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鳥“噗哩啪遝”在“形勢分析”前加上定語“月亮之上”,然後開始作一分析,如下:

主席時代及其慣性時期,公家的東西是冰棍兒,寧可擱那兒看著化了,誰都不許動,這行。現在的人就會想了,終歸不是化了嗎,怪可惜的,拿回家據為己有吧,說到那兒都可以理解,也可以原諒,怕留話把兒就隨便扔倆錢,算買的嘮。然而那時卻是沒有的事兒。因為誰要是把它吃了,那就是犯罪,將背一輩子黑鍋,永世不得翻身,甚至要株連兒孫幾代。

當初巨人把地球四省瓦到月亮上,雖然很是小心輕柔,但畢竟是大工程,還是造成了不小的震蕩。大批工廠的廠房設施受損破壞,一時缺乏重建資金而宣告破產;受損輕的廠也因種種原因而停產倒閉。於是便有大批的機器設備原料等閑置、氧化、腐爛,像冰棍一樣即將化掉。這時已經是在月亮上了,就有人提出:資產擱那兒化了,還不如便宜賣了;把死資產盤活,總比化了強。

然而價值幾十萬、上百萬的機器就是便宜賣,也得大幾萬吧,當時還要個人買。因為那時有這個錢的人固然不多,關鍵是有這個氣魄的人也少之又少。以前啥時候聽說過私人當廠長董事長的,沒有的事兒。

製造貧富分化和差距的分水嶺就在這個關頭隆起了。那些靠近資產的人近水樓台先得月,在“再分配”和拍賣機密方麵占了優勢,抓住了先富起來的機會。因為他們原班頭頭們常年搞業務,深諳內幕,手下有商業機密和技術信息,和原料供應商及產品經銷商混得熟,更知道裏邊誘人的利潤,便拿出手裏的第一桶金吃下機器設備,在原廠上死灰複燃或另起爐灶,一搖身從公企幹部變成私企老總,立馬就賺大把的票票。這鈔票原來用來養活千萬職工,經過跑冒滴漏、四分五流後節餘的,就玩不轉了,現在大部頭揣到他一人腰包裏,你說咋不富,富得飆油。昂貴的資產當廢鐵便宜賣給他們,與其說是賣,還不如說是送。看著人家是占光了,不占光人家也不得買。就是廠裏頭頭不買,拱手讓窮工人買,他也未必買得起,因為他八輩子也沒見過那個錢數。而頭頭們卻買得起。

就這樣,他們買下廠或機器,玩轉了作貢獻。

時間是治愈一切創傷的靈丹妙藥,過著過著就都認命了。精神承受能力好的工人還主動去給他們原先的頭頭打工。長遠以來,一部分人富了,帶動更多的人富了,自豪感油然而生。

上世紀八十年代提出的讓少數人先富起來,可以說是由政府提倡的第一次讓一部分人富起來。那麽,到了月亮之上,資產幾乎是贈送給企業頭頭們,這可謂是第二次讓一部分人富起來。這恐怕是任何偉人都始料未及的。原想是消化爛攤子,根本沒想到窮誰富誰。更始料未及的是,原來看起來是壞事,最後變著變著卻成了好事。

第一次是讓*中的右派、知識分子、勞教釋放人員等占了先機,富了起來。那時那些規規矩矩的老實人還在擔心觀望,看別人扛木頭是啥結果時,便給人家提供了發財真空。八十年代做生意時機最好,因為那時做生意的還少,幾乎是無競爭狀態下進行,賺錢容易。不過,那時的老板們做的大多是小生意,開個小店、小作坊,賣個衣服鞋子、榨個油什麽的,賺個萬兒八千。那時能被稱作“萬元戶”就是無上光榮的事兒了。

第二次的一部分人富可不是一般的富了,而是大富特富,堪稱富翁富豪,身價上百萬、千萬、過億。他們幹的事兒已遠非擺攤開店之輩可比,而是開工廠辦公司,電鈕一按,啟動流水線,大批勞動力分三班日夜給他們賺錢,一台台機器儼然就是他們的印鈔機,嘩嘩的。

誰都能想到,如果沒有欄杆,翔是跑不過人家別國選手的。那第一桶金、那些便宜機器、廠房、生產技術、購銷信息、人手人脈等就是橫在企業頭頭和窮工人麵前的一道道欄杆。就是因為這些“欄杆”之故,所以在致富的道路上,工廠破產後的工人是無論如何跑不過頭頭的。

月亮單位工作人員的工作態度分析。他們認為工作是工作,工作與良心無關。我對你冷酷你也開除不了我的公職;我對你熱情工資冊上也多不了一分錢;對每個人都服務周到,人山人海沒個頭,把我累死怎麽辦?於是就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要想工作少事情,就得冷漠和無情,能推就推,能拖就拖。於是冷漠在人群中蔓延傳遞。月亮老百姓得出普遍共識:單位的門難進,臉難看,話難聽,事難辦。

遇到事兒真的就很難辦嗎?也不盡然。對於舍不得花錢的老百姓來說難辦,對於富商則不成問題,好辦極了。富商交易慣了,凡事都看作是一筆交易,最癡迷以錢易物那簡單的攻關策略,最頭疼拿錢也不賣的東西,相信隻要花錢能擺平的事兒就不叫事兒,你個坐辦公室的腰還沒有我小指頭粗,我撂你一金磚就砸折了。一擊命中,屈膝折腰,拿下,搞定。

月亮單位的工作人員們就是想把人們都教育成富商那樣“會事懂版的人”,心中暗罵:木頭腦袋窮酸相,老爺我千般刁難萬般卡,無非是想抽幾張版嗎!

他們為什麽都淪落成這樣了呢?單位的工資不是一加再加、一漲再漲了嗎,他們不至於缺錢到“攔路劫搶”的地步吧?原來呀,盡管他們的工資不少了,但他們經常和社會上的一些私企老板們在一起混,和人家一比就大覺“寒酸”了,於是便把目光收到他的權限之內,看看他坐鎮的這一間辦公室就比較好,可以從心理上把它改造成一間門麵房,就當租用的,逢年過節給上司孝敬點兒錢算是租金,以買斷“經營權”,保證“我的地盤我說了算”。不管你來找他辦的事兒再合理合法、本該無償服務,他也要翻出“老條例”、“新規定”來為難你,力圖“雁過拔根毛”、“賊不走空”,以彌補他“很窮的現實問題——心理上的”。莫看月亮官員們那麽羨慕大老板們,其實真讓他們甩了鐵飯碗下海搏潮,他們又沒那個膽量了,於是就在“這山望著那山高”的“痛苦”心態下別扭“辛苦”地工作,折磨好百姓。

月亮官員和富人的精神都是“痛苦”的,其實是那種生在福中不知福的痛苦、不會釋然的痛苦。他們都是被無形無影的痛苦折磨著,都源於不會想,不知足,源於那一大堆有形有影的巨大財富,怕被搶了,怕金枝玉葉被綁架撕票了。月亮百姓招他們惹他們了,他們防他們,恨他們,想通過圈地把窮人統統擠出月球,光留他們高枕無憂,享天倫之樂。萬一擠他們不走,就讓工廠的毒氣派上用場。

月亮富人們掐半拉眼也瞧不起窮百姓,認為窮人窮是因為窮人智商低、能力差、本事小、命運壞、活該受罪;他們富是因為他們智商高、能力強、命運好,全靠真本事掙來的,而根本不考慮和懺悔自己那檔子事兒。月官兒不是因為占著一間辦公室、霸著一枚紅印章,老狗子屁巴結他。

……

其實,月官和老板們早就謀劃好了共同發財之路,破壞性、毀滅性開發月球,用賺的錢改造其它星星,並打造昂貴的諾亞方舟,等月球沒有利用價值也呆不下去的時候他們就攜家帶款乘方舟逃跑,將那些為他們打工創造財富的窮鬼全部拋棄,一個不留地毒死在作廢的月球上。

……

——月亮分析家:雲獸

黑太陽看這隻叫雲獸的大鳥將要結束評論,趕緊伸手把手帕搶到手裏,以防被它叼走。當手帕離開鼠標的一瞬,雲獸無聲無息消失,就在黑的麵前,盡管他的眼睜得大大的,寧是沒看見它是怎麽走的。即使是冰化了還有水啊,可是雲獸所停之處連根毛也沒有,瞪眼不見了,仿佛鑽進所謂的時空隧道穿梭而去了。

黑反複翻閱這兩頁分析文字,即覺得不可思議又認為東拉西扯,但至少能讓他相信的一點是——現在的確是在月亮上,他和他所能見到的所有人與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