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興師問罪

他爹在提起這個人的時候,臉上的神情是他從未見過的,雖不知那是什麽意思,卻也曉得那定不是討厭和厭煩。

對著大漠,他年幼時聽的都是他爹和那個嘻嘻哈哈沒個正形的王爺的故事,一聽就是七八年,他爹不嫌厭煩的講,他也不嫌厭煩的聽。

這就像是父子倆的秘密,悄悄躲著他阿娘,說著一些隻有倆人知道的事情,他知道阿娘很討厭那個王爺,所以絕對不能讓阿娘知道他們在說什麽。

後來,整個驍北軍全軍覆滅,他在爹娘的保護下逃了出來,被趕來的宋清接回了故事中的都城……

這些他並不打算告訴安陽王,他猶記得他爹死前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他爹說:“宣兒,替爹回去吧,他若過得好你就不要打擾他,他若過得不好,你想辦法讓他開心一點。

那些狠話爹不是故意說的,他沒有很惡心,他很好,比我要好,我就是個懦夫,不敢麵對的懦夫。

宣兒啊,你要記得,以後如果有歡喜的人,一定要抓住了不能放手,別傷害她,別讓她難過,爹不能看著你成家了。”

那在他看來無堅不摧的父親,渾身是血的躺在灼熱的黃沙上,一字一句想要叮囑他很多事情,可是生命的流逝沒給他那麽多的時間。

他阿爹躺在那兒,渙散的眸子看著絢爛的天空,伸出一隻手不知道是想抓住什麽,他跪在那兒,聽到了他阿爹垂死時喊出了一個名字。

阿彥,阿彥……

宣明抬眸看向安陽王,飄忽著聲音道:“我爹說他對不起你,他知道你一定很生他的氣,他讓我跟你說聲對不起,他到死都在遺憾沒能回來親自對你說聲對不起,他說那時對你說的那些話都不是真心的。”

簡略的把他爹想對安陽王說的話說了一下,他隱瞞了一些事情,如果真相是另一種傷害,那就讓他一個人知道真相好了。

安陽王在聽到他說對不起的時候,瞳孔微微收縮著,那麽多年,那麽多年了,他一直在等著宣子卿回來同他說一聲對不起,等著他說當初的那些話是違心的……

現在終於聽到了想聽的那些話,他卻沒有一點歡喜,斯人已逝,再說這些有什麽意思?他執著了那麽多年又有什麽意思?

他到底還是有不甘的問宣明:“你爹可曾說過歡喜我之類的話?”

宣明重新垂下眸子,淡道:“沒有,我爹說你是他最好的朋友。”

安陽王就笑了:“朋友啊?誰跟他是朋友,真是往自己臉上貼金,我可沒拿他當朋友。”因為,從始至終,他都是當做最歡喜的人啊。

宣明沉默不語,他本就不是個話很多的人,這段時間和安陽王待在一起,也都是安陽王在說他在聽。

“小宣明,我對你爹是存了齷齪心思的,跟在我身邊你不怕嗎?”安陽王直麵這個問題,他不是以前的毛頭小子了,有些事情不能隨心所欲。

這次宣明沒有沉默,很快的回答道:“送王爺回去之後我便走,不再打擾。”

安陽王嗤笑:“這便是你說的還?”

“是。”

安陽王就不說話了,看起來心情並沒有好轉,得此回答的宋肆意卻很高興,宣明能這樣做是再好不過了。

房間裏又是一陣寂靜,眾人還未討論出一個結果,宋肆意就聽到虛無中一個熟悉的聲音打破的寂靜:“嚴格過來了。”

隻聞聲音不見其人,她卻一下子就知道那是少歸的聲音,這些天的相處,那些暗衛們已經達成了一個默契,但凡有要稟報的事情都是少歸來說,其他人絕不湊上來。

本來還在生氣的安陽王像是一下子找到了發泄口,對著宋肆意嘲諷的笑道:“七丫頭自己也要想清楚了,今兒這屋子裏沒一個心思幹淨的,讓別人想明白了,你自己也得明白少歸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存在。”

宋肆意正要站起來出去的身子被他這話定在了那兒,她看了眼少歸藏身的地方,眸子裏閃過複雜,這可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讓別人作出一個決定,自己卻還在這兒陷著呢。

如此看來,倒真不愧是皇家的人,一個二個都是這樣,宋璋也好,她也好,安陽王也好,沉魚也好,沒一個不是這樣,真真讓人無話可說。

她突然就覺得很無奈,但也沒無奈多久,院門口響起一陣拖遝的腳步聲,緊接著是畫扇的質問:“夜已深,嚴大人和嚴夫人來此做什麽?”

“畫扇姑娘,請將公主請出來一下,我有話想問問公主。”說話的是嚴夫人,說是請可那聲音裏帶著的怒氣一點也沒有請的意思,倒像是要闖進來一樣。

她整了整衣袖,撂下一屋子的人就要出去,旁邊陸之軒也站起來跟著她一起走了出去,本來隻有月色照亮的院子裏被好幾盞長明燈照的亮了不少。

畫扇就站在院子裏,想來是早就回來了,不過是看到她們在討論事情就乖巧的沒有進去,而是站在院子裏把風。

被她攔著的嚴格和嚴夫人都是一臉的怒意,尤其那嚴夫人,在看到她和陸之軒一起走出去的時候,眼睛裏明顯的閃過嘲弄和鄙夷。

“七公主還真是逍遙啊,那麽晚了還和陸相‘秉燭夜談’呢?隻可憐了我的女兒皮開肉綻的半死不活的躺在**,斷沒有公主這樣的好興致。”

看來是為了給嚴靈歌討回公道來了,並且以為這大晚上的她和陸之軒在房間裏做了什麽,別說沒做什麽,就是做了什麽,又關她這個婦人什麽事?

陸之軒不愛跟女人繞口舌,隻淡著眉眼對嚴格道:“嚴大人什麽意思?大晚上來此是想看你家夫人惹怒公主嗎?”

嚴格今晚喝了點酒,剛回到府上就聽下人說嚴靈歌惹怒了七公主,被七公主拿鞭子抽的滿身傷痕,請來的大夫也說鞭子抽的狠,以後可能走不了路了。

那是他的女兒,就這麽一個女兒,平時是驕縱了些,可哪個官家的小姐不驕縱?就算是言語上多有得罪,也該他這個當爹的來管,何至於讓人打到殘廢?

本就滿肚子的火,又聽了夫人的幾聲慫恿,他就帶著人匆匆過來問罪了,可到了這兒一看見陸之軒,他的腦子又清明了些,沒有上來就說什麽胡話。

拱手行了一禮,嚴格道:“下官來就是想問一下公主,靈歌她到底犯了什麽錯,若是言語不當得罪了公主,下官來給公主陪個不是,也會好好責罰她,懲惡鞭那東西靈歌還承不起,公主慎用的好。”

陸之軒哼了一聲:“言語不當?嗬!嚴大人這是想來為自己的女兒問罪是嗎?要本相看,打個殘廢已經算輕的了,若是本相出手,她就是一具屍體了。”

“陸相大人這話是什麽意思?靈歌她還是個孩子,還有很多事情都不懂,就算是說錯了什麽,也罪不至此,公主如今將她打成那個樣子,讓她還怎麽活?你們的心是不是太狠了些?我苦命的女兒啊~”

嚴夫人一聽陸之軒的話就氣得柳眉倒豎的在那兒指責起來,倒像是他們真的欺負了嚴靈歌一樣。

陸之軒依舊沒什麽表情的道:“嚴夫人真是愛說笑,嚴靈歌今年多大了?一般來說早該出嫁了吧,還是個孩子?嚴夫人這話說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話。”

“孩子再大,在爹娘心裏那都是孩子,況且靈歌心性簡單,不會什麽彎彎繞繞,就算言語間說錯了什麽,公主大人大量也該得過且過,跟她計較什麽?”

嚴夫人邊抹著眼淚邊狠狠的瞪著宋肆意,宋肆意站在那兒看的有趣,自己要不是個公主,估計嚴夫人早就撲上來把自己生吞活剝了吧。

再看嚴格沉著臉站在嚴夫人身邊,沒有半點要阻攔的意思,可見心裏想法和嚴夫人一樣,都以為是嚴靈歌說了什麽挑釁的話,而自己惱羞成怒把人打成了那個樣子。

也難怪會這麽想,跟著嚴靈歌的那個婢女已經死了,那些在場的小姐們也都回了家,|餘下的知情者也就隻有她這邊的人了,雖不知道嚴靈歌是怎麽跟這二人說的,但肯定是沒有怎麽說實話。

她扯了扯陸之軒的袖子,衝他搖了搖頭,讓他別管這件事,人是她打的,事兒是她弄出來的,處理爛攤子還用不著他。

陸之軒倒也沒爭著要處理,他知道她的能力,也知道就算他不管她也不會吃了虧,就算吃了虧,他還在這兒站著,大不了再還回去就是。

嚴夫人見倆人拉拉扯扯,想著自己女兒還要死不活的躺在**,且還是為了這個陸之軒才弄成那個樣子,心裏就更氣,說話也更沒遮攔了:“公主怎麽說也是個姑娘家,當知道什麽叫男女授受不親,大晚上孤男寡女獨處一室本就不合規矩,這兒還那麽多人就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得,又一個喜歡管閑事的出來了,宋肆意收回手,笑看嚴夫人:“本公主想怎麽樣就怎麽樣,我父皇母後都沒管過我,你一個連誥命都不是的婦人,又是哪兒來的權利教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