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和金錢,能引來異性的青睞。從古到今,這是一條顛撲不破的鐵律。何況金山在國內單身一人,學識淵博、風度翩翩,嚴肅穩重之中透出可靠和親切,不由引得眾多異性關注。

這兩年,公司的職員越來越多,年輕漂亮的小女孩也越來越多,有好幾位都主動找各種各樣的理由接近金山。金山是過來人,小姑娘們的一個眼神、一個細微的舉動,其中的含義,他都心知肚明。但金山從來不想動這方麵的念頭。改革開放中的中國,情人也成為一種潮流、一種時尚,幾千年封建禮教牢牢禁錮著的人念,這個時候似火山般噴發出來。但金山並不想追這種潮流、趕這種時尚。金山心裏清楚,不是自己有多麽清高,更不是自己有多麽純潔,而是自己心裏放不下她——童妍。

初戀的陰影一直潛藏在金山的內心深處,會在他春風得意之時不經意地冒出來。金山一直懷念童妍,那個嬌小玲瓏、乖巧可人的童妍。越是成功,越是想念。金山多少次在恍恍惚惚間覺得童妍並沒有離開這個世界,隻是在某個難以找到的地方,她沒有死,她還活著!可離開這種恍惚,回到現實中,金山總覺得有一種撕肝裂肺的痛,痛徹骨髓、痛徹心扉。

在這種狀態下,金山對現在的婚姻實在提不起多少興趣。盡管孩子都上小學了,但金山好像並沒有談過戀愛。對現在的妻子,無論是長相還是個性,他都挑不出人家任何毛病,但他就是覺得難以投入。夜深人靜,金山時常會靜靜地坐在辦公室裏發呆。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仍然被那個早已遠去的童妍牢牢拴住,掙不脫,也不想掙脫。童妍,這個世界上,我還能碰到第二個你嗎?

除了公司的女孩,外麵有生意往來的一些女孩,也不時有人對金山明吐衷曲、暗送秋波。金山總是以禮相待,這些小女孩也挺知趣,見沒有機會贏得金山的專寵,也就作罷,另覓新歡去了。

因此,盡管外麵曾經一度風傳金山與某某一起出差了,與某某一起喝咖啡了,與某某一起駕車兜風了,如此這般,不一而足,鬧得市裏有些關心金山的領導都在問金山,是否真有其事?金山卻總是搖搖頭,一笑置之,從來不作過多解釋。金山清楚,男女私情是不能解釋的,就像人家往你臉上塗了一點墨,你可千萬不能用手亂抹,那隻能越抹越黑。因此,直到1994年新年來臨,金山還是悉心嗬護著內心的那片淨土。如果一直這樣下去,也許金山最終會是另外一種結局。然而,這隻是如果。

故事發生在1994年上海證券交易所組織的會員單位聯誼會上。

聯誼會由上海市政府金融辦、上海市人民銀行、上海市證券交易所等各方領導講話,會員單位代表講話,不過都是一些大話、套話。金山代表會員單位作了發言,談談感想、表表決心、說說期望而已。會後的聚餐也是例行公事。這種聚餐金山一般是不參加的,但這次有不少市裏的領導到場,自己實在不便缺席。出國回來的人,幾乎都不喜歡國內的這種會議,可現在金山也隻能接受了。故事發生在會餐後的聯誼舞會上。

交易所為了活躍聯誼會氣氛,餐後搞了一個大規模的聯誼舞會,也就是金山在美國習慣了的所謂“Party”。外麵隻請了市歌舞團的一些年輕女演員,讓她們來陪舞,餘下的就是交易所一些年輕漂亮的女紅馬甲。林芙蓉和馮曉雲都在獲邀之列,而且兩人是相約晚餐之後一起過來的。

林芙蓉和馮曉雲過來之後,舞會還沒有開始。舞廳裏布置得金碧輝煌,充滿了節日的喜慶氣氛,畢竟又是新的一年到來了。大廳裏稀稀落落有那麽數十個人,有幾位是禮堂的工作人員,有幾位是被邀來伴舞的紅馬甲,個個都是那麽年輕亮麗。林芙蓉、馮曉雲都認識,大家相互打過招呼,各自找個合適的位置坐下。喇叭裏正播放著旋律優美動聽的笛子獨奏《漁舟唱晚》。林芙蓉和馮曉雲兩人靜靜地坐在大廳一個角落裏的沙發裏,磕著瓜子、吃著糖果、喝著飲料,等待舞會開始。

不大一會兒,市領導在交易所頭麵人物和金山等人的簇擁下,緩緩步入舞廳。舞廳裏的燈光一下子亮了起來,林芙蓉和馮曉雲都看到了跟隨在市領導們身後的金山。

今天的金山神采奕奕,筆挺的黑色西裝,褲縫被熨燙得整整齊齊;三接頭的皮鞋,在大廳燈光的映照下鋥亮;金山臉上,自始至終洋溢著優雅的微笑,笑容裏分明帶著十分的自信、十分的得意;可能是多喝了幾杯的緣故,在舞廳明亮的暖意融融的燈光下,金山更顯出成熟男人的幹練。金山走在這麽一大群人之中,顯得格外精神、從容、穩重,這氣度,沒個幾代人確實修煉不出來。

馮曉雲對金山崇拜得五體投地,隻可惜地位相差太過懸殊,公司裏上上下下的年輕漂亮女孩太多,輪不到自己上前,每每隻是暗暗欣賞,隻得將自己那顆芳心收藏得絲毫不露。

林芙蓉可不同於馮曉雲。林芙蓉什麽陣勢都見過,自打上大學開始,不,上中學開始,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的男人已經數不勝數,真要細細算來,怕早已是三位數了。林芙蓉不想讓自己掉進任何男人布置的愛情陷阱,也根本不會讓自己掉進任何男人布置的愛情陷阱,而隻能讓自己為了得到某種利益或實現某種願望讓男人俯首聽命。今天的林芙蓉就是領命而來,她帶著馮曉雲毫不知情的使命而來。

領導們紛紛在舞台右側的首排沙發圈裏坐下。

金山走到緊鄰首排沙發圈旁邊的次排沙發圈裏,環顧了一下整個舞廳,剛要坐下,一下發現了不遠處的兩位美女。一位他很熟悉,是自己的部下馮曉雲;另一位使金山感到震驚的是與馮曉雲並排而坐的令人驚豔的年輕女子。“啊!”金山差點兒叫出聲來。是心慌?不是;是喜悅?也不是;是害羞?更不是。金山在那一瞬間實在說不清楚自己的感受。

金山的震驚並非來自林芙蓉的美貌,而是分明看到了活著的童妍。

金山腦子似乎一陣眩暈,又似乎剛剛一場夢魘掠過。難道童妍還活著?自己曾經費盡千辛萬苦打聽到的消息是假的嗎?

正在這時,馮曉雲看到金山正往自己這邊看,站起身來衝著金山一招手,喊道:“董事長!”

金山趕緊走出沙發圈,邁著明顯急促的步伐,走到兩位美女旁邊。

沒等金山開口,馮曉雲拉起仍然坐在沙發裏的林芙蓉,把她往金山麵前一推,介紹道:“董事長,這就是我老提起的我的小老鄉,林芙蓉。”

金山趕緊伸出右手,林芙蓉也趕緊禮貌地伸出右手。金山輕輕握了握林芙蓉的手:“很高興認識你。小吳在我麵前多次提到過你,說她有個小老鄉,又能幹、又漂亮。幸會、幸會!”說罷,就放開了握林芙蓉的手。

林芙蓉明顯感覺出了金山眼光中有一種說不清的異樣的東西,不是那種好色之徒的窺探,也不是那種單純的對異性的欣賞,一時間她還拿不準這種東西是什麽。這種東西她似乎隻在初戀的時候見過,可……這種場合怎麽可能有?林芙蓉來不及細細分辨。聽金山這樣說,她也立即客氣地回應道:“幸會、幸會!久仰金董事長大名,如雷貫耳。我也很高興認識您!”林芙蓉得體地應酬著。

見董事長對林芙蓉一見如故的模樣,馮曉雲內心多少有那麽一丁點兒泛酸:“董事長,您坐。”

金山大方而瀟灑地坐下,同時也禮貌地招呼林芙蓉坐下。

馮曉雲衝著前台服務員招了招手,幫金山點了一杯華旗果茶,告訴金山這能幫他解解酒。

金山坐下後,躬身向前,問林芙蓉:“林芙蓉?是芙蓉二字?”

林芙蓉似乎顯得多少有點兒不好意思,旁人不知,這其實是林芙蓉下鉤的慣用手段:“金董事長,您以後就喊我小芙吧,這是我的小名。”

金山由衷讚歎道:“好美的名字。林小姐是哪裏人?”

“四川宜賓。”

“這就對了。四川產美女。宜賓,嗯,這可應了那句古詩,‘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我去過宜賓,好地方,就在長江邊,非常秀麗、精致的山城。”金山十分興奮。

林芙蓉從金山吟誦的這句古詩中,已經讀懂金山肯定對自己有意了,因為她知道下兩句是“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但林芙蓉想不明白的是,自己還沒有展示手段,他怎麽就主動就範了?在林芙蓉的感情生涯中,這還是頭一遭。

隨後的舞會中,金山與林芙蓉跳得最多,倒真是冷落了馮曉雲,鬧得馮曉雲暗暗後悔不該帶這個林芙蓉過來,轉念一想,也好,小林要是真與董事長好上了,肯定也不會虧待自己,畢竟她是自己介紹過來的,又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加小老鄉。

舞會結束前,兩人相互留了手機號。

金山在不知不覺中,迅速成了林芙蓉的裙下俘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