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重蹈覆轍(1/3)

那時江南三月草長鶯飛,碧綠的河水緩緩流過,美得像是一幅畫卷。

葉鬆風已經被收在女皇身邊七年了,即使最初他還心懷夢想,還想著能有一天再度恢複自由身,但七年的時間也已經很長了,足以把他的意氣風發磨得幹幹淨淨。

七年之後的他就像是變了一個人,雖然也是每天做著同樣的事情,但在彈琴之際再也沒了曾經的心境,他的琴聲喑啞,像是一個年逾七旬的老人在回憶自己的一生。

滄海桑田,他再也不是曾經的那個少年,而是蓄上了胡須,成了一名穩重的中年人。

他的琴音不再富含感情,而是平淡的很,就像是他現在已經死掉的心靈。

女皇剛到蘇州城就聽說有一位琴師陸九引自詡超過名揚天下的葉鬆風,有人說一聽他彈琴再憂傷的事情都能夠忘記,所有的不愉快都會煙消雲散。

女皇向來好音律,這麽一聽不由得對這位琴師異常感興趣。在蘇州下榻的第二天,就指名道姓要見陸九引。

葉鬆風仍然記得他第一次遇見陸九引的時候,長黑發用白色發帶挽起,他身著一襲月牙白的長袍,背著琴衣袂飄飄地進了雕花木門。

如他當年一般,意氣風發。

風吹起了陸九引的衣角,他恭恭敬敬地行禮,得到了允許之後盤腿坐在地上,低了眉,指尖在琴弦上如蝴蝶一般翩翩起舞,那般美妙的琴聲流溢出來。

閉上了雙眸,仿佛能夠瞧見碧綠色的山林,以及撲閃著翅膀飛來飛去的鳥兒,還有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潺潺流過,有枯葉落在水麵上,漾起一圈圈漣漪。

放在七年之前,葉鬆風也是能彈起這樣無憂無慮的曲調,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似乎被那些官員被皇宮之中的權勢同化了。

他像是一隻長期呆在籠子裏的金絲雀,漸漸地忘記了如何去展翅翱翔,他每天要做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為了生存不停地取悅主人,一切按照主人的吩咐去做。

他漸漸丟失了自

己。

而目前的陸九引每一個動作都能讓他想起當初的自己。

撥弦時候嘴角微微地揚起,彈琴時候不由自主地眯著雙眼,彈到如癡如醉之時還要哼唱幾句。那般癡迷的狀態,隻有真正喜琴之人才會表現出來。

越是這樣,葉鬆風的心就越是緊緊地揪在一起,他仿佛能夠看到陸九引的未來,從現在的自由自在漸漸地被繩索捆綁,一步一步邁入深潭,然後像他一樣無法脫身。

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重蹈覆轍。

一曲畢,女皇一手托腮,非常滿意地點點頭,由衷地誇讚道:“不錯不錯,這麽年輕居然就有如此深的造詣,比起鬆風年輕的時候,可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葉鬆風端坐在女皇身旁,七年來他早就看透了所謂的皇家,恩寵不過是一時的,就像是龍卷風飛快地刮過去,眨眼之間無影無蹤。

他頷首,沒有任何多餘的話——他已經習慣了當著女皇的麵保持沉默。

對於他來說,少說話就意味著少一分得罪人的機會,沉默不僅僅是金,有時候也是一種保命的手段,畢竟一著不慎他就可能踏入更深的火坑。

起先女皇沒提把陸九引帶去皇宮的事情,但葉鬆風非常擔心,他想來想去最終決定去找陸九引好好談一談,最好讓他抓緊時間離開蘇州,能走多遠走多遠。

他是好心好意,陸九引根本就不領情,一心隻以為葉鬆風是嫉妒他琴藝高超,怕日後在女皇麵前取而代之。

陸九引說:“葉大人,你自己追求功名利祿進了宮,就不允許別人也去追求?我此生之夢想,是成為舉世聞名的琴師,而不是窩在這山村野店裏,碌碌一生。”

葉鬆風知道他這個年紀渴望得到認可,也渴望金錢來提高生活質量,自由在物質欲麵前,簡直不值一提。

他隱隱覺得自己無法阻止陸九引。

更何況,不僅僅女皇喜歡陸九引,附近地區的一位郡主也非常喜歡聽陸九引彈琴,在接受女皇接見的過程中

,女皇心裏喜歡郡主,就思忖著把她留在身邊一段日子。

郡主常常纏著陸九引彈琴,能夠得到賞識陸九引當然高興,每一次都欣然答應,在他的眼裏仿佛那郡主就是他的知己。

葉鬆風已經能夠看到陸九引的沉淪。

他雖心痛惋惜,但是無法阻止。

因為這都是陸九引的選擇,一步一步踏入泥潭,再也無法拔足而出——就像葉鬆風的過去。

蘇州之行結束之際,陸九引進宮了。

他整日縱情聲色,活得如同一具行屍走肉,葉鬆風所看到的他每日臉上都掛著笑容,似乎對現在的狀況很是滿意。

葉鬆風忽然覺得自己當初的判斷是錯誤的,可能陸九引和自己不一樣,他天生就是一個優秀的伶人,用來取悅主人再好不過,他的骨子裏沒有那份寧死不屈。

“更要命的是,我發現九引對於琴的敏銳度著實比我要高,我每彈一首曲子他都能一針見血地指出其中不足,甚至當麵說的我無法下台。”麵前的褚泉低眉盯著桌子上一個白盤子,目光裏滿是憂鬱,“但他又確實是懂琴之人,自我入宮以來沒有人能夠聽懂我的琴聲,唯獨他可以。高山流水覓知音,我終此一生居然真的找到了知音,隻不過這個知音嘴巴實在是太毒辣。九引在我的心中漸漸占據了相當重要的位置,隻是因為琴。他是那種令人驚豔的人,隻看一眼就能讓人記住他那輕微戲謔的眼神,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冷淡,卻又有著極致的吸引力。我想,這也就是寧遠郡主迷戀他的原因吧。”

“那後來呢?”我問。

“後來,九引和郡主成婚了,這對於一個伶人來講是多麽大的榮耀,從此後他就可以光宗耀祖,回到家鄉聽到的全都是誇讚之音。”

我禁不住想起白棉被殺的時候,褚郊抱著她眼眶發紅,身體止不住地顫抖——從這些細微之處都能夠看出來,白棉對於他來說應該是十分重要的。

“所以褚郊就是陸九引的轉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