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巴山身殘誌堅,一心想要出人頭地光宗耀祖,並要改換門庭洗雪前恥,即除掉給他戴綠帽子的人及不守婦道的老婆。他放眼四顧,過激地認為俗世隻剩下兩條法則:第一,用來區分人混得好壞的標準是貧富;第二,決定個人價值大小的刻度是錢數。他就是要搞很多很多錢,以此彌補身體上的不足。他經常自我安慰:瘸也好,瞎也好,都無所謂,隻要有錢,一身殘障都可以忽略不計。

結婚後,家中多了一個成員肖芽茬,就要把她當個人用,巴山很快動員她加入到他和老巴的盜墓團夥。為了加快搞錢速度,這個盜墓團夥又增添了一項新業務——販毒。他們把所盜文物販往南方,返程時再攜帶毒品販回北方。他們三人的團夥在道上不斷拚打壯大,很快形成了一個寵大嚴密的販賣文物毒品集團,成員遍布香城周邊七市,網絡滲透四省,影響力輻射國際。一時間四省“開會”“溜冰”(都是吸毒的暗語)場所所用毒品全是巴山供的貨,他當然賺了個缽滿罐流,“眼鏡蛇”的名頭便響徹大江南北。

“眼鏡蛇”的萬兒來自巴山老戴墨片眼鏡之故。

才帶毒那會兒,巴山就打聽得知,販毒50克既要被判處死刑的,這就意味著帶毒的時候絕不能讓逮著。警察在麵前一站,那就意味著死神降臨,一聲“你被捕了”那就是死神的召喚,要想不死就必須和他對著幹。警察有槍,要消滅他,就必須也有槍。而對於他不良於視的自身問題,最好的武器還是手雷、手榴彈、電**,隻要警察靠近,大家就一起上西天,絕不苟活到走上刑場那一步。他認為,一個大活人被拉出去遊街示眾的時候,本身就已不被當作人看待了,是蒼天人世共同唾棄的倒黴蛋兒,心再多跳動一秒鍾就多痛苦一秒鍾,走那幾步路其實對自己本身已經毫無意義,是恥辱,是被最後強迫著利用一回,做反麵教材教育別人而已,人上刑場的過程其實和屠牛殺羊一樣一樣的,是給別人當把戲看的。

為了武裝同夥,巴山開始四處打聽槍源。剛得到一個模模影兒線索,他就迫不及待地和對方取得聯係,沒費周折就買到了三把手槍。到曠野處一試,才知道是假的。人家欺負他是瞎子,賣給他了三把玩具槍。

巴山爬在**惡狠狠地咬碎這幾把塑料槍,像啃骨頭一樣,“咯嘣咯嘣”,以解牙根之癢、心頭之恨,“呸”,每吐一塊就“烏龜王八羔子”罵一聲。

“老公,你還記得你們小時候‘開火車’那檔子事嗎?”坐在梳妝台前描眉畫鳳的肖芽茬冷不丁問了一句。

“咋不記得。別人趁我栽瞌睡把我從山尖上蹬下去,沿著斜坡一直滑進麥地,害得我屁股上還劃了個大窟窿,我隱忍著騙他們‘開火車’下來,報複成功!”

“最後我幫你挖出那個罪魁禍首,你還記得?”

“記到死!那顆子彈,讓我斷送了一隻手。——你揭這傷疤幹嗎?我一想眼前全是紅色。”“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讓你難受。我隻是在想,那兒為什麽埋顆子彈,豎得直直的,尖兒朝上。從鏽跡上看,埋得還有年頭哪。”

“你的意思是說,那顆子彈是有人專門埋的,是個記號!”“就是!你想,那裏山深林密,舊時是土匪出沒區,好人誰敢去,埋子彈的人隻可能是土匪。土匪打家劫舍了半個世紀,餘部最後從人間蒸發,他們的武器財寶都到哪裏去了?”

巴山伸手抓住她的頭發,以發梢磨她的臉、蹭她的,然後手指往下梳理,表揚道:“真有你的!你的頭發長,見識還不短嗎!財寶全在你這下邊!”

“去你的!”

閑話休提。他們尋上那個山坡,回憶當年起子彈的位置。確定下來後,就開始往下挖。足足挖了兩米深,並無所獲,就放棄了。歇了兩天,他倆不死心,又去續挖,才出了兩鍁土,就發現石頭。擴展開,看到這塊石頭很挺大,他倆根本奈何不了它,就緣石頭旁邊刨黃土,繞了過去,發現一個黑黢黢的洞口。

從洞口滑下去,曲哩拐彎爬了足有半裏地道。一直都很狹窄,隻能爬,膽小的人會以為是蟒洞,勢必嚇回去。在這條彎道裏他們又遇到了一塊大石頭。憑上一次的經驗,便毫不遲疑從側畔挖土,繞了過去。依然在蟒洞中爬行。沒爬到十米,又被巨石阻塞。體力和恐懼使他們無法繼續下去,放棄了。

忙過其它事情,隻要一有空他們就去探秘。哩哩啦啦,曆時一年,他們一共繞過了十塊石頭,發現了兩具蟒屍,估計是被悶死的。用礦燈照到白骨的盡頭,終於看見人為的東西了——青磚牆壁。他們從蟒骨上爬過去,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磚牆砸了個洞,肖芽茬先探頭進去看看。不看則已,一看她竟“啊”的一聲暈死過去。

肖芽茬的頭耷拉下去,就有一股光氣從她頭頂向巴山撲麵而來,他也激凜了一下,不寒而栗,急切地問:“你看到什麽啦?”他連問了幾聲,不見回答,猜想她睡著了,便伸手在她的腋窩裏撓癢癢。

肖芽茬“哈哈”大笑著醒過來,第一句話就是“老公,我高興死了!我們發大財啦”。她興奮地說:“你感覺到夜明珠刺眼的光芒了嗎?你呼吸到槍支彈藥的涼氣了嗎?阿裏巴巴的運氣降臨到我們頭上了,快,進去擁有它!”

他們真是撞了大運。這裏就是大土匪陳鱉三的藏寶山洞——在山腹中修建的洞天府第,足有十間房子大的空間,裏邊冬暖夏涼,適宜儲藏。他二人在金山銀山間徜徉,在珠寶玉器上玩摩,到槍垛彈堆裏檢閱,一直興奮玩賞了兩天。最後餓得不能行,才想著要出去。巴山別了幾枚手雷,肖芽茬選了一把精致的手槍,來到大門前,幾經嚐試也打不開。沒辦法,隻得回到牆洞裏,緣蟒道爬出來,封好洞口,把旁邊的野玫瑰枝條扯過來蓋嚴。

他二人正在吃山果充饑,運氣又來了。肖芽茬看見一隻碩大無比的鳥向林中俯衝,舉槍就打。剛好試試槍。鳥一低頭,她看見上邊坐著黑太陽母子,隨後就被**吹倒在地。

他倆王八抱西瓜——滾的滾,爬的爬,躲在樹林中老半天不敢出來。“雨過天晴”,他們又滿山找果子吃,聽到山穀間響起鞭炮聲,就緣聲找到龍三姐的墳塋,果斷租下黑太陽的雲獸,用於做黑貨生意。

有了雲獸,巴山的生意簡直太好做了。用雲獸運貨有四大優勢:第一,想飛就飛,想停就停,快捷方便;第二,載重量大,長途直達(巴山做過試驗,雲獸背上騎三個人,同時還馱500斤貨物不影響飛行速度,再多加1斤就顯吃力了);第三,空中來去,不著陸地,地麵上的關卡、檢查站對他們形同虛設、毫無意義;第四,高空交易,警察逮不著。

發現了山洞裏的大型寶藏,巴山一夥就開始出貨。他們用雲獸馱運槍支彈藥、金銀首飾、珠寶玉器銷往世界各地,每趟回來都不少於千萬元收入。為了掩蓋這些非法巨額收入,巴山表麵上必須要做一些合法生意。他有錢,做起來都是大買賣。不幾年的時間,他旗下擁有三個金礦,四個煤礦,五個油田,七家醫院,九所學校,一百個工廠,一萬家連鎖店。有這麽多黑白道生意賺錢,巴山應該知足了吧?不,他並不知足。

在經濟上富裕的巴山開始對自己的政治地位不滿起來。他逐步把繁瑣的生意交給手下人打理,騰出淨人專務社交,力圖擠入公門。在眾多公職中,他情有獨鍾的是警察。因為,盡管山洞中的長槍短槍衝鋒槍等應有盡有無其不有,但他不可能拿任何一把到公眾場合炫耀,隻有當上警察才能合法持槍。

為了這個目標,巴山開始在官場上叫賣自己。他認為人的名字是個癟氣球,名氣名氣,就是靠往這個“癟氣球”裏吹氣吹出來的。賣氣球就必須吹,吹大,大到將破而未破的極限,這樣才好賣;人要有市場,也得嗨吹,猛吹,反正吹牛皮不犯法也不交稅。

別看巴山個子矮小,其貌不揚,並且還缺手瞎眼,但父母卻給了他一張能說會道、善說六國的嘴。他逢人就說自己自幼拜師學習算命打卦,精通“麻衣相”和易學,曾到少林寺深造三年,擅長“摸骨看相”和“氣功治病”,曾給某市長看相後直入常,給某首長、某某首相看病後壽延百歲,等等。這還真讓他抓住了“症結”所在——福祿壽,官場的人誰不想連升三級,誰不想福壽綿延,因此都願意和他交往。管它靈不靈,權把他當作“精神加油站”,尋求“精神萬歲”,吉祥話兒聽著,至少不能算壞事。

巴山的這套“本事”首先引起了香城地區官員的興趣,自然處熟了香城市委書記石佛子。為了從“白人”轉為一名“國家人”,巴山自然選動聽的詞兒給石書記溜須拍馬,說“‘宰相必起於州牧,猛將必發於卒伍’,你的官最低要做到總理一級啊”,再加上密集的糖衣炮彈“攻擊”,很快把石佛子拿下,才道出他想當警察的小九九,希望能給予解決。

石佛子給他指路,說“現在組織關係把得嚴,轉幹指標歸省人事廳批,你得到上邊活動,我隻能從中幫忙”。

石佛子進省城開會,同車把巴山帶去,趁會議間隙把他引見給省長江大橋。初次見麵,工於心計的巴山並沒有直奔主題,而是把自己那套看相治病的本事大吹特吹了一番,聽得江省長如癡如迷,就象秦始皇初遇方士徐芾的情景一樣,始信人間有能人,人道幾可通天道。

大會期間眼多嘴雜,巴山隻圖認識,點到為止,便匆匆分手回家了。

兩周後的一天晚上,巴山突然出現在警衛森嚴的省委大院,按響了江省長家的門鈴(當然是乘雲獸空降下來的)。

江大橋從貓眼中看清巴山獨自一人來訪,很是驚訝,因為省委大院就是三尺禁地,一個瞎子事先沒有預約是怎麽摸進來的?開門時他還是一臉驚奇,巴山隻是輕飄飄地說:“我剛從書記家出來,順便來看看江省長!”

進屋後,巴山在江大橋夫婦麵前極力吹噓自己氣功治病的手段如何高明,閑談時話裏話外還透露出他和書記關係親密。患有風濕病的江妻對巴山的吹噓深信不疑,當場就要請他治病。巴山說“不急不急,你還得做些準備”,說著便從包裏掏出一根特長的金條交到她手上,交待說:“你每天拿它敲打疼痛處,堅持一段時間後我再出手給你氣功治病才有療效。”

就這樣,巴山躍然成為江大橋心中的一個人物。

又過了兩個星期,巴山住進省城凱賓斯大酒店301室,電話通知江大橋陪夫人過來治病。當他們夫婦推開301室虛掩的房門時,看到不該看到的一幕——**一男一女正在勾肩搭背……