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顧安,好久不見

將軍不再說什麽,側轉馬頭,眼看要走,宋肆意忍著心中酸澀,彎唇笑道:“將軍好威風,多年未見不識故人也屬常情,那我就重新自我介紹好了,我叫宋肆意,來自都城,聽聞故人仍在,特來拜見!”

將軍揚起的馬鞭頓在了那兒,挺直的脊背僵在了那兒,在眾人的注視中以一種極其緩慢的動作轉過頭來。

寒風太重,重的宋肆意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這時候第一次她如此仰視著他,在這無邊寒冷的邊關,他坐在馬背上威風凜凜,她站在路邊渺小的讓人忽視不見。

掩飾住所有內心的激動和難過,她揚著笑容,輕聲道:“如此,將軍可還記得我?”

“……記得。”過了好一會兒將軍才如是回答,然後在一眾將士驚訝的目光下,一直難見笑容的嚴峻的將軍也低低笑了起來,隻是那笑,太過苦澀太過壓抑,讓看見的人覺得心裏有些堵。

翻身下馬,他一步步朝她走過來,明明很近的距離,每靠近一步都是那麽艱難,最終,他停在她麵前,歎息一般:“瑤瑤,你還是來了。”

這輩子也好,上輩子也好,僅有那麽一個人敢這樣肆無忌憚的喊著她的乳名,眼眶終是忍不住紅了起來,她道:“嗯,我來了,來看看你。”

看一看我曾離去的故人,看看那段青蔥歲月,他曾說過想成為她手中利劍,替她斬殺那些那些攔路之人。

她從未將這話當真,卻不想多年後他真的以一把利劍的姿態回來,曾是都城人人稱頌的才俊,曾是官家小姐爭相討好的相爺之子,曾經的他,一身青衫儒雅隻會提著毛筆書一些讓人傳看的不世文章。

何時,他已經舍棄筆毫提起長劍?

顧安啊顧安,她也想過把這個人藏起來,不使明珠蒙塵,也想過給他一個無憂無慮的日子,可惜她沒能做到。

她的竹馬,在多年前的大雪中離她而去,又在多年後的今天,在同樣是大雪的天中出現在她麵前,她知道,自己果然沒有猜錯。

顧安閉上眼睛,掩住那滿目克製不住的入骨的思念,在所有人疑惑的視線中,他終於是克製不住的雙臂一攬,將她攬進了懷裏。

曾經的宋瑤身材高挑,他每次想攬她的肩都有些小心翼翼,而現在的宋肆意嬌小很多,一撈就能撈到懷裏,倒是滿足了他曾經的幻想。

雙臂牢牢的抱著她,顧安覺得自己被這邊關風雪冰凍住的心才慢慢融化了很多,多年思念統統都融化在這個懷抱裏。

他的姑娘啊,他竟沒有一眼就認出她來,竟差點就錯過了,懊惱自己方才的話,他低聲懺悔:“對不起,我剛才沒認出來你,都城那邊沒有給我消息。”

說的是都城,其實就是陸之軒沒有給他消息,她的突然到訪真是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也許這世上真的有心有靈犀這種東西,以往有姑娘來鬧他理都不理,但是方才在營帳裏他就覺得心悶的慌,恰巧巡邏兵回去說又有姑娘來鬧,他就想過來看看,順便散散心裏的焦躁,怎麽都沒想到,會在這兒看見心心念念的姑娘。

宋肆意倒不覺得有什麽,“你做的沒有錯,這是軍營,也是我思慮不周,不是你的錯,咳咳……”

許是吹了太久的風,她又咳嗽了起來,嚇得顧安趕緊放開了她,就在他放開的一瞬間,一旁的少歸十分迅速的把自家主子擋在了自己身後,一臉戒備的看著顧安。

宋肆意快速從袖中掏出新的錦帕捂住嘴低低咳嗽著,慌亂中還能騰出一隻手搭在少歸的肩膀上輕輕的拍了兩下,示意他放鬆沒事。

這要是旁人這樣攔著,顧安就要拔劍了,但是在看到少歸那張和記憶中有些相似的麵容時,他擰了擰眉,不確定的問:“你是誰?”

和宋肆意一樣,他沒有第一眼就把少歸認成宋璋,哪怕他和宋璋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了,他還是直覺少歸絕對不是宋璋,因為,宋璋遠沒有這麽清澈的眸子。

這孩子,更像是早就死了的宋圭。

咳了一會兒的宋肆意,趁著顧安的注意力被少歸引走,忙把唇上沾著的血擦幹淨,然後將錦帕疊好塞進袖子裏。

動作一氣嗬成,這幾天她都做的熟練了,不讓任何人看到她的脆弱,也不讓任何人看到她的疲倦。

收拾好自己後,她又拍了拍少歸的肩膀,從少歸身後走了出來,笑道:“少歸,這就是我跟你說的故人,是個對我而言挺重要的人,你別那麽緊張。”

說著,又對顧安道:“這是少歸,我新認的一個弟弟,什麽都好,就是比較死腦筋,你見諒哈。”

顧安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眉頭緊擰著,看樣子是不怎麽信她這番話,不過也沒追問,隻錯開看向少歸的眼睛看向她,“你可是身體不舒服?我聽你咳的不對勁。”

作為從小一直身體就不好的顧安來說,他雖不是大夫,也懂一些常理,宋肆意咳的那麽沉,根本就不像是被嗆到或者小風寒的樣子。

這麽看著,倒很像他當年病入膏肓時的模樣。

急躁之感在心中無端升起,他眉頭擰的更厲害了:“陸之軒在信中從不提你的事情,你可是出了什麽事?萬萬不許瞞我!”

未見青梅,青梅枯萎,竹馬老去,物是人非是常有的事情,多少年未見,顧安依舊是那個溫柔的圍著她轉的少年。

她笑道:“能瞞你什麽,就是身體不太舒服,加上對這邊的天氣有些不適應,著了點小風寒,能有什麽事情,你不要大驚小怪,讓手下的人看笑話。”

顧安以前是個麵子薄的人,從小受的家教也是貴族子弟中的那一派,屬於一生都是循規蹈矩,沒對人說過什麽重話,也沒跟什麽人爭吵過,一直都是不溫不火的模樣。

若說這輩子做的最出格的事情,應該就是弑殺親父這一點了,而這一點還是為了她才做的,她欠了他一句承諾,承了他多年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