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平時早起了半個鍾頭。五街不是太近。

買了牛肉拉麵後,連同三份檢討書放在她的辦公桌上。

正準備走,桌上的電話響了。英語辦公室裏沒有其他人,我猶豫了下,接起電話。還沒出聲,那邊就急匆匆地說:“喂,林莓麽?萬俟琪她還沒到吧?我已經準備好三份替換檢討書的文章了,什麽時候拿給你?保證你有足夠的理由再次懲罰他們——林莓?在不在?林莓?”

為免引起她懷疑,我輕聲應了“恩”就掛了電話。

那聲音是——尹小蕾?她直呼她的名字?

我看著桌上的三份檢討書,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林莓進來了。看到我很驚訝。“擺好東西還不快出去。”

“看看這三份檢討書。”我拿起桌上的三份,“我怕它們被風吹走,所以一直看著它們。請檢查一下。”

她雖然有些奇怪,但看到我態度還好,便隨便翻了翻。

“沒什麽問題吧?”

“沒問題。”她看不出我有什麽計劃。

如果她聽了那個電話,她就會知道。

我走到門口時又轉頭說:“記得吃牛肉拉麵,別涼了。五街左手邊數起第三家,不加蔥。”

她愣了下,顯然沒想到我會這麽聽話。我留她一個微笑就走了。心裏慶幸接到了那個電話。要不然,可不知道接踵而來的又是什麽。

回到教室,大部分人都已經到了,能確定的是,尹小蕾還沒來。這個時候,她應該是拿著三份假檢討書去往林莓的辦公室,聽著林莓說:“檢討書已經在垃圾桶了。”

既然這事已經過去,我也就沒告訴爍奇和蕭雨。

尹小蕾進教室時,臉色不太好。她用很差的語氣說:“班長,班主任說粉筆沒了,麻煩你去拿十盒。對了,下星期的運動會名單,搞定一下。後天交給她。男生十五人,女生十五人,一個不許少。”

“知道了。”屁股剛坐熱,又得起來。

就當運動好了。

領物室離教學樓較遠,在學校倉庫後麵。通常沒什麽人會去那,顯得比較冷清。一般來說,隻有看物員一人。

我敲了敲門,沒人回應。

也許是輕了。於是加重力度。

“吵什麽!媽的,還讓不讓人睡了!”

半晌,有人開了門。嘴裏盡罵些不堪入耳的話。門一開,止不住的吐沫星子朝我噴來。“一大早的,吵什麽吵!”

站我麵前的男人,比乞丐還邋遢,滿臉的胡須,衣服像是好幾年沒洗了。身上有一股極難聞的氣味。我真不敢想象放置在裏麵的東西會是什麽味。

“我們的粉筆用完了,班主任讓我來拿。”

進去後,氣味更濃了。光線很暗,但依然看的到裏麵的擺設。與其說這是領物室,還不如說是他的家。或者不能稱為家。

“神經病!一大早地來拿什麽粉筆!媽的,這裏那麽黑,讓我去哪找。”他翻著淩亂的物品。找的煩了踢幾腳。

我站在一旁,聽他不停地罵人,抱怨。心裏升起一陣煩感。

我偷偷地打量過他,猜測過他的年齡。好像是中年男人?

“喂!”他突然轉身,衝我喊道,“你捂著鼻子做什麽?我很臭嗎?啊?”他聞了聞自己身上的氣味,還怪我似的說著。

他簡直像個原始人類。蓬頭垢麵,粗魯野蠻。

“你自己沒聞到嗎?”我知道我的動作有些明顯,但實在受不了了。

他可能是長期生活在這環境中,自己身上的味道也已如出一轍。

“哪有什麽氣味,真奇怪……”他左聞右聞。

不想再多待一分鍾,我問:“大叔,粉筆找到了嗎?”

“大叔?你叫我大叔?我的樣子像大叔嗎?”

“不……不……像……嗎?”他朝我走來,我後退幾步。

“哦粉筆……”他摸摸頭,“我忘了你是來拿粉筆的。”

說著又開始東找西找。

我看了看時間,馬上就要上課了。

“需要我幫你找嗎?”我甚至想那一堆堆的粉筆是不是給老鼠抬了去。

雖然是問句,但我已經走進那垃圾堆,開始尋找粉筆。

“喂,你幾班的?”

我以為他是在計算一個班定期拿多少粉筆。“一班。”

“高一?”

“呃?恩。”

“看你也隻像高一。暫時隻能找到一盒。”他抽出一盒遞給我,“你下次再來拿吧。”

我拿過,“恩”了聲,並說了謝謝。出去時,他還加了句:“下次不要那麽早,擾我清夢!”

下次?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想再來了。希望這盒粉筆用久些。

才走到三樓,鈴聲就響了。我的班級在五樓。抱著粉筆往五樓跑去。氣喘籲籲地喊了聲報告。

林莓正好在。

我皺了皺眉,今天的早自習不是語文麽?平時都不來的,怎麽今天——是我倒黴麽?

她眼前方,嘴裏卻是說:“萬俟琪,第幾次遲到了?恩?”

“我……我是去拿粉筆,看物員他找了半天。”我進去,將一盒粉筆放在講台上。

她撇了一眼。“我記得我是說拿十盒吧,尹小蕾?”

她坐在座位上說:“是的。”

“看物員隻找到一盒。”

似乎過了檢討書這一關也沒什麽用。她們還是會找其他無關痛牙的理由來懲罰我。

隻是我,沒有他們兩個也好。

“萬俟琪,你不覺得你這個理由爛了點嗎?我看,你是在敷衍我吧?”

“沒有。”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跟他們說看物員是個邋遢鬼,把學校東西都亂放?那也得有人相信才是。

“你說沒有就沒有?那你拿這一盒粉筆給我,算什麽!”她拿起那盒粉筆,甩在桌上。粉筆斷的斷,飛的飛。坐在前排的同學趕緊用書本擋著。

“那你想怎樣?”說這句話的時候確實沒經過考慮。

“我想怎樣?萬俟琪,這就是你的家教嗎?你現在是跟我談判還是怎麽樣?你居然這樣跟我說話,讓你領個粉筆你還不肯了是吧?”她終於轉頭看著我。應該是瞪。

“我沒想怎樣,你叫我幹嘛我就已經幹嘛,這已經違反了我的原則。拿不回十盒粉筆不是我的錯。”

“你……”林莓拍一拍桌板,習慣性地想打人。

我抓住了她的手:“我不是生來就讓你打耳光的。沒做錯事,你不能打我。就算做錯,也輪不到你。”

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甩了她的手,回到自己座位。

誰也沒想到我會這麽做,都愣住了。

林莓愣了下,從講台上走下,走到我麵前,正準備說什麽,莫霄便說話了:“鬧夠了就快上課,不要浪費我的時間。無聊。”

這才作罷。

他——是在幫我嗎?

偷偷看過他幾眼,皆趴在課桌上打瞌睡。

這就是他的不浪費時間?為什麽他睡覺也能考第一呢?還是一邊睡覺一邊聽課是他的本領?我的笨腦袋恐怕是琢磨不出這其中的秘密了。

好不容易才熬過了林莓的課。

“下課。”

最後一節課是體育。所有人下去體育館。我沒想到林莓也會來的。

女體老師召集全部女生。林莓站在女體老師身旁。

“同學們,今天我們練習排球。體育委員——”

“等一下。”林莓打斷了女體老師的話,“體育委員今天請假,班長,你去拿。”

“我?”本來就不喜歡上體育課,心思也不在這,可突然聽到班長二字,半天才反應過來叫的是我,“叫我?”

“不叫你叫誰。快去拿排球。”

“為什麽是我?”

“為什麽?萬俟琪,你是班長吧?體育委員不在,你不拿難道是我?”

“知道了。”原來她下來陪我們上體育課就是為了能隨時差遣我,犧牲自己的休息時間就為玩我?無聊。我甚至懷疑體育委員是不是被她故意調走的。

“老師,那麽多排球,我可以幫忙嗎?”是蕭雨。

“她那麽大個人還怕拿不回幾個排球嗎?多事。”

其他班的體育委員個個身強力壯,我剛擠到門口,就又被擠了出去。剛巧她們也上排球訓練課,等我進去體育器材室時,球欄裏隻剩幾個破的了。將就著用,連同球欄一起推了出去。說真的,蠻重的。

林莓順手拿起個瞧了瞧。“你就拿了這麽些個爛貨讓大家練球?你看看其他班的!”

“平時又不是我拿的,我哪知道她們都用搶的。有球拿回來都不錯了,還嫌。”我連看都不想看她。

“你什麽態度?”

“什麽態度?是我問你吧,”老師“?你為什麽處處針對我?”依蕭雨的說法是,我今天是準備找死了,為以後挖墳墓。我想不通,他們怎麽忍受的了她那麽多年。

林莓感覺到我今天的反常:“萬俟琪,你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

被她這麽一說,我也感覺到了。

想想,可能是早上聽到林莓與尹小蕾合謀有些氣憤,再加上去領物室的時候,聞到了惡心的氣味,心情加重煩躁。

想了想還是說:“Sorry,madam,我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就去醫務室看看,不要時不時發瘋。”林莓氣憤地把手上的排球扔回球欄,“這些排球沒法練習,去領物室重新拿,先拿十個湊合著練。”

“可是……”我一個人怎麽拿十個排球回來。但知道她也不會給我回答,便走了。

剛說了不到逼不得已不想再去領物室,馬上就又要去一趟了。

真不想見到那個原始人類。突然很想慢慢走,一去一回,等待下課鈴的響起。其實,原始人類也不一定能在一節課內從他的“家”裏找到十個排球。

“叩叩叩——”與早晨一樣,第一次敲門沒人回應。難道在我走後,他又繼續睡覺?那我真不敢想象待會兒他開門時,又會對我說出什麽不堪入耳的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