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別以為那蠢事兒真就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京城中樞,若真能容人來去自如,那還叫中樞麽,我告訴你,振華首長可是私下裏拍了桌子的,首長說了,薛老三這強驢還得狠狠磨上幾年,才堪大用,我跟你明說了吧,中組部已經準備派員到蕭山了,你小子準備挪窩吧,本來這話我不該私下跟你說,不過看你小子在蕭山折騰這麽個局麵也不容易,妥妥收尾吧!”

話至此處,電話那頭啪的一聲,便傳來嘟嘟忙音,顯然許子幹將電話掛了。“,

薛向托著電話,呆立半晌,說實話,他想過離開蕭山,畢竟蕭山的事業已成,他也想過在蕭山待不長了,畢竟薛安遠也跟他透過話,他隻沒想到,這離開會來得這麽突然,真到確定要走時,他心底竟又湧出一股強烈的不舍來。

蕭山是他的事業,更像他精心培育,撫養成長的孩子,臨到告別時,真是有股難言的滋味兒。

忽地,薛老三目光掃中辦公桌上那厚厚的文件夾,他悚然大驚,他才想起來自己有件天大的事兒沒有做完。

“”看

霎時間,薛老三困意全消,他飛速搖通了縣委辦主任常坤的電話,讓他緊急通知常委們,兩個小時後參加縣委常委會議。

放下話筒,薛向飛速打開一門藍殼筆記本,那是他的工作筆記。

他一遍遍瀏覽著上麵的數據、資料,心裏飛速地盤算著這個決策下去後的影響、得失。

因為這個決策太過重要,而卷宗浩繁,他原本打算將下一階段的工作重心,全放到閱讀這密如煙雨般的文件上來。

誰成想許子幹的電話,打斷了他所有的步驟,他沒有時間了。而眼下的這件事,又是薛向非做不可的,因為在來蕭山的第一天。見到方老實領著十二三農民衝自己叩首不停的霎那,他心頭便有了這個念頭,爾後,他步步為營。嘔心瀝血,終於讓蕭山有了如今的局麵,有了能做出這個決策的最大底牌。

而眼下。雖然時間倉促,資料未能全閱,決策自然便有疏漏的可能,不過薛老三等不起了,蕭山縣的八十萬百姓也等不起了,他不能讓這窮困求生的治下百姓再等上二十年。

…………

一九八二年四月二十九日,下午四點半。蕭山縣縣委常委會準時召開,開會前,沒人知道這次會議,會記入蕭山縣誌,乃至記入執政黨黨史。

與往日會議不同。薛向最先到場,得了他到來的消息,費立國和鍾伯韜也不敢玩兒什麽架子,當先也趕到了,原本一般常委會召開,提前得了消息的費書記多半會進醫院,如今召開得突然,費書記沒地兒躲,也隻好來了,又數分鍾,蕭山縣一十三名常委盡皆到齊。

“好了,人到齊了,咱們開會!”

薛向毫不猶豫地搶過主動權,絲毫不似平時那般照顧費老頭的臉麵,再加上會議又是突然召開,薛向如此單刀直入,立時讓眾人心頭一凜。

“今次召開會議,主要是討論咱們縣的那筆多餘財政款項如何花銷的問題,想必大家也知道咱們的蕭山縣如今是蒸蒸日上,這錢多得都沒地兒花了,大夥兒有沒有什麽主意。”

薛向直接擲出了命題,說話兒,便掏出煙來,自己點上,這架勢分明就是讓大夥兒出言討論。

卻說眾人此前還以為又出了什麽了不得的事兒,畢竟最近蕭山事兒,不管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反正沒小事兒就對了,這會兒一聽,薛書記竟然叫大夥兒討論怎麽花錢,這還算事兒麽,掙錢大夥兒可能有困難,可要討論起花錢來,那絕對是個頂兒個兒的強,誰叫蕭山一直處在苦哈哈狀態呢。

“薛書記,這是您叫我說的啊,不是我向您張嘴的,實話實說,要花錢的地兒實在是太多了,就拿我們政法係統來說,公檢法是不是都得添車,以前是沒條件,畢竟都是泥巴路,可現下好了,條條大道通縣城,該換小四輪兒啦,我要求不夠,給公檢法三家,您給配十輛小四輪就成,剩下的錢怎麽花,我都不眼饞!”

出此豪言的除了宋運通還有何人,這渾人簡直把財政餘款作了大肥肉,常委會就是餐桌,眾常委都是脖係餐巾,手拿刀叉準備分享大餐的食客。既然是吃肉,他宋某人自然不會客氣,因為這位政法委宋書記原來在武裝部幹,調任政法係統後,他忽然發現自己確實有些不夠格,因為政法係統的專業性到底比武裝部強,他宋某人吆喝民兵上戰行,可給公檢法做批示,下指示,就實在有些夠嗆了。

為此,這位宋書記雖是公檢法的一號,可在公檢法的威望卻是遠遠不及武裝部時,沒轍,這回聽薛向說想法子花錢,他就趕忙給自己所在係統爭取福利,畢竟為下屬爭取福利,絕對是提高領導威望的絕佳法門兒。

“老宋,你就別瞎咧咧了,說話不經過大腦麽,這不是樂子麽,噢,路沒修好前,騎不得自行車,路修好了,能騎自行車了,你倒嚷嚷著要買小吉普,小吉普啥價,一台能養活一村百姓,你張口就十台,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剛如此嗆宋運通的,除了廖國友,自然再無他人,他倆是老交情,打打鬧鬧不知多少年了,這會兒,宋運通被嗆得麵紅耳赤,死死盯著廖國友,後者毅然不懼,挑釁似地反盯著宋運通,偏偏後者笨嘴拙腮,張大嘴巴,又說不出個子醜寅卯。

熟料廖國友教訓完宋運通,轉瞬又道:“薛書記,既然您有錢難花,那就給我們紀委撥點兒吧,實事求是地說,我們紀委不像政法委,麵對的都是老百姓,撈油水的時候多,我們要打交道的對象都是官員,一年上頭也是苦哈哈,這回,既然要發利市,無論如何您得有傾向性。”

弄了半天,這位也和宋運通一樣,當薛書記要作散財童子。

這兩位的意見顯然極具代表性,這二位一發言完畢,各個口子的領導皆爭先恐後地發起言來,誰叫這二位和薛書記走得近乎,還以為這二位得了準信兒,既然是搶財款,有願意落後的那才怪了!

鐺!鐺!鐺!

段鋼狠狠拍了幾下桌麵,這位仗著薛書記賞識他,在常委會很有獨樹一幟的味道。

段鋼作弄出響聲,止住眾人話頭後,正色道:“薛書記讓大夥兒討論花錢,沒說讓大家夥討論怎麽往自個兒那塊兒劃拉吧,大家夥兒或許認為咱們蕭山現在欣欣向榮,錢多的沒地兒使,其實不然,咱們要花錢的地方還太多太多,一些能忍的地方,以前忍了,現在怎麽就忍不了了,就比如宋部長說的那個換車的事兒,以前泥巴路,我看公安幹警們也騎著車子飆來飆去,現在路修好了,按理說自行車該是更好使了,怎麽就想著要換小吉普了。如果薛書記非要讓大夥兒討論怎麽花這筆錢,我的意見是,當務之急,看能不能給咱們蕭山修個大型廣場,畢竟咱們蕭山今時不同往日,外地客商實在太多,眼見就要成開放性口岸了,連個標誌性建築也沒有,實在太過寒磣,按說這標誌性建築該修造成醒目大樓,不過,咱們財力有限,修大樓的任務留待以後,我看就先個大廣場合適,一來,方麵交通,二來,讓群眾們也有個休閑娛樂的地兒,再者,也能對外展示咱們蕭山的風采嘛……”

段鋼這番話很有建設性,縱使被他點名批評、憋足了勁兒準備挑刺的宋運通聽了,也不由自主地連連點頭,顯然是認為段鋼說到了點子上。

畢竟這廣場實在太有誘惑力,因為建得起廣場,而能讓建成後不成菜市場,又能保證足夠人流的城市,滿遼東除了省會遼陽和連港便再無餘者,若是小小蕭山也建一座廣場,實在是太有想像力了!

段鋼這個主意,果真極好,若是薛向心中沒有定計,隻怕也要被他說動!不過,他既然有了自己的想法,且眼看著就得離開了,自然心如磐石,無可回轉。

“同誌們,誰還有什麽主意?”

薛老三這句話問得有水平,在眾人皆交頭接耳稱讚段鋼此策時,薛書記對段縣長這主意不置一詞不說,竟還問大夥兒有什麽主意,這不是明顯有反對的意思麽?

薛向此問一出,滿場話音立止,良久,無人應答,段鋼更是滿臉好奇地望著薛書記,他不知道這位薛書記到底是什麽意思,心下疑惑:我這主意還不夠好麽?您有好主意,您倒是說啊?

“我聽薛書記的!”

忽地,常委副縣長劉剛忽然發言了。

他這發言,可謂沒頭沒腦至極,人薛書記啥主意都沒說,你就聽薛書記的,你到底聽啥啊,這也太沒原則沒底線了吧!

說起來,這位曾經跟著俞定中走的副縣長,現如今在蕭山也是極為邊沿的人物,曾經更是過著一如鍾伯韜惶恐的日子,生怕被薛向給往死裏整,好在這一年多過去了,劉縣長的心神總算定了下來,可這心神是定了,在縣裏,卻徹底邊沿化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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