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不準你打我媽媽

我女兒脾氣不好,這麽大點孩子也不懂得脾氣該收還是該放,她一直都挺沒耐心的,比方她想做什麽,而我爸在旁邊打擾想跟她膩歪的時候,她經常直接一腳丫子踹上去。

在路上我就勸了她很久,千萬要禮貌,要知道笑,不可以對爺爺像對外公那樣,爺爺會難過的。她是個懂得感情的小孩子,聽了我的話就乖乖點頭,但是孩子嘛,記性不大好,這會兒說得好好的,回頭肯定就忘了。

宋阿姨出去買東西,我就得在旁邊看著她,怕她做出什麽不好的事情,畢竟江北他爸這個身體情況,跟她玩不起很暴力的遊戲。

她就坐在病**,小孩子不會占很大的地方,不至於擠到江北他爸。江北他爸的目光就一直放在她身上,我把她的鞋子也脫掉了,他爺爺從她的臉看到她的腳,恨不得每一根腳趾頭都細細地數一遍。

可她沒有耐心陪老人家,也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坐下來沒多久,就從桌子上拿了打點滴的吊針來玩兒。還是新的,裝在袋子裏,他爺爺怕裏麵有針頭紮到她,就想勸,我在旁邊說:“沒關係的,她知道那個危險,不會碰的。”

她已經知道什麽是危險的東西了,針之類的東西,請她碰她也不會碰。她就擺弄那些塑料管子,盤著小腿很認真地擺弄,我給她穿的小短褲,兩跳小腿像小蘿卜一樣,皮膚細細嫩嫩的,有小孩子特有的那種光澤。

他爺爺看著,說:“煒煒,你真漂亮。”

她低頭認真擺弄手裏的東西,嘟嘟囔囔地說:“那是當然的了。”

這些話都是從動畫片裏學來的,雖然我們住的那個地方,方言口音很重,但她硬在動畫片裏學來一口純正的普通話,整天一副很洋氣的樣子。

“啊媽媽,”她叫人之前,總喜歡帶個“啊”字,而且經常叫錯,反應過來,又說:“啊爺爺,這是什麽?”

“這是打針的。”她爺爺說。

她就點點頭,“墜了,這是打針的。”咳咳,這孩子平舌音和翹舌音分得還不是很清楚,有些字也咬不明白。然後她講,“把這個插在身上,然後,然後,病就會好呢。”

她有點好為人師的小毛病,就是很喜歡跟別人講自己知道的事情,好像別人都不懂的樣子。有時候經常給我講動畫片的情節,喜羊羊和灰太狼對她來說已經是過時的東西,她喜歡看《熊出沒》《成龍曆險記》之類的,帶點動作戲的東西。

她爺爺跟她聊天,問了幾個比較常規的問題。

“你幾歲了?”

她想了想,回答:“珊睡。”

“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江一煒。”

“媽媽叫什麽名字?”

“媽媽叫您曉搖。”

江北他爸頓了頓,問:“那爸爸叫什麽名字?”

“爸爸叫……叫……爸爸叫江北。”她把江北兩個字咬得很俏皮,就是“我想起來了”的意思。江北他爸於是轉眼看著我,疲憊的眼睛裏閃著晶瑩的東西,但那雙眼睛裏並沒有怨恨,卻有很多很多的感激。

我擰著眉頭,忍著難過的表情,我不太想讓自己在他們麵前哭哭啼啼的,其實我覺得也都沒臉哭。

江北他爸摸摸煒煒的頭,煒煒不願意被摸,就閃開了,繼續坐在那兒擺弄手裏的東西。江北他爸對我說:“孩子,你也過來吧。”

我一直站在幾步開外的地方,不敢靠近,就那麽看著他們。江北他爸這麽說,我就不由自主地走過去,越走近一點,心裏的難過就越多。

煒煒擺弄東西擺弄地很專心,我站在她身前,低頭不敢直視江北他爸,又必須去直視,他問我:“你當初為什麽突然就走了?”

我曾經想過,我有沒有機會向他們一家人解釋,後來也漸漸明白,再解釋也沒多大的用處了。而現在,解釋更加的不重要,我怎麽說,說韓晴用江家違法的證據逼我走的?把過錯推倒韓晴身上,我就一點錯都沒有了麽?

何況韓晴和江家關係不一般,江北他爸現在這樣,受不了那樣的刺激。

我隻能沉默著,很多話哽在喉頭,但就算不哽,讓我說我也不知道說什麽。最後隻能垂著淚憋出一句,“爸,對不起……”

“是不是小北做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了?”

我搖頭,“沒有。”

他爸默默地看著我,徐徐歎了口長氣,“爸爸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要走肯定是有自己的理由,爸不怪你,就是想煒煒,想我還有個孫女……”

“爸,您別說了……”他說這些,我會覺得更加愧疚,但這些愧疚是我該承受的,如果是平常時候,我會讓他繼續說下去。但是我擔心他爸的身體,我怕他情緒一收不住,對身體更不好。

我在床邊跪下來,低著頭,眼淚忍不住就不管了,“我對不起你們,對不起……”

我們家孩子知道哭是怎麽回事,也不怎麽大驚小怪,以前有一次,我因為大姨媽在**疼得愁眉苦臉,她跑出去跟我爸他們說:“噓,媽媽在睡覺,不要吵到她。”然後自己說話還是很大聲。

現在看見我哭了,她就有點微微的傻眼,然後從**跳下來,也不穿鞋子,就輕輕地用小手掌拍我。笑著跟我說:“我想到辦法啦。”這句話是從《超級偵探》裏學來的,她貼在我耳朵邊上,小聲說:“媽媽我們走吧,然後壞人就不能傷害你啦。”她說話總是文縐縐的。

我忍了忍眼淚,抱歉地看著江北他爸,對我女兒說:“這裏沒有壞人,咱們哪兒也不去,在這裏陪爺爺。爺爺可想煒煒了,煒煒也想爺爺對不對?”

煒煒就點頭。我開始盡量平靜地和江北他爸聊天,我說:“煒煒很懂事,身體也特別好,一直都很好帶。”

江北他爸露著慈愛的微笑,我又把煒煒抱到**去,就讓他在江北他爸身邊擺弄自己的。這孩子唱歌鬼哭狼嚎一般,怕吵壞了他爸,也就不能讓她表演什麽了。

我跟煒煒爺爺講她這兩年的事情,他很認真地聽,又很認真地看著煒煒,說:“我沒多長時間活頭了,這趟來了,就先別走了吧。我想好好看看煒煒。”

我沉重地點著頭。

宋阿姨從外麵買小零食回來,煒煒很認吃的,但是不認識的人給她吃的,她總要先看看我,從我這裏得到確定。

宋阿姨哄她吃東西,可她其實不是特別愛吃零食,什麽都是拿出來新鮮新鮮,拿在手上,想起來就吃兩口。漸漸地她就不認生了,自己在房間裏玩開了,也不穿鞋,就跑來跑去的。沒人管她,隻是大家的眼睛都追著她跑。

這個孩子一點也不像我,有時候我經常納悶,我是怎麽養出這個瘋瘋癲癲還很傲嬌的閨女來的。她不像我最好,我從來都不希望她像我。

江北進來的時候,煒煒鑽到病床底下去撿東西,江北沒看見她,我還盯著床,等著她從底下爬出來。

我隻感覺有串腳步風風火火地靠近,心裏忽然反應過來什麽,狠狠地一悸,不自覺得扭過臉去看,剛看見他的臉,甚至都沒有看清,一個火辣辣地耳光就甩到臉上來。

我想過一些和江北見麵時的場景,我們或許沉默無言,或者相視而笑,或者破口大罵,我沒想過上來就是一個耳光,雖然我確實該打,如果換了是我,估計也就是這麽個反應了。

所以被江北抽的時候,我沒懵,這是有生以來挨得最清醒的一個耳光。我沒來得及去看江北此刻的表情,沒來得及觀察任何事情,煒煒從床底下跑出來,伸開雙手,像張開翅膀一樣護在我麵前,又激動又委屈又生氣,帶著點要哭的意思,對江北大喊:“不準你打我媽媽!”

江北垂下目光看著他,眼睛一眨不眨的,一個瞬間就紅了,裏麵閃著晶晶亮亮的東西,看得出來他很激動,甚至帶著些不確定。煒煒也瞪著他,然後兩手掐腰,扭過頭去,“哼!” #>筆>閣 —豪門豔:澀女時代

江北呆了,他撲著蹲下來去抱煒煒的時候,就跟要摔倒了一樣,煒煒被他抓進手裏,他很激動,也顧不上溫柔,把煒煒收進懷裏抱,快哭了也沒哭,他啞著嗓子說:“煒煒,我的寶貝……”

我孩子在嚷嚷,“我不是寶貝,我是江、一、煒!”

她總喜歡這樣強調,她誰也不是,她就是江一煒,她是媽媽的好朋友。

煒煒不讓他抱,就掙紮,不停地叫還哭,回頭看著我,哭得特別傷心無助。是,她不認識這個抱著自己的人,她的眼神裏全是害怕,她等著我救她。

我也兩步踏上去蹲下,我要把煒煒從江北懷裏拉回來,江北不撒手,就跟我搶,我什麽也說不出來,就想用最不會傷害到孩子的方式把她拉回身邊來。

我們搶得厲害,煒煒哭得就更厲害,她肯定嚇壞了,從小到大也沒見過這樣的陣勢,她覺得自己被強迫了,非常地委屈害怕和無辜。

江北他爸在**發話,“兔崽子,你給我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