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殺人,他們練就了一身來去無蹤的輕功,他們隻要身體飛掠,就義無反顧,就置對手於死地。

如今,他們想以同樣的速度退回來,卻已經不可能了。

他們手裏的刀,被人輕輕奪走。

曾經為他們殺過許多人的快刀,殘忍地割了他們的腦袋。

他們的腦袋已經離開了他們的脖子,但他們的眼睛卻看到了宮娥的濃眉輕輕一跳。

他們的冷笑變成恐怖。

血,沒有飛濺。隻汩汩湧出來,染紅了他們的白衫。

他們倒下。

地上,早已躺著十六柄刀。

宮娥的光腦袋上有汗滲出。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經經曆了一次死亡。

他也以為自己必死無疑。

他不相信自己還活著,他僵立著一動不動。

要不是他看到燈光在紅顏白而嫩的臉上搖曳,他幾乎也要倒下。

他恢複了知覺。

有了知覺,宮娥第一個表情便是想笑。

想大笑!想狂笑!想笑三天三夜!

可是宮娥還沒有笑,紅顏卻先笑了。

看到紅顏在笑,宮娥就不笑了。

他問道:“你笑什麽?”

紅顏道:“笑你。”

“我有什麽好笑的?”

“你讓我想起我年輕時的樣子。”

“你年輕時也這樣殺人?”

“不僅這樣殺人,而且殺人之後也像你一樣額頭出汗。”

宮娥終於笑了,他用手擦了擦額際的汗珠,說道:“我以為我死了。”

紅顏道:“我當時也這樣以為的。”

宮娥笑道:“真的如此一模一樣?”

紅顏點頭,又搖頭,道:“有一點不一樣。”

宮娥道:“哦?”

紅顏道:“當年我殺了八個人之後,第九個人卻向我刺出一劍。”

宮娥又輕輕“哦”了一聲。

紅顏接道:“可惜第九個人雖然刺中了我,我卻擰了他的脖子。”

宮娥又輕輕“哦”了一聲。

紅顏暗淡道:“如果我剛才出手,你肯定死了,可惜我要殺的人不是你。”

紅顏說著,凝視著丁一。

宮娥歎息道:“你以為你真的可以阻止丁一?”

紅顏良久無語,然後道:“殺手的命運就是這樣,不是阻止別人生命的腳步,就是自己的生命被別人中止。”

紅顏說著往前走了一步。

雖然隻走了一步,但這一步,紅顏仿佛走得很吃力。

一步之後,燈光不再照在她那白而嫩的臉上,隻照在她腦後的發髻上。

她的發髻上,插著一支銀簪。

銀簪很細,很顯眼。銀簪上還連著一隻墜子。

墜子是黑色的,雖然看上去不大,但是,跟這支細銀簪在一起,卻顯得很沉重。

仿佛將人的頭向後仰。

紅顏的頭卻稍往前低。

她一語不發地注視著丁一。

隻聽丁一歎口氣,他用手輕撫著季季的雙肩,淡淡道:“殺手能夠活到你這個年紀,已經很難得了。”

紅顏一怔,但她沒接話,她在聽。

“活著是一種很好的事情,”丁一說道:

“就像清早的一朵花,它的存在,會給寂寞的田野帶來生機。”

紅顏還怔在那兒,她似乎聽不懂丁一的話。

“花明明知道自己會在很短

的時間內凋謝,也知道自己的芳香留得再久,也終將從田野裏消失。

“可是,它們總是在某一個早晨悄悄綻開,把自己最好看的樣子展現出來,不到最無奈的時刻,絕不枯萎。”丁一接著說道。

“什麽是無奈的時刻?”紅顏終於問道。

丁一卻搖了搖頭。

“你不知道?”

“我隻知道它們有無奈的時候,就像人,人有死的時候,但不知道什麽時候死。”

“一陣風或一場雨就可以將花朵打爛。”

“可是風雨過後,還是有花朵吐露芬芳。”丁一緩緩道:

“而且,風雨之後的花朵更豔麗。”

“它們隻知道盛開,隻想要把最好的願望表達出來。”

“它們也有願望?”

“當然有。”

丁一忽然抬頭,望著紅顏,道:“活著真的很好。”

紅顏沉默了一會,道:“你這是在開導我?”

“不!”丁一道:“這是我自己的感覺。”

接著,丁一又喃喃道:“活著真好……”

“你是不是很想活著?”

“是。”

丁一堅定道:“我會盡我所有的力量,想盡一切辦法和手段使自己活著。”

頓了頓,丁一又道:“就像那些清早的花朵,盡管狂風暴雨摧殘它們,但它們仍舊可以繼續美麗。”

紅顏像釘子釘在地上,她腦後的那支銀簪輕輕晃了晃。

隻聽丁一又道:“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但目前,我相信活著是最好的,最值得堅持的。”

“你活著,是否意味著有人要死?”紅顏幽幽道。

“我活著不關任何人的事。”

“真的?”

“真的。”

“好,那我活著也不關別人的事。”紅顏望定丁一,說道:“就像清早的那朵花。”

丁一笑著,道:“對,清早的花朵。”

丁一說完,隻覺得眼前一閃,紅顏的影子極快地閃過。

這麽快的速度,丁一連目光也追不上。

他的脖子有一絲涼意泛起。

丁一呆了呆,他不知道,如果紅顏剛才對他下手,他能不能躲開?

良久,宮娥道:“她走了。”

丁一過了半晌才說道:“是的,走了。”

“那我們也走吧。”

“你先走,我隨後就來。”丁一這時笑了,他大聲道:“梨花是我的好朋友,就算我死了,也要幫梨花一次忙!”

梨花現在的麻煩真的不小。

自從他遇上九毒教主薛夫人那一瞬間,他就知道自己肯定被麻煩纏上,而且,這種麻煩很難掙脫。

一個男人如果取了一個女人的名字,那這個男人要麽很沒用,要麽很厲害。

九毒教主是一個男人,可他的名字卻女人氣十足:薛夫人。

所以,他是個很厲害的人。厲害得有些可怕。

梨花從一開始就非常提防,可他還是著了薛夫人的道。

他盡管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送到這個地方,但他醒來時的第一個念頭,就明白薛夫人的毒是點燈的油。

他並不懊悔自己當初為什麽沒有想到這一點,因為在這個世上,薛夫人下毒的手段是沒有人能夠猜得到的。

梨花意識到,現在最重要的是麵對現實。

梨花一向很自信。

他很為自己的自信驕傲。

正因

為這份自信,他才可以戰勝所有困難,活到今天。

他相信這次也不會例外。

他總有辦法離開這裏,做他自己想做的事。

梨花微微笑著,他的對麵的人也微微笑著。

他對麵的這個人就是九毒教主薛夫人。

薛夫人不僅下毒的手法天下獨一無二,他的臉型也極其少見:好像天空中無緣無故掉下一柄鋒利的刀,將他的臉削平了。

看上去,他的臉像一堵牆。

梨花就麵對一堵牆微笑。

“現在你確實還笑得出。”薛夫人笑道。

“當然。”梨花道:“因為我發現自己居然還活著。”

“你以為活著就值得高興?”薛夫人依舊笑道。

“當然。”梨花也笑道:“有什麽比活著更重要?”

“當一個人連死都做不到的時候,還會為活著慶幸嗎?”

梨花頓住笑容,遲疑了半晌,說道:“這是很糟糕的……”

薛夫人道:“僅僅是糟糕嗎?”

梨花輕歎道:“除了糟糕,還有痛苦……”

“什麽樣的痛苦?”

梨花又微微露出一點笑,道:“無法忍受的痛苦……”

“既然連痛苦都無法忍受了,還有別的心思展露笑容嗎?”

梨花果然收住全部的笑容,他好像現在才知道這個連死都做不到的人就是他。

他變色道:“你是在說我?”

“這裏除了你,還有誰?”

“她們!”

她們是三個女孩。

女孩在火爐旁烤火。

她們從一開始就圍著火爐,她們不能離開火爐。

因為天氣很冷,因為她們沒有穿衣服。

如果她們不圍著火爐,她們就會被凍僵。

梨花忽然發現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便接著道:“他們為什麽不穿衣服?”

薛夫人道:“她們在取暖。”

“不穿衣服跟取暖有什麽關係?”

“穿上衣服取暖跟脫衣服取暖感覺不一樣。”

“又不是你脫光衣服,你怎麽知道感覺不一樣?”梨花接道:“你試過?”

薛夫人搖頭道:“我從來沒有脫光衣服的習慣。”

頓了頓,然後道:“是她們告訴我的。”

“你跟她們上床的時候,也不脫衣服?”

薛夫人驚訝地注視著梨花,好像他在懷疑這句話是不是梨花說的。

但他仍答道:“跟她們上床,我從來隻脫褲子。”

“難怪……”

“難怪什麽?”

“她們在流淚。”

“她們喜歡流淚。”

“不。”

“怎麽?”

“她們很痛苦。”梨花道:“讓女孩子痛苦得流淚,這種事情,隻有你才做得出。”

薛夫人這時站了起來,他笑道:“所以我才叫你來。”

梨花不解地望著薛夫人。

薛夫人接著道:“你應該讓她們高興,給她們不一樣的感覺。”

梨花似乎明白,他驚道:“不,我不行!”

“你行的。”薛夫人道:“等你脫光衣服之後,你就知道你行。”

梨花沉聲道:“我……我會殺了她們。”

薛夫人笑著:“你以為你除了乖乖地聽她們的話,讓她們脫光衣服之外,你還有力氣做別的事情嗎?”

梨花恐懼,但無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