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為什麽要這樣說?

他剛才已經見識過閻羅門門主的武功,要是他跟摘月宮主作對,那摘月宮主肯定不是他的對手。

而他是不希望摘月宮主有事的。

天下誰也不知道,他跟摘月宮主之間是一種什麽樣的關係。

丁一寧肯自己死,也不願摘月宮主死。

於是,丁一在商魏丘還沒有反應之前又叫道:“糟老頭,你千萬別信他的話,這個臭和尚不想把天禪心經給你看。

“他想自己全部練成上麵的武功,然後殺了你,自己做門主。”

靜貧見丁一在門主麵前搬弄是非,心中大怒,手一抬,短刀直飛丁一。

丁一囚於鐵籠中,無法閃避,眼看就要中刀,商魏丘銀針脫手,竟以一根絲線,硬生生繞住短刀,然後一扯,短刀飛落一邊。

他走到丁一麵前,歎了口氣道:“你是不是不想我與摘月宮主為敵?”

丁一的心思被猜中,笑道:“我是不想你死。”

商魏丘並不生氣,而是繡著花,幽幽道:“你說這朵花好不好看?”

丁一道:“好看。”

商魏丘道:“你知道它是用什麽繡的?”

丁一道:“不知道。”

商魏丘道:“我告訴你,它是用人的鮮血繡成的。”

頓了頓,他冷冷地笑道:“我這一生想認識的中原英雄隻有兩個,一個是風花劍丁一,一個是摘月宮主。”

丁一笑道:“為什麽要認識我?是不是你不相信我的劍會有這麽快?”

商魏丘道:“我聽許多人說過你的劍是天下最快的劍,可惜你已經無法拔劍了。”

他歎了口氣,又道:“所以,就算摘月宮主沒有搶走靜貧的天禪心經,我也要去找他的。”

丁一道:“為何非要找他?”

商魏丘道:“摘月宮主殺人時總喜歡留下一朵幽蘭花,聽說幽蘭花是用人的屍體作肥料的,他的做法有些像我用人血繡花,我想問問他,他是如何想出這個辦法的……”

丁一沉默了一會,說:“這其實很簡單,你如何想出用人血繡花,就會猜到摘月宮主如何用屍體養花。”

商魏丘道:“我用人血繡花,隻是喜歡人血那種鮮豔的顏色。”

丁一道:“摘月宮主用屍體栽花,是討厭世上的壞人。”

商魏丘的臉色變變,道:“你是不是在講我?”

丁一卻淡淡道:“如果你是壞人,我便是講你。”

商魏丘陰冷地望著丁一一會,他笑道:“你是一個很有膽量的人,不過,就算我是壞人,你也不能把我變成栽花的肥料。”

“當然。”丁一苦笑道:“你是來殺我的,這裏的人,誰都可以把我砍成三十塊。”

商魏丘道:“好好一個人變成三十塊,你是不是很後悔?”

丁一道:“後悔什麽?”

“後悔沒有早點死掉。”商魏丘道:“要是早點死,最多是被砍掉腦袋。”

丁一道:“那有什麽辦法,殺我的人不是刀太慢,就是太愚蠢。”

商魏丘道:“以前他們都讓你失望,這次不會了。”

丁一道:“這次你想叫誰殺我?”

商魏丘道:“黑熊。”

“你的殺人機器?”丁一笑道:“它連一個臭和尚也對付不了,還想殺我?”

商魏丘不理,他拖著尖細的長聲叫道:“黑——熊——”

話落,木然一動不動的怪獸又動了起來。

隻聽“嗤”的一聲,怪獸的肚子被撕開了一個洞口,從裏麵緩緩鑽出一個人來。

看見這個人,丁一驚呆了——

這個人真的是黑熊!

黑熊表情木然,雙眼放射著不怕的凶光。他的身體結實得就像座山,他的兩個拳頭緊緊攥著,隨時準備打一樣。

黑熊走到商魏丘跟前,叫道:“門主。”

商魏丘冷冷道:“黑熊,我叫你來幹什麽的?”

黑熊機械地答道:“殺人。”

商魏丘一指丁一,說道:“黑熊,你認不認得他?”

黑熊木然道:“他是我的仇人。”

丁一叫道:“黑熊,我是你大哥!他們才是你的仇人!”

黑熊仿佛是一個聾子,丁一的叫喊他無動於衷,黑熊說道:“門主,我可以動手了嗎?”

商魏丘點頭。

黑熊機械地走到丁一的鐵籠前,他陰沉著臉,他的兩個拳頭這時發出令人心驚的“咯咯”聲。

商魏丘見丁一一副痛苦的樣子,笑道:“丁一,你想知道黑熊的拳頭是有多快嗎?”

丁一閉上眼睛,悲哀道:“等一下就可以看到了。”

商魏丘道:“丁一,你太小看閻羅門了,你以為你能看到黑熊的拳頭?”

丁一睜眼道:“那要如何才能看到?”

商魏丘道:“天下人都說隻有死人才能看見你的風花劍,黑熊的拳頭也一樣。”

丁一道:“你是說,黑熊的拳頭打過來,我已經死了,因此知道了也等於不知道?”

商魏丘點頭道:“我很想有人知道黑熊的拳頭有多快。”

“你想讓黑熊炫耀一下拳頭的速度?”

“黑熊根本不懂什麽叫炫耀,他隻知道拳頭打出去,把對手打死。”

“這麽說,是你在炫耀了?”

“發現並訓練出這樣一個殺人天才是很難的,你以為我不該炫耀?”

丁一悲哀道:“其實你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

商魏丘得意道:“都說天下沒有丁一做不到的事,你當初是如何答應黑熊娘的。

“如今,嘿嘿,你能把黑熊變成一個正常的人嗎?你能叫他不殺人嗎……”

丁一很痛苦。

望著麻木的黑熊,他覺得自己愧對黑熊,也愧對黑熊的母親。

隻聽商魏丘又道:“今天,我就要讓你看看黑熊是如何殺人的。”

說著一指秦姑,冷冷道:“黑熊,先殺了他們。”

黑熊機械地轉身,走到秦姑和小狗他們跟前。

黑熊麵無表情,目光裏的凶光更盛,令人不寒而栗。

秦姑和小狗聽到門主的話,他們雖然心中震驚,但他們知道,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要是他們猶豫,黑熊就會殺了他們。

於是,秦姑、小狗和中年人同時出手,小狗和中年人手裏有刀,秦姑的刀剛才被靜貧奪去,她十指如鉤,挾著陰風側襲黑熊。

對於他們的先發至人,黑熊似乎並不在意,就在他們的刀即將切到他的喉嚨,就在秦姑的手指要插進他的眼睛,黑熊才打出一拳。

這一拳,看上去簡簡單單,卻絕對是打向對手的。

黑熊的拳頭很快,快得無法形容。

黑熊一連打了三拳,仿佛隻打了一拳。

這一拳,也看不清是如何打出去的。

隻聽一聲淒叫。叫聲是秦姑發出的。

她雖然瞎了眼,卻能發出聲音,而小狗和中年人死了連一點聲響也沒有發出。

三個人同時死的。

黑熊的拳頭從小狗和中年人的刀縫中打出去,拳風使刀改變了方向,它們根本傷不到黑熊。

秦姑的手指也一樣,她隻需往前插一點點,就能插進黑熊的眼睛。

可惜這一點點的距離永遠也不可企及。

秦姑當然也是被黑熊的拳頭打死的。

這三個人,秦姑的武功最好,而黑熊卻讓她最後一個死,由此看,黑熊隻有絕對的把握才會這麽做。

丁一沒有看清黑熊的拳頭打在對手的哪個部位,他隻覺得黑熊的拳頭威猛無比,就像毒蛇的尾巴一樣,令人心驚。

黑熊殺了他們,神情間有了一些滿足。

他說:“門主,我已經打死他們了。”

商魏丘對丁一道:“你有沒有黑熊看見打人?”

丁一盯著商魏丘,慘然道:“他們才做了你的殺手,你就讓他們死去了……”

“我說過,做殺手的隨時都會死的。”商魏丘陰**:“他們是死是活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讓你知道黑熊的拳頭有多快。”

頓了一下,商魏丘又道:“如果你沒有看清楚,我還可以叫黑熊再殺一個人。”

再殺一個人?

殺誰?

這裏,除了丁一,黑熊還可以殺誰?

答案很明白,那就是靜貧。除了靜貧,黑熊是沒有其他人好殺了。

靜貧當然明白這個事實,他顫聲道:“門主,剛才我已經贏了。”

商魏丘還沒有答話,黑熊木然道:“可是我沒有承認你贏,剛才,跟你打的是幾個瞎子,我根本沒有打過你一拳。”

靜貧在黑熊的凶光麵前,竟然退了一步。

靜貧膽怯了。

忽然,靜貧雙足點地,飛逝而去。

黑熊道:“門主,他逃走了。”

暮色漸濃。

濃濃的暮色裏,黑熊的臉模糊了。他的凶光,卻比暮色更濃。

丁一不得不望著黑熊。

黑熊離他這麽近,隻要他伸手,就能牽住黑熊。

可是在丁一眼裏,黑熊顯得那麽陌生,那麽絕情,那麽冷酷。

黑熊死死盯著丁一。

他的心是死,他的目光也是死的。

他是毫無生機的人。

丁一知道,他麵對的是他一生中遇到的最可怕的人。

因為,黑熊已經忘記一切,他連自己是誰也不記得了。

黑熊已經變成了一個貪婪的人,一個對殺人有著無比興趣和無限貪婪的人。

正是這種貪婪和興趣,激發了他的殺人天才。

現在,他要殺的人是丁一。

風花劍丁一。

他忘了丁一的風花劍可以殺任何人,也忘了他母親曾叮囑要要聽丁一的話,跟丁一好好學做人。

他什麽都忘了,隻記得殺人,用自己的拳頭殺人。

從某種意義上講,他的這種忘我也是武功的一種境界,凡是到了這種境界的人,往往會令對手害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