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匿名的好友

我稍微動腦子想想,也知道江北不會神經到去給我弟弟那麽多錢,那些錢應該是給我爸的。江北顧著開車不搭理我,其實我也感覺得出來,江北最近的心情也不好。

我問他:“這算什麽,你買我?”

江北有些不耐煩,扭頭瞥我一眼,“你怎麽回事兒,回趟家還牛逼了怎麽著?”

我翻出手機想給我弟弟打電話,先問問他錢的去向,我爸看見錢是什麽反應,如果情況允許的話,還是得把錢要回來還給江北。我不是想故意在江北麵前裝有誌氣,隻是我覺得,我和江北現在這樣,都是我自願,我們一起玩,他以男人的立場給我花錢,我接受,他要是直接掏錢給我或者我爸,這就太類似一種交易。

江北冷哼一聲,“不要就扔了,慣你那麽些臭毛病。”

我自己並沒有深刻地去反思過,從開始到現在,我對待江北到底有多少不同。以前我會很聽他的話,我小心翼翼地揣摩他每一個舉止言行,默默歡喜憂傷。但是自從我決定不去南非以後,這些事情確實多少有些改變,也許是我心裏真的認為江北拿我當回事了。所以我也開始拿自己當回事了,想在他那裏多討些主動權。

看看江北現在這個態度,我真是自以為是。

我咬了咬嘴皮,輕輕笑一下,我說:“北哥對不起啊,這兩天不是心情不好麽。”

他不吱聲,繼續開他的車,路上我們倆就沒怎麽說過話。

天黑以後到達w市,他把我送到文化路小區門口,我說可以了,他也沒停車,直接到我家樓下。我自己到後座拿了行李,然後禮貌地跟他說拜拜,上樓開門。

家裏沒人,我躺在**在心裏默默笑話自己是個傻逼,窮折騰,我在江北眼裏算個屁。我想給他發信息,問問他“你是不是對我膩了”,但是想想,我可能連這麽問一句的權利都沒有。

那就算了吧,順其自然算了,江北對我算是仁至義盡,是我自己不知好歹得寸進尺。其實我們倆在一塊兒的時候,江北是挺慣我的,在景區溜達,我說累了,他馬上就找地方休息,他給我拎包,有時候還背我,他做了身為男朋友表麵該做的很多事情,唯獨是不肯給我個實實在在的名分罷了。

哎,這都什麽年代了,我還老一套的巴望所謂的名分。

想通了這些事情,我給我爸打電話。我說:“爸,我到家了。”

我爸的心情大概也平複了一些,他說:“那就好好工作吧,在外麵別委屈自己,你爸沒本事,照顧不到你。”

我說:“我都知道,爸你別生我的氣了,你們也照顧好自己,你注意身體,少喝點酒。”

我爸從善如流地答應,終於還是問我:“你和那個江北怎麽樣?”

我笑笑,然後說:“他對我挺好的,你放心吧。該注意的我會注意的,不會吃虧。”

我爸就歎氣,沒提錢的事兒,我們說了幾句就掛了。我倒是也不擔心我弟弟敢把五萬塊吞了,我爸不說可能是忘了,也可能是別的什麽原因,反正他那麽大的人了,不至於被五萬塊砸得發懵。

五萬,也許是個經過考量的數目,少了顯得不夠誠意,再多分量就有點重了,我爸會承受不了。

不去南非,也許是我對他人編排的人生第一次最徹底的反抗,我是真心不想去南非而已,江北的挽留或許也不過是我給自己找的一個台階下。我沒去南非,也並沒有從江北那裏得到什麽,當事情表麵的波瀾已經平靜,談過了感情,還是要回到生活。

那天江北到家以後也沒有給我打過電話。瑤瑤看到我回來和我驚喜地相擁,我不提江北,她不說仔仔。

我在家休息了一天,然後決定出去找工作。當然還是要考慮薪資方麵的問題,江北跟我爸胡謅的那條路還是靠譜的,w市有很多大大小小的船務中介公司,我先在網上投了幾份簡曆。

瑤瑤陪我去逛街,買了兩套比較實惠的職業裝,一個星期後我在市區一家寫字樓找到工作,就是做船務中介的,一方有船一方有貨,我負責在中間聯係。底薪不高,實習期間每個月八百,沒有福利,開單傭金按照正常比例分配。

當然作為新人,如果真的有幸開單,那得要非一般的運氣,我清楚自己沒那個運氣,所以心態還不錯。

調整了正常的作息,朝八晚五,中午一個小時吃飯休息時間,上下班擠公交,我看似又回到了再正常不過的生活。

終究還是要這樣生活,按照最簡單的人生規劃,一個人庸庸碌碌、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勤奮而順其自然。

我努力適應新的工作,努力平靜地生活,不刻意去懷念江北,而就算不小心想到了,也不會故意把自己搞得很難過。

我想在過去那段時間裏,是我把那種感情放得太大了,真如那首歌說的,你是天你是地了。我想我從不後悔和他空歡喜過一場,我也曾嚐過糜爛生活的滋味,對那些情節再也沒有幻想。

很久很久以後,我看偶像劇的時候聽過一首歌,我想那正適合形容我當時的某種心情:一起活在這城市迷宮,提起你名字,心還跳動,卻沒重逢,隻留想碰卻又不敢碰的那種悸動。

北京奧運會就要舉行了,原本說w市的主道會傳遞火炬,我和瑤瑤憧憬了幾天,最後傳聞不了了之。

康岩給我發過信息,他說婚已經離掉了,我跟他說恭喜。他問我怎麽樣,我說還好。他說有空一起吃個飯,我說再說吧。

某天在廣場上,看到一個十八歲的小姑娘,在到處找人做調查問卷。忽然想起自己大二那年,幫某房地產公司做問卷,那是我生平掙的最輕鬆的一筆錢。一份問卷五頁,一個小時做了11份,一份七塊錢。當時我拿著一個小時掙來的77快的時候,覺得簡直像做夢一樣。

我給那小妹妹填調查問卷,知道她是賣保險的,小小年紀很不容易啊,這麽大熱的天。我們就聊了一會兒,她給我介紹適合我這個年紀和收入的保險商品,她說她覺得保險是一份愛心和責任,你看受益人寫的都是別人的名字。原來我們時時刻刻都需要做好會死掉的準備。

小妹妹在的是一家規模比較小,基本沒什麽名氣的保險公司,她去向人推銷,基本都是遭到拒絕。小妹妹說,她覺得沒什麽,她每向一個人提過自己公司的名字,公司的名氣就大了一點,多少都是有點收獲的。

我和這個妹妹一直保有聯係,後來她不跑保險了,去商場專櫃賣化妝品,她跟我說女人容顏永駐最要緊。這是個幹一行愛一行的小丫頭。

八月八號奧運會開幕,那之前我曾想,江北應該會去北京的吧,這種熱鬧他不湊一湊實在是太遺憾了。

我工作的寫字樓,二樓是家本市比較有名的咖啡廳,名叫左岸。就連這幢寫字樓,在外都是以這咖啡廳的名字命名。咖啡廳二樓的樓道拐角,等電梯的地方有沙發座位,中午的時候,我會在外麵街上買兩個餡餅,然後坐在沙發上吃。

咖啡廳裏喜歡放一首音樂,《tonightifeelclosetoyou》,有時候聽著聽著會吃不下去東西,我想總有那麽一個晚上,我是closeto江北的,也總該有那麽一個瞬間,江北是有想過和我一起創造出點什麽結果來的。

終究我們不是一路人,最後一次見麵,我和他算不上是吵架,可能隻是我們都覺得夠了。

很巧的是,七夕那天,我有幸再見一次江北。

我在電梯口的沙發吃東西,他和一個姑娘從電梯裏走出來,姑娘手裏鬆鬆握著一朵玫瑰。江北的新歡,其實每個看上去都差不多的,眉目清晰妝容精致,這個季節裏高跟短裙,我這身材在其中比起來算胖的。

坦白說,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我沒認出來。

其實江北沒有變,隻是沒有想到會遇到他,大約也想過的吧,比如在酒吧或者任何他經常出沒的地方。可這裏,我吃了大半個月午飯的地方,還真沒想過。

江北看見我,可能也沒認出來,就愣了一下。我們相視而笑,然後他跟姑娘一起推開咖啡廳的玻璃門。我嚼著韭菜雞蛋餡的餡餅食不知味,很從容地把手裏的紙袋扔掉。

咖啡廳裏放的還是那首舒緩的情歌,舒緩得仿佛我和江北纏綿過而後同床異夢的夜晚,我想著那個最熟悉的陌生人,抱著沙發上的靠枕掉了幾滴眼淚,抹抹眼睛,進電梯,到六樓,上班。

處理了些零碎的文件,一點之後要開始正式進入工作。門外站了個小哥,抱著束鮮花按門鈴,同事去開門,小哥說:“請問林曉饒小姐在嗎?”

我去簽收,同事投來羨慕的眼光,會八卦這花是誰送的雲雲。

我私心裏有一個名字,我很想讓自己去自作多情,但我知道不會的。送花這種老套的行為麽,哎……隻有康岩最喜歡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