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父債子還
“人亦是如此，王叔您對宣明的好我們都看在眼裏，隻是這份好要有個限製，不然宣明會如這燭芯，最後是要被剪掉的，宣明還有自己的人生要過。
您執意不肯拿剪子剪去這不該留的芯，便是您不怕這悠悠眾口，又怎知宣明也不怕？他現在年華正好，一如當初的宣統領，您如果是因為宣統領的緣故才執意留著芯，這樣最後會滅了整個燭火，您可想好了？”
她不是一個喜歡廢話的人，若不是看宣明已經有些動搖她也不會想要管這件事，宣明這孩子心眼實，誰對他好他就對誰百倍的好。
這些日子裏安陽王不顧王爺的身份，追在他屁股後麵噓寒問暖，雖說方法用的不對，但效果達到了，宣明已經開始用行動去回報這份好。
沉魚今天的話給了她一個警告，安陽王對宣明是怎麽樣的感情？是真心歡喜了還是隻是因了宣明那張和宣統領相似的臉？
如果是真心倒也罷了，如是因為那張臉，對宣明是不是太過殘忍了？
安陽王知道她是什麽意思，他張了張口，聲音發緊的說不出話來，身邊宣明終於抬起了頭，看也未看他，隻對宋肆意扯出了一個極淡的笑：“公主別說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爹欠了他，等還了這個債，我和他再無瓜葛。”
“宣明……”宋肆意蹙眉想要嗬斥，又不知該怎麽嗬斥，這孩子把態度擺給她看，證明已經做好了決定，她輕歎，“宣明，這世上什麽債都好還，唯獨情債難還，這債是你爹和他的事情，與你無關，不需要你來還。”
欠債還錢，命債血償，這些都有得還，可情債要怎麽還？感情這事兒本來就說不準，若是能還，這世上又怎麽會有這麽多的癡男怨女。
何況這是上一輩人的情債，和宣明並無什麽關係，說白了，這不過是安陽王的執念罷了，宣明又何嚐不委屈。
可是宣明卻搖了頭：“父債子償，我爹欠了王爺，讓王爺困擾了那麽久，便是還不清，也能彌補一點，公主就別為我擔心了，我不是小孩子，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宋肆意又頭疼起來，得，這死孩子的倔脾氣一上來，還真就十頭牛也拉不回來，既然鐵了心要還債，她就是再怎麽攔也沒用。
孩子就是死心眼，認定了就不變。
她沉默的看向安陽王，宣明都這麽說了，她就是有心也無力，端看安陽王還有沒有一點身為愧疚之心了。
安陽王肅著臉眉頭皺的比她還厲害，一雙深眸帶著掙紮的看著宣明，她沉聲問：“王叔呢？王叔怎麽說？”
怎麽說？安陽王的腦子是混沌的，他還停留在宣明那句‘我爹欠了他’上，其實當年的事情是誰欠了誰真不好說，他兀自痛苦多年，卻從未想過宣子卿為何要躲著他。
最後他低頭苦笑了一下：“這孩子性子真是和他那死鬼老爹一模一樣，如此倒顯得本王強人所難了，七丫頭你先坐下，不要弄得像審犯人一樣，有什麽話坐下再說。”
宋肆意手上還拿著剪燭芯的剪刀，安陽王怕等會兒說話的時候一個不順意，這丫頭會把剪刀戳過來，又道：“陸相，你沒看到丫頭手裏拿著利器嗎？這等會兒要是傷到手了怎麽辦，還不快把東西拿走。”
陸之軒淡淡瞥了眼安陽王，在宋肆意坐過來的時候拿走了她手裏的剪刀，在安陽王的注視下把剪刀拍在了桌子上，眉毛微挑，一副誰再惹他媳婦就拿剪刀戳死誰的架勢。
安陽王看著那剪刀有些後悔剛才的決定，怎麽就忘了陸之軒是個比宋肆意更難對付的了，失策啊失策。
“王叔想說什麽？”坐下後宋肆意就直接問了。
安陽王看了眼旁邊的宣明，笑道：“本王有個問題想問宣明，丫頭你們都別說話，……宣明，你爹和你說過我嗎？”
宣明也看著他，眼神清澈：“說過。”
“怎麽說的？”
宣明飛快的瞥了他一眼：“說你是個無賴，不止無賴，還很纏人，明明年齡差不多大，卻總喜歡惹是生非，惹了事還怕先皇責罵，總要他給你在後麵處理爛攤子，他說你很煩。”
這些是宣明大一些的時候，宣統領麵對著北關的茫茫黃沙都他說的這些，是關於兩個少年的回憶。
宣明的娘總會跟他說他爹特別討厭都城的一個王爺，還說他爹就是煩極了那個王爺才會跑到荒蕪的北關。
他娘說：“宣明，你要記得你爹這輩子最不喜歡的人就是皇上的那個胞弟，你爹好好的都城待不下去跑到這兒就是因為那個安陽王，你以後若是回去，可得離他遠一些。”
最不喜歡的嗎？特別討厭的嗎？他懵懵懂懂，跑去偷偷問父親那個安陽王是什麽樣的人，做了什麽樣的事情，怎麽就那麽讓人厭煩了？
他爹抱著他看著落日餘暉，漫天的晚霞染紅整個天空，一眼看去，似是要和荒蕪的沙漠連接在了一起，他想到一句詩，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不知道都城那邊是不是也有這樣好看的景色？
至今他都能記得他爹的話：“那個人啊，是個無賴，我就沒見過那麽賴皮的人，和你打賭輸了從來就沒完成過賭注，還經常出去惹事，惹了事就苦哈哈的來找你幫忙收拾爛攤子。
你不給他收拾，他就可憐兮兮的纏著你，擾的你不得安寧，真是煩人極了，你給他收拾了，他下次還是會去惹事，從來就沒見過他那麽能惹事的人。”
“那……爹您是不是很討厭很討厭他？”
“……”他爹看著落在了沙漠裏的餘暉，被風霜雕刻的冷硬的臉上是種說不出的迷茫和……懷念？
“宣兒，你還小，對太多的事情都不懂，爹是很討厭他，卻不是你說的那種討厭，他那個人啊，讓人頭疼的緊。
是個沒心沒肺的，能得他放在心上的人，不多，你隻要知道，爹欠了他，爹這輩子可能不會回去了，也沒臉再回去，你日後若是見了他，幫爹跟他說聲對不起，那些話爹不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