞，希望接替利安德爾擔任惡魔要塞駐防官的一位將軍，當時還擔任著利安德爾的副手，竟然無緣無故死在了自家院子的一棵老樹上，整個院子沒有一個活人，也正是在那次屠殺過後，加菲爾德完全認識到了利安德爾平靜笑容下的狠辣，更糟糕的是，利安德爾在暴風軍團，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有了和加菲爾德對抗的資本——在要塞和薛嶽人的拚殺中鍛煉出來的嫡係。所以這兩年，加菲爾德一邊削弱著利安德爾的影響力，一邊大力提拔克裏斯多夫子爵以讓他們形成製衡。
黑影默然。
加菲爾德問道：“計劃又出現了變化？”
黑影機械地回答道：“當然，沒有能預知未來的計劃。”
加菲爾德說道：“這一次，我不但要解決掉薛嶽人的兩個主戰軍團，也要解決掉利安德爾的問題，告訴你的人，現在是表示忠誠的時候了！”
黑影微微一顫，低聲道：“要清洗了？”
“你覺得呢？”
“您的命令即是我的榮耀！”黑影躬身行了一個禮節，退出門去。
房間裏。
加菲爾德再一次拿起手中的情報，手指卷曲著，眼睛看向窗外：“克裏斯多夫，這一次，你也要背叛我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