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一整臉色,又道:“三哥,我不怕你不高興,你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要不然三哥別怪我請大哥下令,讓三哥留下來看家!”

這一著比什麽都厲害,這一著也比什麽都有效,老駝子他威態一斂,立刻低了頭:“好,好,好我聽你的,成不,動不動就來這一套,真是,那麽你說怎麽辦?專找莫雷與褚長風!”

書生搖頭說道:“也不是這麽說,莫雷,褚長風,‘修羅四侍’,秦得海,姓萬的,姓董的,隨便三哥你怎麽辦!”

算卦的突然開口說道:“三弟,秦得海跟那姓董的交給我,我要替那上百名屈死冤魂向他們算算這一筆血債。”

老駝子點頭說道:“使得,那‘修羅四侍’交給我。”

皇甫敬道:“那褚長風跟姓萬的交給我。”

書生笑道:“你三個真會挑,那莫雷就留給我一個兒了!”

小明突然說道:“四叔,別忘了,這兒還有個小明。”

這種事兒,也由來少不了他,書生笑道:“剩下的都交給你,你應付得了麽?”

小明臉一紅,笑了:“小明不敢那麽貪心,有幾個於願已足。”

書生道:“那麽,你跟花亭負責堵住那幾處出口好了。”

小明眨眨眼,道:“四叔知道那出口有幾處?”

書生搖頭說道:“四叔不知道,難不成你知道?”

小明道:“小明也不知道,不過,小明有辦法知道。”

小明由來是機靈鬼,這不由書生他不信幾分,書生他揚了揚眉,笑道:“你且說說看!”

小明眨動了一下大眼睛,笑道:“四叔,您小的時候,可曾捉過兔子?”

書生笑道:“四叔長這麽大,還沒有這種經驗。”

小明道:“小明可捉過不少次,捉兔子,要是兔了躲到窩裏不出來,那一輩子也別想捉住它,隻有想辦法讓它出來,然後等在一個洞口堵它,那保險一捉就是一個!”

書生道:“你的意思是想把他們都趕出來?”

小明點點頭,道:“當然嘍,進去捉那多麻煩。”

老駝子第一個不耐煩了,瞪眼說道:“小鬼頭,少賣關子,快說,要不,惹得我老人家火起,我老人家會把你塞進兔子洞裏去。”

小明一伸舌頭,道:“四叔,那樹林子裏不是有一處出口麽?找出那出口來,樹林子裏有的是枯枝敗葉,用它堵住洞口,然後點上一把火……”

老駝子大笑說道:“好損的小鬼頭,你是要烤兔子?”

小明搖頭說道:“不,小明是要熏兔子,煙一嗆,他們不一個個地跑出來才怪。”好主意,虧他想得出!

皇甫敬、算卦的搖頭失笑,老駝於卻撫掌大笑:“小鬼頭,有你的,你是怎麽想出來的?”

小明嘿嘿笑道:“小明是福至心靈,還有,這麽一來,那裏有縫兒那裏就冒煙,這不是就可以知道他們有幾個處洞口,洞口都在何處了麽?”

算卦的突然搖頭說道:“大哥,你的好徒弟,他令我自歎不如。”

書生卻淡然點頭說道:“好是好,不過,小明他忽略了一點,獨孤恩兄有可能也在那下麵,這可也害了自己人。”

皇甫敬三人一怔,默然不語!

小明卻紅著臉,道:“那,那,那這法兒就行不通了。”好尷尬,好窘!

書生有些不忍,忙道:“那也未嚐不可行,你獨孤恩伯習有龜息,或許不懼煙嗆……”

小明眼睛一亮,急急說道:“那就沒關係了,四叔,這您交給我好了,小明準讓那些兔崽子一個個滿眼流淚咳嗽著跑出來。”

書生含笑不語,顯然,他是默許了。

沉默了一下,皇甫敬忽地笑道:“那麽,四弟,鏢局裏怎麽辦?前車可鑒,咱們吃過一次虧,不能不有所預防,萬一到時候……”

書生截口說道:“大哥放心,這一次不比上次,那莫雷隻以為身中‘無影之毒’,三天期限不到,他絕不敢露麵,咱們明天晚上給他來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到了那時候,他自顧不暇,不會有工夫再來開封了,再說,咱們也不容他分身!”

皇甫敬點頭不語,但旋又說道:“四弟,明晚上誰去?”

書生道:“咱們四個,加上花亭,小明,其他的一個不帶。”

皇甫敬自然明白書生的用心,略一沉吟,猛然點頭:“好,四弟,咱們就這麽辦!”

又是一個黃昏,暮色越來越濃,上弦月那昏暗吟輝灑照下,這曠野上,是一片空蕩,寂靜!

而,這曠野上的一片樹林子裏,是更黑,更靜!

突然,一大,一小兩條人影劃破夜色,如遲歸卷鳥一般,飛投入林,一閃沒人那一片黝黑之中!

須臾,忽聽一個清脆異音透林而出,是小明:“在這裏了,好狡猾的兔崽子,原來在樹幹上開了門兒,花亭師兄,你守著,我去找些枯枝敗葉來。”

隨聽禿頂老馬道:“小明,這恐怕有點不大妥當!這兒是樹林……”

隻聽小明笑道:“你是怕我燒了林子?放心,瞧著吧,我辦的事兒錯不了,待會兒你看,我管包它隻冒煙不出火。”

沒再聽馬花亭說話,隻聽得一陣枯枝敗葉聲,響了一陣之後,那一片林梢之上,忽地冒起一團清煙,煙是越來越濃,越冒越高,隨又聽一陣忽忽掌風之聲響了起來。

緊接著是小明的話聲:“花亭師兄,你別老站著瞧啊,幫忙扇扇風呀!”

這是在這片樹林子裏!

再看黃土崗上,更空蕩,更寂靜,可是由於那數不清的墳頭,陣陣夜鳥悲啼,這地方鬼氣陰森,有點懾人!

那萬家墓園裏,看不見人影,隻有,從那墓園中那間茅屋裏的兩扇柴扉縫中,泄出來一線燈光!

過了沒一會兒,怪事倏生……

萬家墓園裏,那座磚砌的巨塚上,突然隨風飄起一縷縷淡淡清煙,活似那剛出籠的熱饅頭!

清煙,起自那巨塚磚縫兒中,是越來越多,越來越濃。

適時,不知由何處響起一聲冷哼:“好兔崽子,果然讓小明整著了,墓是空的……”

話聲方落,忽聽一聲咳嗽聲起自那巨塚背後,陡見一名黑衣漢子由巨塚後轉出,捂著臉,彎著腰,狼狽之極!

這是耐不住氣嗆,被小明趕出來的第一個,旋即他揮手大叫:“毛六,你他奶奶地還作夢……”

不知怎地,“撲通”一聲倒了下去,像是突然之間中了風!

夜空中,又是一聲冷哼:“這是第一個,毛六他正是作夢去了,你等著………”

話聲未落,巨塚之後,忽地又傳出三個黑衣漢子,但剛出來,便一個連一個地倒了下去!

那起自夜空的話聲道:“這是第二個,三個四個,還有多少,都出來……”

忽地一個蒼勁話聲說道:“二弟,西北角,快去,照小明的法兒。”

一條黑影不知起自何處,閃電般飛射西北夜空,西北角,是黃土崗後,那兒一縷青煙剛冒起!

就在這轉眼間,又是一陣砰然連響,巨塚之旁,多躺下了十幾個黑衣漢子,橫七豎八倒了一地:“這是第二十一個了,怎麽盡,是這些兔崽子,老的呢?”

“別急,瞧,來了!”

一條黑影自巨塚後飛竄而出,直上夜空!

“姓董的這東西狡猾多了,可是沒有用,照樣能躺下。”

這話聲方落,青影如飛過來,悶哼一聲,自半空中一頭栽了下來,砰然一聲,寂然不動,他比別人狡猾,摔得可比別人慘,準摔個半死!

“三弟,你留神這隻狐狸,我接住那四個!”

五條人影自巨塚後衝天飛起,四散掠去!

這五人更狡猾,不聚在一處,而分五路飛遁。看你顧那一個。無奈,人家有得是辦法!

正東那一名,身形才起,便一聲淒厲慘嗥,栽了下來。

而那另四條人影剛起半空,也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各揚慘叫,砰然飛起老遠,才力盡墜地!

接後,又是一片寂靜,而這片寂靜持繼了好久!

夜空中,有人咦了一聲:“怎麽,沒有了?就這幾個?難不成……”

一聲冷笑截住了話頭:“你等著瞧吧,三弟,說不定又有什麽鬼花樣……”

話聲未落,砰然一聲震天大響,那座巨塚突然崩裂,碎石塵土飛揚中,十餘條人影衝天掠起!

這一著出人意料,隻聽一聲冷哼:“好狡猾的東西,三弟,但截正東五人,其餘的不管。”

話落,茅屋柴扉豁然大開,兩條人影疾掠而出,半空中如劃長弧,撲向正東五條人影!

隻聽那五條人影中,有人嘿嘿笑道:“皇甫敬、車衛,你兄弟好英雄,夠俠義!”

半空中響起一聲霹靂,那是老駝子大喝:“井太玄,你少放屁,對付你們,也隻有如此!”

人影甫接,砰然連震,勁氣飛旋,罡風四溢,那五條人影連翻轉飛,各被震落地麵!

昏暗月色望下去,那是五個身材不等的黑衣蒙麵人。

他五人一落地,便要騰身再起,皇甫敬與老駝子已雙雙淩空撲下,那五人之中:有一人右手方抬,忽被身旁一人伸手攔住:“老三,你糊塗,這玩意兒用不得,換個別的。”

隻見被攔那人左手一抬,一篷藍芒狂噴而出,飛迎半空中皇甫敬與老駝子,隻聽皇甫敬道:“三弟留神,這是奪命七巧神鬼愁!”

話落,藍芒已至,全打在二人身上!

於聽那被喚老三之人嘿嘿獰笑:“這玩藝神鬼難逃,你二人這回是死……”

“少說大話,是誰死還不知道呢J”是皇甫敬冷叱,緊接著跟老駝子各揚一掌,淩空擊下!

不但未死,而且還能說話,難不成那威震武林,歹毒霸道的奪命七巧神鬼愁失了靈,失丁效。

那五人大駭,想逃已是不及,匆忙中,十掌齊揚,硬生生地迎了上去,掌力相接,砰然輕震,悶哼倏起。

皇甫敬、老駝子各落丈外,那五個黑衣蒙麵人中,卻雙手撫胸地蹲下了一個,那人,原站在正當中。

再看皇甫敬與老駝子,卻是含怒卓立,右手中各披一麵藤牌,而如今那藤牌上已然變得色黑焦黃一塊。

那奪命七巧神鬼愁之毒,果然厲害,果然中者無救。

入自藤牌,那黑衣蒙麵人不由大驚,居左身材高大的一名,冷笑說道:“我隻道你兄弟是鐵打金剛,銅澆羅漢,原來如此……”

皇甫敬冷然說道:“明白了就好,如今你幾個至身懷歹毒暗器,何異於無!”

那身材高大的一名道:“皇甫敬?你別忘了,我兄弟還有幾顆‘乾天霹靂’。”

皇甫敬道:“那麽你適才為何不出手呢?”

高大黑衣蒙麵人道:“原是怕傷了自己,但錯若你兄弟逼緊了,我會不顧一切,落個玉石俱焚,兩敗俱傷!”

皇甫敬冷笑說道:“莫雷大概沒教你們那麽做。”

那高大黑衣蒙麵人一震,驚聲問道:“皇甫敬,你說誰?”

“莫雷。”

“誰是莫雷?”

“你那老主人。”

“皇甫敬,你胡說!”

“話是我說的,他自己也承認了,信不信由你,況且,這也沒有騙你的必要。”

高大黑衣蒙麵人身形暴顫,忽地獰笑說道:“皇甫敬,就是日出西山,我也不信。”

皇甫敬道:“不信就算了,我沒叫你相信。”

高丈黑衣蒙麵人默然不語,半晌始道:“皇甫敬,你要知道,人到了沒辦法時,他就顧不得那麽多了,我兄弟不會願意落人手中的。”

皇甫敬冷笑說道:“那麽你還猶豫什麽?”

高大黑衣蒙麵人道,“那要看你兄弟逼不逼我?”

“你還是惜命。”

“人沒有不惜命的。”

“那麽我告訴你,你四人別想活著離開‘黃土崗’。”

“那麽,我兄弟也隻好拉上你兩個作伴兒。”

皇甫敬雙眉一挑,剛要開口。

那高大黑衣蒙麵人已然又道:“皇甫敬,其實你兄弟何苦,要找該找那……”

皇甫敬冷然截口說道:“莫雷和褚長風固然難逃,你四人也別想逍遙,隻因為你四人心狠手辣,殺了‘百巧先生’……”

“皇甫敬!”高大黑衣蒙麵人身形一震,厲聲叱道:“你可莫要血口噴人,當年又有明證,‘修羅教’無辜。”

皇甫敬道:“修羅教是無辜,‘修羅四侍’卻是真凶。”

高大黑衣蒙麵人目中凶芒方閃。

居右那身材瘦小的一名,突然陰陰說道:“老大,事到如今,告訴他又何妨!”

無疑,他承認了!

皇甫敬震聲說道:“井太玄,古月天已承認了,你還有何話可說?”

高大黑衣蒙麵人半晌始道:“不錯,是我兄弟,但我兄弟是奉命行事。”

“奉誰之命?”

“當年的‘修羅教主’。”

皇甫敬接口說道:“如今的‘汴梁世家’老主人,‘毒手魔君’莫雷。”

高大黑衣蒙麵人道:“皇甫敬,你錯了,這可拉不上關係!”

皇甫敬冷笑說道:“替人賣命這多年,連主人是誰都不知道,也隻有你兄弟才這麽傻,我問你,當年你可見過‘修羅教主’真麵目?”

這句話,問得高大黑衣蒙麵人一怔,啞了口。

良久,他方始說道:“皇甫敬,就算是,那你兄弟更該找他。”

皇甫敬道:“你放心,他莫雷跑不了,可是我兄弟那恩嫂及侄兒死在你四人之手,你四人更死罪難赦。”

高大人影目中凶芒又現,哼哼笑道:“那你就是逼我使用‘乾天霹靂’了。”

皇甫敬道:“你有自信傷得了我兄弟,你就盡管出手!”

高大黑衣蒙麵人道:“橫豎難免一死,這總比落在你兄弟手中好得多。”

皇甫敬道:“那你還猶豫什麽?”

高大黑衣蒙麵人道:“沒什麽好猶豫的了,老二,老三,老四,咱們走。”

一揮手,與另三名黑衣蒙麵人騰身而起!

老駝子冷哼一聲,便要攔截。

皇甫敬伸手一攔,道:“三弟,且慢,等他出了十丈外再說。”

十丈遠近,那還不是轉眼工夫。

在“修羅四侍”遁十丈之後,皇甫敬倏揚沉喝:“三弟,追!”左手卻拉住老駝子,沒動!

修羅四侍驚弓之鳥,當成了真,屠能回身揚手,一線烏光脫手打出,適時,皇甫敬再揚大笑:“匹夫,你上當了,三弟,走高處追……”

雙雙騰身而起,直上半空,飛撲而去!

就在這時,那一線烏光落地,砰然大震聲中,石走砂飛,風雲色變?威勢驚人,受傷那名黑衣蒙麵人身擋震威,身形飛起,慘呼斃命,屍體墜出老遠!

而,也就在這時,高大黑衣蒙麵人回身再揚手:“皇甫敬,你也上當了,我兄弟還有一顆。”

一線烏光脫手飛出,直奔二人打到!

皇甫敬還直沒料到他還有第二顆,心神大震,駭然變色,匆忙中,腦際靈光電閃,大喝說道:“三弟,‘太清神罡’。”

老駝子應聲出掌,威震宇內,所向無敵的“太清神罡”隨掌拍出,隻見那縷烏光一頓,立刻倒射而回,去勢比來勢還疾,直飛十餘丈,超越了“修羅四侍”!

“修羅四侍”心膽欲裂,魂飛魄散,剛欲騰身閃避,惜為時已遲,“乾天霹靂”轟然爆炸,走在最前麵的井太玄與屠能首擋其衝,血肉橫飛,立即斃命。

走在後麵的邴浩與古月天兩人則震於餘威,被勁氣掃中,悶哼一聲,身形連翻倒飛,恰好被皇甫敬,老駝子兩人一手一個,製住穴道。

身形落地,皇甫敬五指之一用力,道:“邴浩,你說,那‘百巧先生’現在何處?”

邴浩內腑已傷,那再堪受這個鉤取五指,身形立刻矮了半截,隻是他口角滲血,神色猙獰,咬牙不語!

皇甫敬冷笑說道:“好一付硬骨頭,我讓你嚐嚐血脈逆流,搜魂之苦!”

抬手一指便要點下!

邴浩機伶一顫,悲笑說道:“皇甫敬,算你狠,地道中找去!”

皇甫敬一指仍落,點上邴浩“昏穴”,邴浩應指而倒!

老駝子那裏一掌方要劈向古月天,皇甫敬伸手攔住,道:“三弟,住手,這是獨孤恩兄的事。”

老駝子一震,連忙沉臉收掌!

皇甫敬目注古月天,沉聲又道:“古月天,你說,那莫雷呢?”

古月天慘笑說道:“我套老二一句話,地道中找去!”

皇甫敬道:“你怕我不找,那褚長風呢?”

古月天抬手一指那已死的黑衣蒙麵人,道:“在那兒,他比我兄弟走得還早!”

皇甫敬陡挑雙眉,道:“古月天,你敢欺我,那褚長風會比你四人還不行?”

古月天道:“信不信由你,別忘了褚長風被你家老四打的那一掌內傷,至今還沒有好,功力自然要大打折扣了!”

這是理,那便不會假了。

皇甫敬抬手一指點了他的“昏穴”,然後與老駝子各提一個,雙雙往墓園中縱去,此際,那巨塚一個黝黑破洞中,濃煙正盛,滾滾外冒,是根本沒有辦法下去。

皇甫敬與老駝子到了旁邊,不由皺眉,他二人雖也習了“龜息”,可以閉息,但那雙眼難睜,一樣地一籌莫展。

正為難間,一條瘦小人影自“黃土崗”下如飛掠至,是小明,他一到近前,便倏然停身,一雙大眼睛直翻:“師父,說好的要留給我幾個,如今卻一個沒剩。”

皇甫敬沒理他,老駝子卻說了話:“小鬼頭,你來幹什麽?”

小明道:“再不來更沒有了,我在那兒手癢得難耐。”

老駝子笑笑說道:“誰知道這班兔崽子會由這兒出來了,別急,還有個大的在裏麵。”

小明一喜,忙問道:“三叔,是誰?”

老駝子道:“莫雷。”

小明一蹦三尺高,剛落地,皇甫敬卻冷然開了口:“這個你應付得了麽?去告訴花亭,歇手了。”

“歇手?大的還沒出來,怎能歇手?”小明一怔。

皇甫敬道:“他不出來,咱們可也永遠別想下去,快去!”

小明不敢再多說,應了一聲,轉身如飛而走!

良久,良久,那破洞中濃煙方始漸漸稀少,皇甫敬看看差不多了,才轉頭向老駝子說道:“三弟,你到小明那邊兒去,咱們由各處下去,一起搜,我要看看他能躲到幾時。”

老駝子砰地一響,摔下古月天,騰身飛射而去!

又過了一會兒,破洞中煙不再外冒,便有,也是一縷極是淡薄的清煙,皇甫敬仰天一聲清嘯,招呼了老駝子,然後閃身投入洞口之中!

洞中,是伸手難見五指的漆黑一團,但這難不倒神目如電,黑暗之中也能視物的皇甫敬。

由巨塚破洞往下走,是一道蜿蜒下降的石階,皇甫敬飄身而下,轉眼間已走完最後一級!

石階之下,是一條由青石砌成的彎曲甬道,甬道內,潔淨異常,卻是毫無半點潮濕跡象。

皇甫敬的初步判斷,這是一座空塚,那姓萬的老太太,根本未葬在這兒,因為,他沒見有棺木。

但是,這種判斷,在他走完甬道之後,立刻被眼前的事實所推翻,眼前,這甬道的盡頭,是一方石門,如今,石門已開,皇甫敬很容易地便進入石門!

石門後,是一個直徑數丈的圓形石室,這石室,也完全由塊塊青石砌成,石室中央,有一個石榻,而那石榻之上,卻四平八穩地擺著一具棺木!

顯然,這應該便是那“萬老板”老太太的靈柩。

棺木的四角擺著四盞琉璃宮燈,燈內燈火猶亮,將這直徑數丈的圓形石室內,照耀得纖細可見。

如今,這圓形石室,自然是空無一人,而且寂靜的陰森,既未見莫雷蹤影,也不知“百巧先生”在何處。

在這圓形石室的四周,有著跟他進來處那石門一般無二的另三個石門,這另三個石門,也是開著的!

而且,門外那一片黝黑中,猶飄散著淡淡清煙!

皇甫敬再一判斷,便立刻斷定,那另外三個石門後,必是三條通往各處出入口的甬道!

斷定是斷定了,可是他跟著又詫異了,納悶了。

他明白,那另三處出入口,一處是在“黃土崗”西北角,那地方,有他二弟算卦的在那兒把守!

一處是在樹林裏,有三弟,馬花亭,小明把守,而且,那大量濃煙,也是由那兒湧人。

最後一處,是書生的判斷,那通往鎮內那位所謂看墓人的家裏,他四弟是早已經在那兒守候了!

這石室內毫無可容藏身之處,他也沒見莫雷由巨塚出口逃出,那麽,莫雷便該是由另三處出口的仟何一處走了。

可是,他偏偏又未聽見那另三處出口處,有任何動靜,也未聽見那三處有什麽用以招呼的嘯聲!

算卦的,擒敵雖不足,但不可能連嘯聲都未來得及發便失了手!

小明那方麵是濃煙進入處,別說莫雷不可能由那兒逃走,就算有可能,小明他適才不會跑過來,要幾個收拾。

如今再加上個老駝子,更不虞有什麽失閃。

他書生四弟那兒,就不必說了!

那麽,這該能證明莫雷仍在這地道內,可是,他眼見之處,卻又是毫無可隱藏之處,便是連個睡覺的地方也沒有,這麽多賊徒又是睡在那兒?

而“百巧先生”又是被藏在那兒?

那隻有兩種可能。

第一,他四弟是判斷錯了,等錯了地方,而讓莫雷挾著“百巧先生”從容由另一處出口逃去!

第二,便是這石室及甬道內另有暗門。

有暗門好找,已經逃走了便難追,希望那是後者!

皇甫敬他正皺眉尋思間,突然一陣衣袂飄風之聲由最居中那一方石門黑暗中傳來,他一聽便知是來了人!

當下身形倒射,閃身躲人適才進來處的那方石門之後。

剛躲好,那來人已進石室,是老駝子!

皇甫敬心中一鬆,閃身而出,喚了一聲:“三弟!”

老駝子可被他嚇了一大跳,定過神來,忙道:“大哥,可曾見那莫雷匹夫?”

皇甫敬搖了搖頭!

“那獨孤恩兄呢?”老駝子緊跟著又是一句。

皇甫敬再次搖了頭!

老駝子一怔,變色說道:“那麽這匹夫能躲在那兒去了?”

皇甫敬苦笑說道:“不是四弟等錯了地方,便是這兒另有暗門。”

老駝子由來急性子,雙眉一聳,道:“那麽,咱們先找找看再說!”

說著,他就要動手!

皇甫敬一搖頭,道:“三弟,不忙,等二弟跟四弟到了再說,花亭跟小明呢?”

老駝子沒再動,道:“我讓他兩個在外麵看看,如見莫雷逃出,隻須看準了方向,不許追撲!”

這回他倒是粗中有細!

說話間,居右那石門外又傳衣袂飄風聲,人影一閃,已進石室,是算卦的到了,他甫看一眼,便自怔住:“怎麽,大哥、三弟,那莫雷匹夫與獨孤恩兄……”

皇甫敬搖頭截口,把所見說了一遍!

算卦的眉鋒一皺,舉目把石室打量了一遍,道:“大哥,甬道內不可能另有暗門,要有暗門,那也是在這石室之內!”

皇甫敬向著他投過探詢一瞥,道:“怎麽?”

算卦的道:“假如暗門是在甬道內,你我三人已進入石室,出口已無人把守,縱有也擋不住他,他早該乘機逃了,而咱們至今未聞來處甬道內有任何動靜。”

有理,算卦的這一分析沒錯。

皇甫敬與老駝子兩這犀利目光,立刻遍察全室!

算卦的卻突然閃動身形,在石室內那鋪地青石上,到處遊走了一遍,回至原處,始道:“大哥,地下沒空洞之聲,縱有暗門,也該在壁上!”

壁上,除了那四方石門之間的石壁外,別無可能!

皇甫敬與老駝子各出一掌,虛空的拍那四方石門之間的石壁,一陣砰然連響,掌力擊石,所發出來的聲音,均極結實,也毫無空洞之聲!

數掌擊罷,皇甫敬跟老駝子立刻皺了眉!

看來,這另有暗門之說,也要被推翻了!

適時,居左石門外的人影電閃,進來了書生!

皇甫敬第一句話劈頭便道:“四弟,那地方對麽?”

書生點了點頭,道:“沒錯,那出口正在那看墓人家的後院裏……”

頓了頓,接著:“太哥,這方麵情形如何?”

皇甫敬遂把修羅四侍二死二擒,褚長風也已死在自己人所發的“乾天霹靂”之下諸事,說了一遍!

書生聽的挑起了眉,道:“當年果然是他四人下的毒手,由當年至今,也果然是那莫雷匹夫一手做出的好事,大哥,沒見他人?”

皇甫敬遂又把進入石室後一切情形說了一遍!

書生靜聽之後,皺眉沉吟不語,半晌,突然抬眼說道:“大哥,這兒該沒有江何另外暗門!”

皇甫敬三人心頭一震,皇甫敬道:“這麽說來,那匹夫已逃走?”

書生搖頭說道:“大哥且想想,他能逃得了麽?”

不錯,出路處處堵死,也沒人發現他逃了!

皇甫敬心中一動,忙道:“四弟說他根本不在這下間!”

書生搖了搖頭,忽地目注石室中央,石榻上那具棺木,道:“大哥,這就是那姓萬的老太太的靈柩?”

皇甫敬未假思索,隨口說道:“大概是,我先前猶以為是座空塚。”

書生笑道:“空塚倒未必,隻怕這棺木內裝著個大活人!”

皇甫敬三人猛有所悟,臉色一變,立刻飄身之處,圍住棺木,擋住三處出路,皇甫敬沉聲喝道:“莫雷,你還等我兄弟動手相請嗎?”

按說,要是莫雷當真藏身在棺木中,那麽,此際被人看穿,他便該自碎棺木,挺身而出!

豈料,理雖如此,事卻不然,棺木不但未碎,莫雷不但未挺身而出,便是也絲毫動靜都無!

老駝子忽地挑了眉冷冷一笑,道:“兔崽子,你可真沉得住氣,要裝死就讓你裝吧!”

話落,掌抬,虛空就要劈出!

書生目中異采一閃,忙揚手輕喝:“三哥,且慢,讓我來看看。”

老駝子一怔,沉腕收手,書生卻含笑走向棺木!

含笑是含笑。皇甫敬三人可全看得出?他們這位四弟是絲毫不敢大意,他那至高無上,無堅不摧,所向披靡的“枯木禪功”已然提至了八成!

轉眼間,書生一隻右掌已然搭上了棺木蓋,五指輕扣,“吱”地一聲,那五個指頭已進入木頭中。

隻見他猛一抖腕,棺材蓋應勢而起,棺中情景立現,那棺中情景甫一人目,書生臉色一變,砰地一聲,棺材蓋墜了地!

皇甫敬、老駝子、算卦的三人也看得清楚,同時神情一震,瞪目張口,半晌說不出話來!

棺材中是有人,可那絕不是莫雷。

卻也不是姓萬的他那位過世的老太太!

而是個雙目微合,恍若酣睡的雪發銀髯青袍老人,他,正是那位當世巧匠“百巧先生”獨孤承!

莫雷沒找著,卻找著了“百巧先生”!

四兄弟定過神來,皇甫敬三人閃身便撲了過來!

“四弟,恩兄是……”幾幾乎是異口同聲。

書生神色平靜,目中卻隱現淚光,抬手一攔,道:“鎮定些,恩兄是被製了穴道。”

怎麽連這也看不出,八成兒是既驚又喜,糊塗了!

書生話落手抬,連點獨孤承前身四處大穴,然後在獨孤承前胸輕輕地按了一掌,這才收回了手。

轉眼間,棺中獨孤承有了動靜,眼波一陣抖動,緩緩睜開了老眼,但驀地,他老眼暴睜,怔住了!

皇甫敬四兄弟顫聲齊呼恩兄!

獨孤承老眼倏現淚光,身形暴顫,嘴數張,方憋出一句:“大弟,二弟,三弟,四弟,這莫非是夢中……”

皇甫敬含淚說道:“夜晚是不錯,可是大夥兒都很清醒!”

獨孤承似猶不信,抬手咬牙,心痛血出,這是真而非夢,他霍地坐起,一躍而下,雙掌握四手,淚眼相望,對而唏噓,一句話說不出來,良久,他方始搖頭歎道:“昔別皆壯年,須發忽又蒼,這相逢,恍女口隔世……”

一句話,又帶出了不少英雄熱淚!

老駝子突然大叫說道:“哭個什麽勁兒,如今該笑,笑哇,笑哇!”

他自己帶淚仰天大笑,震得石室顫動,甬道四響,聲勢好不驚人,於是,含笑了,是大笑……。

良久,良久,方自聲嘶力竭,獨孤承帶著喘,道:“三弟仍是當年老脾氣,至今絲毫未改……”

老駝子笑道:“這脾氣,你便是江山讓給我坐,我也難改。”

獨孤承搖頭失笑,目注皇甫敬,道:“大弟,振秋他夫婦多年來如何?”

皇甫敬道:“托恩兄的福,都還好。”

“小秋怕不已長大成人?”獨孤承又問了一句!

於是,皇甫敬由頭至尾地把諸事說了一遍!

獨孤承靜聽之餘,臉色數變,連連感歎,皇甫敬話落,他便自說道:“沒想到多年不見,世事有如此大變化,多虧了四弟,不然豈不被那餘萬相害得咱們永無見麵之日,小秋他也實在糊塗,怎麽能……唉……”

頓了頓,接道:“四弟,不是我說你,你也太忍心了,婉姑娘她……”

書生臉一紅,截口說道:“恩兄,這些話回去再說,成不?”

獨孤承一笑住口,遂又挑起了雙眉:“沒想到這全是那毒手魔君一手造成,他要稱霸宇內,為什麽要害得我家破人亡,看來是我這一身所學害人……”

猛地目閃奇光,道:“大弟,那莫雷人呢?”

皇甫敬又把今夜事說了一遍!

獨孤承哼了一聲,道:“好狡猾的東西,沒想到單單走漏了他—人……”

書生截口說道:“那有可能他根本不在這兒,要不然,‘汴梁世家’這一夥絕不曾瓦解得那麽容易,容易得令人難信!”

書生這可是實話,任何人也不相信會那麽容易地便擊潰了“汴梁世家”這一夥,其實,那也因為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一著製勝奇兵,使“汴梁世家”全處在挨打的地步!

沉默了一下,算卦的突然問道:“恩兄這多年來是怎麽過的?”

獨孤承歎了口氣,道:“愚兄早在‘修羅教’瓦解後便移來‘開封’,前些日子,才突然又被移來此處,當時不知為何,如今知道是因為四位到了‘開封’,這多年來,愚兄隻有幾天見過日頭,其他的時間,都是被囚禁在地下,雖然是囚禁,可是那褚長風待我十分優厚而有禮,當然,他的目的不過是希望我獻出所學,為他所用,隻可惜他們找錯了人,我獨孤承豈是貪生怕死之人……”

算卦的道:“這麽說來,玄清那月所見,果真是恩兄了。”

獨孤承點了點頭,還要再說下去!

書生忽地說道:“恩兄,有話回去再說吧,恩兄太久未見天日,身體弱得很,不宜站得太久,也不宜太過勞累。”

獨孤承苦笑說道:“別的愚兄倒未覺怎地,隻是覺得老多了,而且這身膚色也白得討厭人,打明兒個起,我得好好曬曬太陽了。”

正要往外走,老駝子忽道:“四弟,那莫雷匹夫及那批鏢……”

書生笑道:“走了他,得了獨孤恩兄,可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再說,莫雷他遲早是我囊中物,不必急於一時,至於那批鏢,咱們還賠得起,我看算了!”

老駝子挑了挑眉,沒再說話!

皇甫敬卻道:“四弟跟二弟扶著恩兄走走,我跟三弟往這邊兒走走就來。”他是要由這邊兒出去,提那邴浩與古月天去!

算卦的跟書生,一邊一個摻扶著獨孤承,由老駝子那來處,也就是馬花亭與小明把守處,走了上去!

那處出口,是在巨樹幹上,以原木為門,挖空了樹幹的一個人高大洞,稱得上巧心獨具!

馬花亭跟小明一見他三人出來,自然是胸中雪亮,知道那青袍老人是誰,雙雙連忙趨前見禮:“見過獨孤恩伯!”

獨孤承倒為之一怔,轉注書生,訝然說道:“四弟,這兩位是……”

書生笑道:“剛才大哥忘了說!這兩個,大的是二哥得意高足,小的是大哥寶貝徒弟,都是在昔年事後收的!”

獨孤承仔細打量,突然含笑點頭:“好,好,都不差,愚伯難中沒有見麵禮,後補,後補,你兩個可別見怪啊!”

馬花亭連忙謝過,小明卻瞪著一雙大眼睛,道:“四叔,這位恩伯是……”

書生笑道:“這位是真的,用不著你再看掌心了。”

小明臉一紅,笑了!

獨孤承也湊趣兒笑道:“也用不著再喝你師父他們的血了!”

算卦的與書生,不由為之失笑!

適時,皇甫敬與老駝子雙雙趕了過來,砰然兩聲,把邴浩與古月天摔個結實,老駝子兩把扯去那兩具覆麵物,猙獰,陰毒,狡猾長像呈現眼前!

獨孤承目中奇光方閃,老駝子隨又伸手拍開了二人穴道,穴道一解,二人立醒,一見眼前情勢,立刻麵如死灰,垂首不語!

皇甫敬揚了揚眉,道:“恩兄,血仇真凶在此,恩兄看要怎麽辦吧!”

獨孤承神色一整,突然向著皇甫敬四兄弟躬身一拜!“大弟,愚兄先謝過緝凶之恩!”

皇甫敬四人躲之不及,連忙還禮,皇甫敬道:“恩兄這是什麽話,怎麽說這都是應該的。”

獨孤承目注邴浩、古月天,沉聲說道:“你二人從實答我問話,當時對我獨孤一家,可是你四人下的毒手?”

邴浩低著頭沒說話,古月天卻抬頭慘笑:“該說的,我兄弟都說過了,‘百巧老兒’何必多此一問。”

老駝子勃然變色,剛揚冷哼!

獨孤承卻伸手一攔,道:“三弟,別跟他們一般見識……”

老駝子威態倏斂,獨孤承接著又道:“你二人也當真是奉當年‘修羅教主’之命行事?”

古月天道:“並不是我兄弟攀扯人,但事實如此。”

獨孤承目中寒芒一閃,道:“那麽,當年行凶之時,你二人用的是那隻手?”

古月天愕然說道:“‘百巧老兒’,你要幹什麽?”

獨孤承道:“我要你答我問話。”

古月天悲笑說道:“既落人手,還有什麽好說的?右手。”

獨孤承轉注邴浩,道:“邴浩,你呢?”

邴浩頭也未抬,道:“姓邴的慣用左手。”

獨孤承雙眉一挑,道:“那麽,你二人各給我自斷行凶那手!”

邴浩、古月天身心齊震,霍地站起,道:“百巧老兒,你要……”

獨孤承厲聲叱道:“當年有勇氣以此手行凶殺人,如今卻沒勇氣自斷那沾滿血腥之手,你二人算得什麽英雄好漢。”

邴浩、古月天滿麵羞愧,醜臉脹紅,略一猶豫,邴浩首先咬牙獰笑:“老四,他說的對,下手吧。”

話落,掌起“叭”的一聲,左掌齊腕落地,鮮血狂湧,混身顫抖,他卻是連哼都未哼一聲地立刻自閉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