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正帶著太太和孩子在寧波歡度春節。金山回國這麽些年,太太都沒回來過過春節,今年好不容易把假期安排在中國的春節,準備回來陪老公和孩子好好過個年。

明天就是正月十五,吃過元宵,金山就準備打道回府了。本來金山早些天就想回上海去,但小孩子死活不肯走,覺得在爺爺奶奶家,與一大幫小孩子一起昏天黑地地瘋跑瘋玩格外開心。

金山想早點兒回上海,雖是為了即將到來的生死決戰,但更主要的還是記掛著林芙蓉。

整個春節期間,金山隻偷偷給林芙蓉打過兩次電話,他並不想讓太太發現這事鬧得滿城風雨,自己怎麽說在上海也算得上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他不會為了女人自毀前程,哪怕是林芙蓉。林芙蓉臨離開上海時說過,春節休假期間不會主動給他打電話,她不想影響他的家庭,更重要的是不想影響他的前程。

金山從林芙蓉那兒得知,馬躍進並沒有回老家過年,而是去了香港。至於去做什麽,林芙蓉說目前還不太清楚。其實唐劍已經從吳義那兒得知,馬躍進去香港,是去貓冬,同時考察一下香港市場,看在那邊有沒有什麽事情可做。

第二天,金山把太太和孩子留在寧波,自己先回到上海。回到公司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給林芙蓉打電話。

電話一打就通。林芙蓉告訴金山,她也於前一天剛剛回到上海。金山迫不及待地要求見麵。

雅致、充滿異域風情的紫羅蘭咖啡廳裏,這個時間幾乎沒別的客人。剛過完春節,交易所還沒有開市,人們還沒有上班,機關裏的人都是每天過來點個卯,然後就出去會朋友或是喝酒去了。這樣,咖啡廳當然門可羅雀了。

金山和林芙蓉找了一個最僻靜的座位坐下,因為是這裏的常客,他們喜歡喝什麽,服務生全都知道,金山要的是不加糖和奶的現磨現煮的哥倫比亞特濃咖啡,林芙蓉愛吃甜食,總是要雀巢咖啡加糖加奶,另外還要一份奶昔。

倆人分別半個多月,而這半個多月又不方便打電話,所以在這兒把半個月的思念一股腦兒傾吐給對方,兩人有說不盡的相思、道不盡的纏綿。

聊到最後,話題拐到了開年的行情和雙方公司的打算上。

金山半真半假地對林芙蓉說:“小芙,我們今年準備等交易所開市後馬上增持‘3.27’空倉合約,我們人手挺缺,你就過我們這邊來幹吧,我給你先安排個總經理助理的位子。”

林芙蓉斜靠在金山懷裏,左手端著奶昔,右手拿著小勺,剛把一小勺奶昔送到嘴邊,聽金山這麽一說,右手停在半空,扭過臉,眨著一雙大而圓的亮晶晶的眼睛望著金山,過了幾秒鍾,問道:“真的?”

金山回答:“當然是真的。我怎麽會跟你開這種玩笑。”

林芙蓉依然帶著疑問,問道:“你怎麽這時產生這樣的想法呢?”

金山說:“人家這不是想你嗎?你要來我們這邊,我時時刻刻都能見到你,都能與你在一起。你還沒感覺到,這個春節我是怎麽過的,真是度日如年。”

林芙蓉親了金山一口,又把手中的奶昔遞到金山口中,金山順從地張開嘴一口吞下奶昔,“真甜。”

林芙蓉說:“人家也想你。你一回家,就隻知道陪太太,把人家一人撇下,讓人家一個人冷冷清清地過年。”

金山趕緊解釋:“這不是趕巧嘛。她剛好這個時間休假,從美國回來過春節,孩子也堅持要跟她在一起,還非要去寧波老家過。我不能不跟著。要是讓她看出破綻,那就麻煩了。”

林芙蓉莞爾一笑:“你還知道怕麻煩?怕麻煩,你還讓人家到你身邊去工作?隻怕用不了兩天就會鬧得滿城風雨,全上海都知道了。”林芙蓉嘴上這麽說,心裏其實暗喜。一個男人如果不是真的被自己迷住了,不會想出這樣弱智的主意。他是真的想時時刻刻與自己在一起。要是倒退十年,自己還真有可能考慮接受這樣的男人,可現在……

想到這兒,林芙蓉又說:“我覺得這種現狀對咱們都方便,你說是不是?我要是真過來了,那邊有什麽消息就沒有人給你傳遞了不是?”

金山想告訴林芙蓉,自己在那邊還有另外的眼線,可話到嘴邊,還是強咽下去了,趕緊點點頭,表示同意林芙蓉的意見,又拿新的話題把這個話題岔開,“你們開年忙嗎?今年你們怎麽打算?”

林芙蓉知道金山話入正題,立即答道:“今年我們壓力太大了。去年讓你擠兌的,我們沒掙到多少錢,弄來弄去,也隻弄了個賠本賺吆喝。據說經濟發展部裏不少人對馬總意見挺大的。”

“馬躍進回來了嗎?”

“我正想告訴你呢,他已經回來好幾天了。他去香港,是要在香港開設一家分公司,但現在直接開設分公司不太可能,兩地的法律沒法銜接是一個方麵,更重要的是內地對資金外流控製得非常嚴。”

“他在香港開分公司幹什麽?”

“香港有投行鼓動他做外盤,品種可能有外匯、期貨,或者是香港聯交所的股票。無非也就是這些東西。他說了一大串,我有些也沒聽懂,反正也與我無關。”

金山暗暗鬆了一口氣,馬躍進明顯已經無心戀戰了。這無異於向自己投降、甘拜下風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接著問道:“小芙,他對你說了現在運作得怎樣了嗎?”

“可能多少有那麽點兒眉目了。正在準備注冊資金,已經準備了一千萬美元,過年後就要打過去,也不知道是通過什麽渠道在做。我知道直接劃是劃不出去的。他還說那邊操盤的人已經找好了,說是財政部外事司的一位派出官員,不知他們是什麽關係,在香港幹了好些年,現在離開財政部自己幹呢。看來這事他是真要做了。”

“他怎麽跟財政部又扯上關係了?”

“經濟發展部跟財政部是什麽關係啊。別說他了,你不也認識財政部的人嘛。”林芙蓉說到這兒,似乎有點兒不好意思,接著她又說:“這方麵啊,我看你還得跟馬躍進學。你就是太傲。中國這個社會環境,容不得你自命清高。你是不知道,馬總可比你會拉關係,他跟誰都能說得上話。你聽了可別不高興,要不是咱們這種關係,我才不跟你說這個呢。”

“哪能呢?我還不至於好賴不分。你放心吧。隻是他那土包子似的做法,我是真學不會,也不想學。我是憑自己的本事吃飯的人,把工作幹好就行了,幹嗎要一天到晚低三下四去與那些三教九流鬼混啊。太跌份了。要是那樣,我寧願回美國去,那裏工作就是工作,沒有像咱們國內這種市場環境,工作之內必須摻進說不清道不明的私人感情。再說,我也像馬躍進那樣,那我還是金山嗎?我不成了馬躍進第二了?”

林芙蓉隻好附和著點點頭。真是人各有誌,不能強求。

隨後,金山又一次告訴林芙蓉,億邦年前休市之前已經建倉,隻等著開市,準備還要增開空頭合約。林芙蓉也非常神秘地告訴金山,馬躍進最近的一係列活動,顯然並不是要做國債期貨,更不是準備做“3.27”,而是另有他圖。

倆人在咖啡館裏一直泡到華燈初上,才相擁離開。

隔天,金山讓江白龍、唐劍再次向吳義核實馬躍進春節期間的動向,回複的消息與林芙蓉提供的幾乎沒有出入。馬躍進顯然是無心戀戰了。金山真正鬆了一口氣。這回,在“3.27”品種上可以大膽增開空倉了。

至於保值貼補率,金山很有把握地認為,非往下調不可。金山對此進行了長期細致的分析:中國的通貨膨脹率保持兩位數已經一年了,國家正在全麵采取緊縮銀根的措施,陸陸續續出台的這些措施,有的已經實施快一年了,少的也有半年,市場上應該有所反應了。中央宏觀調控三年的三大目標,第一條就是治理居高不下的通貨膨脹,因此沒有可能再提高保值貼補率,而且財政部也沒有必要為此多支付十多億元的利息,進一步加大財政赤字。隻要通貨膨脹率,不,用官方的話準確地說是消費品物價指數一下調,國庫券的保值貼補率就會隨之下調,已經持續上漲了一年的保值貼補率,這回就會形成一個拐點。在國債期貨上,此時不做空更待何時?現在馬躍進把重心轉移到香港,自己更可以放心大膽地做空了。嘿嘿,金山暗自得意地笑了。

不僅“空軍司令”金山是這麽看的,金山的同盟軍東北國發、江白龍率領的江浙子弟兵是這麽看的,包括當時一些未與金山結盟的大機構也有不少人持有相同看法,因此他們把寶都壓在空頭合約上了。

金山一麵命令抓緊在“3.27”上增倉,一麵密切關注著市場動向。一切都在按照金山的計劃穩步進行。

億邦增倉的這兩周內,通過查詢上交所交易係統,金山確實沒有得到經發證券增持買入合約的信息,不僅經發的自營賬戶是這樣,就連在經發證券開戶的一些大戶的賬戶也不見明顯動靜。可這個市場上是有買就有賣的,那麽,賣空合約的對手盤是誰的呢?

金山很快通過內線查清,這些對手盤是來自於北京、上海、深圳、天津的一些證券公司、信托公司的賬戶,還有一些個人賬戶。走的席位大部分都是那幾家證券公司的席位,還有的走的是全國性三大證券公司-北京的華夏證券、上海的國泰證券、深圳的南方證券及他們下屬營業部的席位。還有少量倉單是通過上海本地的國泰證券、申銀證券等幾家證券公司的席位下達的。

金山還特意向國泰證券、申銀證券查證,查明多頭都是在他們那邊開戶有一段時間的個人大戶或散戶,沒有發現他們與經發證券和馬躍進有瓜葛。這更加增強了金山的必勝信心,這些散兵遊勇,哪裏是億邦證券的對手?好大的膽子,敢與億邦做對手盤,隻怕過些天連自己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