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透過斑駁脫落的窗棱,直直照在薛向的小**,薛老三翻個身,拿枕頭往臉上一搭,遮住直入的陽光。

他太累了,真是太累了,薛老三從沒覺得自己有這麽累過,當然,這累不是身累,而是心累,想來薛老三一身銅皮鐵骨,便是扛上三天三夜麻包,也未必會累,隻是眼下操心的事兒,實在太多,他雖把權力,把責任都分配給了身邊的幾位得力同僚,可千條溪流歸大海,最後匯報、反饋,總得歸到他這兒來,樁樁件件的事兒過心,他能不累麽。

再加上蕭山如今如日初升,光芒萬丈,來此考察、學習的外地機關、人民團地,兄弟縣市班子,甚至上級領導,可謂數不勝數。

大多數,薛向可以讓費書記和鍾縣長去遮應,可上級領導往往知道蕭山內情,一句“薛書記忙得很呐”,他就得顛顛兒趕來,免得給人留下跋扈印象,是以,這隔三差五地迎來送往,攀親套舊,也讓薛老三煩不勝煩。

就拿今天早上來說,省長白建明出席了蕭山縣韓成子廬落成儀式,並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一番話講完,又和樸成性,以及蕭山縣班子成員一一握手問好,水也沒喝上一口,便打道回府了。

白省長是來匆匆,去匆匆,可光為迎接他到來,蕭山縣做了多少準備工作,費了多少人力物力,薛老三都沒嘴說了。一周前,他通過電話遙控鍾伯韜向省政府發出邀請,邀請省長蒞臨遼東第一個中韓合作項目。

因著蕭山緊靠兩韓,隨著時間的推移,遼東和兩韓的經濟往來勢必密切起來,薛向料定這麽個有開創性的合作韓成子廬,一定能引來白省長,順便也徹底洗刷蕭山縣遭騙的“謠言”。

果然,白省長到了!

白省長是何等人物,一省政府首腦,他的到來自然是蕭山,乃至花原政治生活中的頭等大事,不光蕭山縣緊鑼密鼓,便是得了通知的花原地區行署也從上到下一通忙亂。

薛向更是被折騰的腳打後腦勺,光是淨街清道兒,都花了足足三天,說實話,薛老三是相當反對這種形式主義的,可這次他薛書記反對無效,上有花原地委的命令不說,下麵的蕭山縣委班子成員也齊齊要求認真做好接待工作,還有體諒他薛書記的,甚至說出了薛書記不願幹,完全可以歇歇嘛,當然敢說此話的除了廖國友這個薛老三鐵杆,再無他人。

就這麽著,薛老三打疊起精神,主持了接待事項,白省長輕飄飄而來,輕飄飄而去,沒帶來一片雲彩,卻留下滿地狼藉。

卻說,除了這白省長,地委一幹大員自然一個不落地全跟到了蕭山,白省長走了,這幫人卻硬是在蕭山大吃大喝了一頓,便是地委陳書記這個老煙鍋,也調侃了一句“早聽說你們蕭山縣委的食堂,快趕上慈禧太後的禦膳房了,今兒個得沾沾光”,嚇得蕭山縣委一幹人無人敢應聲,倒是薛老三厚著臉皮接了一句“一般一般,天下第三”,一句俏皮話,總算將這尷尬遮掩了過去。

說起來,現如今的蕭山縣委,屬於衛齊名、俞定中定下的那一套,早被剝了個幹淨,偏偏就是這食堂的那一套,被留了下來,不是沒有人打算把這套兒也去了,來迎合薛書記,誰成想這馬屁拍到了馬腳上,薛書記便便是個享樂主義份子,他一直無家無業,睡得也簡單,喝得也普通,誰在將他這這唯一可以聊以自*的“吃”給破了,難不成逼薛書記去做和尚。

就這麽著,食堂這一套還是被保留了下來,薛老三並不是那種愛整形式和清廉到苛刻的家夥,在他看來官員都是人,都有各種**,蕭山縣如果是真沒幹好,大夥兒就都辛苦點兒可以,可現如今蕭山縣折騰得紅紅火火,若是還要消減待遇和各方麵福利,那大夥兒幹事業是為了什麽?

這個問題恐怕又得被提出來了,大話空話套話都會說,可薛向到底知道大夥兒都不是聖人,本性和老農無異,苦幹就為了收獲,這收獲可以是成就感,可以是升官的政績,當然更可以是各種享受。

下午一點,送走陳建、周明方等人後,薛向便回了這辦公室,他實在是累透了,隻想支起床來,睡上一會兒,哪成想,他床剛鋪好,樸成性又到了。

說到這韓國人,也是倒黴鬼,韓中信被放走之後,這家夥卻被蕭山縣政府生生留了下來!

也是沒辦法,蕭山縣為擺平所謂的被騙謠言風波,也就隻有用這樸成性做臉。原本,樸成性是死活不願意的,畢竟他在這個東方大國遭遇的一切,實在讓他記憶猶新,更有甚者,那晚險些丟了性命,讓他真真是心有餘悸。

奈何,他樸某人現在在蕭山政府眼裏,再不是什麽渾身冒油的大肥鴨,而是人人得而誅之的惡棍,尤其是那位毛副縣長恨不得一天揍他八回,哪裏有樸成性選擇的餘地,弄到最後,到底也給他掛了個韓成子廬總經理的名頭。

當然,薛向禦人,向來是恩威並重,再者,這韓成子廬可不是薛向為了顧全顏麵,才咬牙決定修建到底的。原來,那位吳公子有了前兩次設計薛向失敗的經曆,這次,再陰謀薛向,所選所設計謀,自然力求完美,這個所謂韓成子廬,倒還真不是吳公子瞎杜撰的,乃是他精心從韓國劫取而來的,甚是包括樸成性口中的那個韓成子研究會在韓國也是存在的。

是以,薛向決議修建完善這個韓成子廬,就是為了弄假成真,讓樸成性真去韓國拉客!

當然,俗話說,使功不如使過,但前提是,這犯過之人,得懷有愧疚之心,顯然,對樸成性這種無原則無底線的韓國混混,愧疚這玩意兒早被他丟進太平洋了,薛向自然不會用這招。不過,到韓國那邊招攬生意,確實還需要樸成性伸手,畢竟他是地頭蛇。

因此,薛向就用了招“使過不如使利”,畢竟天下熙熙,皆為利來,這樸成性千裏迢迢來到中土,求得不就是個利嘛。是以,最後薛向讓鍾伯韜以蕭山縣政府的名義,和樸成性牽了份保密合同,合同規定了韓成子廬的收益有他樸某人百分之一。

果然,財帛動人心,有了這手,樸成性算是死心塌地了,這不,今天奠基儀式一結束,吃罷中午飯,他便來尋薛向,要求赴韓引客,樸成性如此熱心,薛向自無不可,便派了毛有財隨他去花原,再讓花原到外事辦辦理相應出境入境證件……

卻說,薛向沒想到的是,韓成子在韓國果然是大熱文化,樸成性東渡歸國,把相關影像和考據資料,一朝發布而出,蕭山的那個韓成子廬頓時成南棒子們心中的勝地,又過數年,這韓成子廬竟然成了遼東第一旅遊勝景,又十數年,竟靠弄虛作假,申請了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如此機遇,又能找誰說理去呢。

當然,此皆後話,按下不表。

卻說薛向送走樸成性、毛有財後,便在門口掛起了“免擾”的木牌。

說起這木牌,薛向也是沒辦法,他薛書記敢把辦公室改稱臥室,別人就當他薛書記把休息時間改成了工作時間,竟是沒日沒夜來找他薛書記匯報工作,請示精神,無奈之下,這“免擾”的木牌,自然就應運而生了。

好在,他薛某人威望素著,這小小木牌倒也有了令行禁止的威風。

薛向確實是困倦極了,剛拿枕頭遮了陽光,沒兩分鍾便睡了過去,哪成想這一睡還不到半個小時,叮鈴鈴,叮鈴鈴,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

薛向知道掛出這牌牌後,縣委決計無人敢這時打電話,下麵鄉鎮更是收到嚴令,不許越級上報,是以,也不可能直接給他薛書記打電話。

是以,這個電話肯定是外邊來的,薛老三便是再不想接,卻也不得不硬著頭皮起身。

電話通了,那邊一聲”喂“,薛老三便知道是許子幹,他剛道了聲”許伯伯是我“,那邊就說開了。

“老三,你這次的事兒,做得實在是太莽撞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無法無天了都,吳公子再過分,也有國法治他,你一個縣委書記,親自打上門去,衝擊吳家門庭,知不知道,若是傳開了,後果有多嚴重……”

電話裏的許子幹,很是氣急敗壞,不待薛向接口,便嘟嘟囔囔倒出了一車。

薛向知道吳家人那邊做得蔭蔽,至今沒有消息泄露,畢竟那位吳二爺隻怕比他薛某人還擔心走漏消息,光從許子幹一周後才得到消息,薛向便知道最後的隱秘性是極好的,而許子幹這消息來源顯然是薛安遠,畢竟薛向赴京瞞得過所有人,也瞞不過薛安遠。

卻說,薛向剛為這場驚天風波消弭於無形,而鬆了口氣,那邊的許子幹竟說出句石破天驚的話來。(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